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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了,他们都错了。
上一任司天监监丞在位时曾言,身患疫病的大皇子容霄是为圣上挡灾,故而身带不详,圣上让其封禁行宫静养,多年不闻不问,却并非是心怀芥蒂,不喜这个皇长子。恰恰相反,圣上正是因为记挂这个皇子,心存愧疚,才会想了折中的法子,将他安置在行宫之中。
然宫中上下都猜错了帝王的心思,大皇子在行宫的住处被安排在远离圣上寝宫的舒望宫中,那里偏僻幽静少有人去,宫殿老旧,连水缸也无,这才会在起火之时施救不及。所幸大殿下今夜并未回宫,否则这行宫大小官员掌事怕都要不得善终。
孟盂兰现在想来还是不免一阵后怕,司天监近些年越发不入圣上的眼,是否也是因着当年那任监丞的一席话惹了圣上不喜?他心头一凛,忍不住又偷偷看了眼屏风后的人。
早些时候,他手下的一个令官才同他提过,当今圣上最是宠爱昭明公主,他们司天监虽领着不大不小的官职,到底不涉朝政,若能寻得机会讨好了昭明殿下,没準就能峰回路转。
孟盂兰不是蠢人,当即觉得令官这话说得蹊跷,细问之下才知秋禧和冰井司这一遭。他比那令官想得还要深些,昭明公主肯不计前嫌透出与司天监交好的意思,已经是在给他机会。他不仅要清楚这是份好意,还得叫昭明公主知道,他孟盂兰懂得投桃报李,这一把,就是赌的双赢的局面。
孟盂兰心念几转,于圣上跟前也不过几息的功夫。他深吸口气,顶着圣上的目光,躬身道:“啓禀陛下,微臣于来前占得一卦,卦起九五示皇恩浩蕩,可见这一场及时雨正是紫气东来影响天象,乃上上大吉!”
孟盂兰一口气道:“不止如此,龙子得以无虞,亦是公主护佑之功,可见昭明公主福泽深厚,能镇邪祟灾厄,是皇室祥瑞之兆啊!”
孟盂兰垂头道完,心口砰砰直跳。
不知过了多久,上头传来一声低笑,方才圣上那雷霆万钧之怒似是骤然消解,只听他含笑道:“朕的昭明,自然是皇室祥瑞。”
孟盂兰缓缓松了口气,又听圣上道:“那依你见,昭明的气运,可能影响容霄?”
孟盂兰面不改色:“两厢消减,自是无碍。今日大皇子化险为夷,可见一斑。”
屏风后,容姒弯了弯唇,这个孟盂兰,倒是比她想象的还要聪明些。
“如此。”容华道,“舒望宫殿宇被焚,司天监测算个动工吉日,再着工部修缮吧。”
容华又看了孟盂兰一眼,道:“司天监上下观掌风云有功,着赏三月俸银。”
孟盂兰这才彻底放下心来,谢恩告退。这一夜何其漫长,经事的人受罚的受罚,领罪的领罪,唯有司天监全身而退,还领了赏赐差事,可见这一场,他赌对了。
昭明公主是否是皇室福星不好说,但一定是司天监的福星。
容姒待人都退下方自屏风后走出,容华终于缓了神色,同她道:“朕的小福星,快上父皇这儿来。”
容姒依言上前,也不顾什麽规矩礼仪,就坐在圣上身边的脚踏上,挨着容华道:“父皇,您也瞧见了,舒望宫的那些宫人对皇兄根本不上心,也不知他这些年在行宫是如何过的,儿臣光是想想就觉得心疼。”
容华沉默下来,良久才叹道:“是朕的错,这些年冷落了他。他在行宫养病多年,恐是吃了不少的苦,此次回程,便迎他回宫吧。”
一旁的韦氏闻言,微微收紧了手中罗帕。原本她想利用容姒对容霄的感情向圣上提出带容霄回宫,如此一来,若圣上首肯,朝臣必然会闹;若圣上不肯,容姒此举无异于犯了圣上忌讳,无论结果如何,都是她所乐见的。
可没想到,突如其来的一场大火,不仅拔掉了她埋在容霄身边的钉子,还失了韦珷这颗把控行宫的棋子,叫她伤筋动骨不说,反替容姒作了嫁衣。好好的一局棋,下到如今竟连棋盘都被掀了!
韦氏心中不虞,面上却未带出半分。好在让容霄回宫也无妨,在她眼皮子底下,行事还方便些。
却听容姒又道:“父皇,儿臣也想让皇兄早日回宫,可一来太医说皇兄仍需静养,宫中人多,恐不利他养病;二来,皇兄自己也不肯回去,怎麽都觉着行宫更好。父皇也知道,他如今就是孩子脾气,执拗得很,儿臣也确实不想叫他不开心,不若就让皇兄留在行宫吧。”
容华沉吟片刻,道了声也好。
容姒说着扯了扯容华的龙袍,撒娇道:“可儿臣又觉得不够好,皇兄住在行宫,儿臣日后要是想皇兄了怎麽办?”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