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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敢去赌喻良臣的真心,也不能去赌,她输不起。
与其将可能交到别人手上,不如竖起壁垒,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
容姒目中的微澜渐渐消失,芭蕉叶一拂,那两条红鲤再度沉入水中。
***
喻良臣自詹事府回来,更衣之后就要往棠梨院去。
这些时日喻良臣虽宿在书房,但晚食都会与容姒一道用,容姒要知道朝中动向,也觉得不必再叫厨房另做,所以大多时候都会等喻良臣一起。
喻良臣跨进内院,果见容姒歪在红木玫瑰椅上看书,一旁圆桌上已摆了饭食。喻良臣目中的疏离矜淡顿时一散,露出几分外人难得一见的和熙来:“今日回来晚了,殿下怎不先用?”
容姒搁了书册,道:“左右也不饿。”
她看了喻良臣一眼:“今日宫中有事?”
詹事府本就以处理东宫庶务为紧要,喻良臣回得晚,定是太子那边有事传召。
“不是太子。”喻良臣微微蹙眉,“是陛下。”
容姒闻言一顿:“父皇怎麽了?”
“太子得到消息,圣上有意成立司礼监,授以御前勘合,供应筵席之职,另封内侍总管杜有厓为掌印大监,有掌管玉玺,读奏批红之权。”
“荒谬!”容姒搁了玉着,震惊道,“有内阁在前,父皇为何还要成立什麽司礼监,将读奏批红之权下放给内侍?”
“许是陛下觉得朝中那些大臣无一得他信任,唯有身边的内侍总管鞍前马后。也或许是圣上觉得内阁权力太大,想再推出个司礼监与之抗衡。可以推断的是,上回圣上令杜有厓领监丞一职参与查案,便是试水。杜有厓也的确不负圣上所望,保住了证据,立功而归。”
容姒拧了眉心:“这是两码事,杜有厓有功,父皇自可论功行赏,赏赐金银财帛皆无不可,可唯独不能让其参政!”
宫中内侍本就已在权力的中心,又多遭人轻视,一旦掌权,必会在前朝后宫掀起极大的风浪,不用想也知道,此事会有多少人反对。
容姒沉着眸,许久未再动筷。
“殿下也不必太过忧心。”喻良臣动作自然地剥了一只蝴蝶虾放在容姒跟前的白瓷碗碟里,“眼下旨意未下,想是圣上也还在考量。况且宫中识字的内侍并不多,陛下身边也暂时只有一个杜有厓可用,要想让司礼监正常运转,绝非一朝一夕之事。”
容姒道:“所以,我们还有时间。”
“不错。”喻良臣微微勾唇,“眼下最紧要之事,是殿下先将饭食用了。”
容姒垂眸,见碗碟中不知何时已垒了一层的蝴蝶虾肉。喻良臣替她剥完虾,才重新净手,自己动筷。
容姒目中一顿,擡眸唤了珠弥,让她将一只檀木雕花的盒子取来。
喻良臣看着容姒将盒子推到他眼前,同他道:“打开看看。”
喻良臣一怔:“给我的?”
盒子里是一块羊脂玉佩,通体无一丝杂色,看形纹,像是……
“是雪狐。”容姒道,“之前不知你生辰在何日,如今既知晓,便给你备了份生辰礼。”
喻良臣唇角的弧度愈发柔和,目中寒潭渐渐化为春水:“这还是殿下第一次赠我礼物。”
虽然她知晓的是“喻良臣”的生辰,并非他真正的生辰,可这份生辰礼,却是切切实实送给他的。喻良臣摩挲着玉上的纹路,含笑道:“多谢殿下。”
“不必言谢。”容姒垂眸,没碰那些蝴蝶虾肉,“毕竟,我们也算是盟友,你帮了我许多,我自该投桃报李。”
喻良臣目中笑意一滞:“盟友?”
“不是麽?”
喻良臣握着玉佩的指尖微微收紧:“除了盟友,便没有其他了麽?”
“那你觉得,还有什麽其他?”
“有。”喻良臣攥住容姒的目光,“我说过,我会是殿下的同路人,因为我心悦殿下。”
容姒执箸的手一颤,率先移开目光:“若是如此,我也可以告诉你,我们无有可能。”
“为什麽?”喻良臣的眸中骤然一沉,险些就要克制不住眼底沉郁,然他顿了顿,终是将那不甘和痛意压下。
“早在初识殿下之时,殿下就对我抱有十足的敌意,我不清楚缘由,可若是有得罪殿下之处,我愿真心弥补。我不求殿下在数日之间对我改观,只求殿下不要将我拒于千里之外。”
“至少,给我一个让殿下重新认识我,了解我的机会。”
哪怕是在梦里见到了他的另外一面,也不要在现实中直接将他置于死地。
容姒沉默。
如今的她在面对喻良臣时已没了先前那惊悸痛恶之感,她所见到的喻良臣与梦中的喻良臣是有所不同的。可死亡的记忆太过鲜明,她和喻良臣之间也不止隔了生死,或许还有国仇家恨,在一切的谜团未解开之前,她不可能与喻良臣推心置腹,更遑论情根深种。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