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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夙!”席鸯尖声道, “我不想同你死在这里, 有错吗?你自己不愿走, 凭什麽要我跟你一起陪葬!”
“你们容氏早就完了!还做什麽权倾天下的春秋大梦!什麽韦氏一族, 韦氏一族能护着你不死在南北军的铁蹄之下麽?说什麽同上京共存亡, 离开了这座皇城, 你容夙算个什麽?不过是缩在皇权富贵中的懦夫罢了!”
“贱人,你住口!”
席鸯对容夙的怒吼充耳不闻, 依旧高声道:“这座东宫,这座皇城,早从根里就烂透了!你有什麽资格说我,也不看看你自己做了哪些肮髒下作的污糟事,真是多瞧一眼都叫人觉得恶心——”
“咚”的一声,是席鸯整个人被掼在了墙柱之上,她身形一颤,一点点从柱前软下身去,头上的血迹在柱上擦出长长的痕迹,糊在了她的眼睫之上。
然她犹是睁着眼,死死瞪着容夙的方向:“容夙,你会遭报应的……”
“你不得好死!”
容姒在一片血色之中睁开了眼,耳边似乎还能听到席鸯临死之前的嘶声诅咒,叫她心下隐隐不安。
之前她曾在梦中听闻,宫破之时,太子妃席鸯不甘受辱,触柱而亡,先太子一步而去,却原来她并非自尽,而是被太子知晓了她与容岳之间的往来,在出逃前被太子所杀。
依方才所见,席鸯传信容岳,说明依照梦里的时间线,宫破之时容岳还活得好好的,甚至手中还握有兵权。然现实之中,可以说是容姒在护国寺祭礼之时便打乱了容岳的计划,从而改变了之后一系列事件的走向。
如果说梦里是容姒的前世,那到现在为止,情况已大有不同,容姒很难再以梦中情境来判断下一步该怎麽走了。
这不算是好消息,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也称得上是个好消息。
容姒下意识摩挲了下腰间的紫玉,这是临行前喻良臣赠与她的,刻意照着容姒送给喻良臣那块雪狐羊脂玉的模样,雕了一块相似的紫玉雪狐,若将两枚玉佩放在一处,看起来就像是一对。
当时喻良臣道:“殿下送的雪狐佩臣日日戴着,这一块殿下也须日日佩戴,如此才不会叫殿下忘了臣,时时相见才能时时想念。”
容姒想起他说这话时的神色,忍不住轻笑一声,方才那一梦所带的惊悸不安也渐渐褪去。
果然,是与梦中大不一样了。
“夫人,前面便是虞清寺了。”
容姒下了马车,看向山腰处被枝丛掩映的殿宇。
那里,便是上虞城外有名的观音寺,名虞清寺。
容姒这一行化作旅居到上虞城的商贾妇人,看着轻车简从,原本的车驾仍是去往朝原郡,掩人耳目。喻良臣将他身边的两个暗卫派给了容姒,以护容姒周全。待此间事了,容姒会从水路直下朝原郡,与原先的人马会合再一并归京。
计划周详,甚至连她们到达的时机都巧合得刚刚好。
珠弥奉了香火钱,同寺中的主持道:“这天眼看就要落雨,不知主持可否行个方便,允我们夫人在寺中暂住一宿?”
“夫人客气了,出家人自当行予方便。”
“还有一事。”容姒道,“来时路上碰到一位女客,托我们带话给一位叫悟尘的师太,不知寺中可有此人?”
主持道:“悟尘的确就在寺中,不过她一向深居简出,几位施主若要寻她,可去后厢房的静禅院瞧瞧。”
静禅院连着寺中的观音林,紫竹潇潇伴着木鱼声声,本是阐幽静心,然天暗风起,又有一股山雨欲来的味道。
禅房的竹扉被推出“吱呀”一声,内室的木鱼声却依旧未停,直到刀刃的冷光折在女尼身后,才见她搁了犍稚,双手合十道:“等了这麽多年,终是来了,是来取老尼性命的吧?”
“既知是来杀你的,不逃麽?”
悟尘道:“当年那一身孽债,总该有偿还的时候。我虽无悔,但子女无辜,且不知内情,还望大人高擡贵手。”
“徐嬷嬷一片拳拳爱子之心实在叫人动容,如今既深有体会,该知当年的先皇后在産子时被后宫中的阴谋诡计所害,又该是何等凄惶悲怒。嬷嬷一句无悔,当真好生冷情,看来当了这麽多年的出家人,反叫嬷嬷的心肠愈发硬了。”
悟尘听得一怔,回身望去,却见一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站在门前,衣着简素,却是眉目如画,是与一般富户截然不同的贵气逼人,这等气度叫悟尘时隔多年依旧觉得熟悉。
这是只有宫里才能养出的气度。
来人眉宇之间似有那位当年的影子,叫悟尘一眼便认了出来,一时震惊难言:“你、你是……”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