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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良臣下意识地抚了抚脖子,只要公主不要突然又起了杀心,用金钗刺破他的喉咙。
世人都说先礼后兵,唯有那位,偏喜欢反着来。
喻良臣无声弯唇。
未等多久,喻良臣果然等到了太子容夙,他不仅亲自过来,还特地带了宫中的伤药。
“依孤看,你与小五当真是命里犯沖,怎麽回回都撞到她的手上?”容夙想起上回容姒箭指喻良臣,微微蹙眉道,“莫不是小五故意为难于你?”
喻良臣淡声道:“公主千金之尊,如何会为难臣下,是我施救公主不成,弄巧成拙,叫太子殿下看笑话了。”
容夙忍不住摇头:“也是,她还是孩子心性,若真要为难于你,只怕未必这般轻巧放你回来。你也不必太过担忧,此事父皇虽有迁怒,但他素来赏识能人,眼看科考在即,以你的才学定能上榜,到时孤再替你转圜几句,必不会叫你良才埋没。”
喻良臣起身道:“如此,多谢殿下。”
“你我之间,毋需多礼。”容夙看了看天色,又道,“时候不早了,你好生歇息。司天监的令官言夜里恐有风雨,记得关好门窗。”
然此时外头风和日清,阳光炽烈,实在不像是要变天的样子。
太子又笑了笑:“司天监也是越发无用了。”
***
容姒醒来时,只觉背上有轻轻的力道,一下一下温和的节奏,叫她这一觉睡得格外安宁。
容姒转过头去,见是容霄靠坐在榻边,许是累了,脑袋一点一点的。容姒的动作叫他惊醒过来,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怎麽坐在这儿?既累了,回去休息便是。”
容霄摇头:“妹妹睡得不好,以前我睡不着的时候嬷嬷都是这样哄着我睡的,我也可以哄妹妹睡。”
容姒听得心头酸软,替他整了整歪斜的发冠。未来的路尚不明晰,可至少,她要护好容霄。
容姒道:“阿兄想回宫麽?”
“回宫?”
容姒点头:“是阿兄长大的地方,阿姒也在那儿。”
容霄想了想,却是忽而摇头。容姒一怔,听他道:“这里好,妹妹留在这里。”
容姒还想说些什麽,见苏氏绕了屏风过来,怀里抱着小狐,正是太子送的那只貍奴,容姒给取的名叫“小狐”。
容霄这几日已与小狐混得熟了,见到它自是要抱,容姒让他陪着小狐玩,苏氏则上前来,从珠弥手里接了梳子。珠弥看了容姒一眼,得到準许方退了开去,苏氏便垂着眸,仔仔细细将容姒的发尾梳开。
时间好似突然慢了下来,小狐在容霄怀中发出舒服的呼噜声,容姒一擡眼就能看到日光下的浮尘,慢慢悠悠透着股岁月静好的味道。
苏氏的手很巧,很快便为容姒挽好了发,缀上珠花。她怔怔望着镜中的容姒,似乎透过她看到了以前的什麽人,忍不住眼眶湿红,直到容姒唤她,她才缓缓蹲下身来,握了容姒的手。
容姒突然顿住,因为苏氏展开了她的手心,以指为笔,一笔一划地写:
不能回宫。
皇后弑后。
最后一笔落下,容姒猛地一颤,反握住苏氏的手,金色日光下的浮尘因着这一动,骤然沸腾。
弑……后?
哪个后,她的生母,先皇后阮氏麽!
仿佛为了映证容姒所想,苏氏的目中滚下泪来,对着容姒缓缓地、重重地点头。
容姒的面上血色褪尽,周身都忍不住微微打颤。
先皇后去得早,容姒对生母的印象已寥寥无几,只依稀记得,她是个很美很温柔的女子。
而据容姒所知,母后是在生她之时落下了病根,故而没过几年便因病逝世。当时的韦氏还是贵妃,她素来与母后走得近,晨昏定省从无疏漏,对她和容霄也多有照看。母后故去不久,父皇便立了她为新后,又因容姒和容夙一般大,父皇便将她抱给新后抚养。
韦氏对她事事周到,容姒一开始还会思念母后,时日久了便也渐渐接受,唤她的每一句“母后”都是真心实意。
之前,容姒虽对韦氏起疑,处处提防,却也一直想不明白一点。
若韦氏不喜容霄还可说是为了容夙,为了太子之位,可对容姒多年捧杀,实在叫人费解。她不过是养在深宫的一个公主,又能威胁得了她什麽?
可若先皇后之死与她有关,那一切都有了解释。
迷雾散尽,隐藏其后的恶意便亮出了雪白的锋刃。
如果韦氏从一开始便不怀好意,刻意接近并害死了先皇后,容姒日日在她跟前,只怕会叫她愈发忌惮、害怕、厌恶,容姒只要存在,就会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