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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鸯看向飞在空中的纸鸢,忽而心头一跳,昭明公主迟迟未至,有没有可能她的考校已然开始了?
视野里,一只海棠蝴蝶起起落落,那是六公主容卉的纸鸢。
过了这些时候纸鸢还未升空,容卉显见有些不耐,她嫌举纸鸢的太监无用,视线投在芙蓉台一角,面色立时沉了下来。
那里背对着她坐了三人,其中一人身影大半没在台柱之后,只露出一截朱槿色的裙角。
她说要来放纸鸢,这三人倒好,竟是半点没把她放在眼里,定是还眼巴巴地等着容姒。容卉不甚痛快,指了其中一人道:“喂,你过来,替本宫举着纸鸢。”
一下被这麽多人瞧着,舒菱儿的脸红了又白,只得站起身来。
淳于星道:“殿下,她身子不好跑不快,不若换我替她。”
“怎麽,她是什麽金雕玉塑的,本宫还使唤不动麽?”容卉倨傲道,“再是身娇肉贵的世家小姐,进了宫就得守宫里的规矩,君臣尊卑,总得分个清楚明白了。”
“本宫就要她来,谁也替不得。”
舒菱儿的脸色又白几分,却是扯了淳于星的袖子不让她再说,自行上前接过了纸鸢。
容卉吩咐她将纸鸢举过头顶,迎着风跑起来将纸鸢送上空,然试了几次皆没成功,容卉的耐心彻底告罄,斥她道:“你是哪家的?亏你还要进宫来选伴读,怎的这般蠢笨,连纸鸢都不会放!”
舒菱儿已然跑了好些趟,气都喘不匀,原本发白的脸更如纸糊一般,经容卉这一顿斥责,忍不住红了眼。
淳于星实在按捺不住,正要开口,却听身侧有人幽幽道:“原先总归顾忌着你的脸面不想叫你太过难堪,可六妹妹耍得这好大一通威风,唬得人姑娘都不敢擡头,实在叫人心疼。”
衆人闻言一怔,皆侧目望去。见原本坐在台柱后的人不知何时站起身来,露出一袭金线雀纹的练色披风,底下是朱槿银边的石榴裙。她擡手示意,耳下金扇轻晃,折着阳光刺进人的眼中。
远处的珠弥快步上前,取出锦盒里的纸鸢。
足有半人高的凤凰纸鸢,比日暮云霞还要火红耀眼,在她手中,却是那样相得益彰,好似只有这样热烈的颜色方能衬得起她。
凤凰式样,宫中也只有皇后能用如此规格。
除非是皇后钦赐。
眼前之人的身份已是不言而喻。
容姒上前,将自己的手帕塞进舒菱儿手里,看向容卉:“母后既赐了这凤凰纸鸢,还要劳烦六妹妹来替我举一举。”
容卉咬牙:“我举?凭什麽!”
容姒扬眉道:“自然是如六妹妹所言,凭这宫里的君臣尊卑。”
“在宫里,我为长,你为幼,我是正二品的昭明公主,而你不过从四品,尚无封号。按着六妹妹的道理,我叫你往东,你便不能往西。”
容姒笑得顽劣,看着容卉一字一句道:“我叫你举着纸鸢,你就得老老实实地举着,不是吗?”
第06章 第六章反骨
往日里,容姒就是刁蛮跋扈的性子,容卉与她不对付,虽不能从容姒那儿讨到什麽便宜,但像今日这般被堵得哑口无言,却也是头一遭。
容卉总有种错觉,好似被她那双眼望着,就莫名叫人犯了怵。
“举就举。”容卉恨恨接过纸鸢。
凤凰形状的纸鸢比她那个蝴蝶的还要大上不少,分量竟也不轻,容卉双手并用,不消一会儿工夫就已然觉得吃力,更别说还要跟着跑。
纸鸢在她手中只略微挣扎了下便一头坠地,容姒轻叹:“平日里我瞧着六妹妹也不是个笨的,怎麽连个纸鸢也不会放?”
她方才奚落舒菱儿的那番话被容姒轻飘飘地给还了回来,容卉面上青白交加,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这一遭剑拔弩张叫在场所有人都看得愣神,舒菱儿手里还捏着容姒的帕子,神色呆滞,淳于星更是张着嘴,险些将一双眼都瞪出来。
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去触容姒的霉头,就连席鸯也似隐身了一般,直到容卉确实跑不动了,容姒才放过她,另唤了内侍来。
凤凰迎风,很快便扶摇而上,长长的尾羽拖曳,好似载着金灿的阳光,象征着后宫中的无上荣宠。
以前的容姒只当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宫中进了什麽少有的锦绣珍宝,都是由她先挑先选,可同是皇室子女,这般日久的偏宠,难免叫人心生不平。
容卉表现得格外明显,那容岚呢,其他后宫嫔妃呢?
借赵嫔小産将矛头对準她的人,是否也是因着这个缘由?
容姒手中的线越拽越紧,丝线紧绷,最后像是承受不住,“啪”地断裂开来,升至半空的凤凰停了一瞬,随即兜头而下。身旁衆人皆道可惜,容姒眼中却无悲喜,只静静看着它坠落。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