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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家里人得了很严重的病。”这种和别人隐私有关的事,曲之意向来是说一半留一半的。
“好治吗?”
曲之意摇头:“是没得治的病,每天靠药续命。”
闻言,丁宴澄闭上了嘴,他原本想说,如果是因为医疗技术不支持,或者是支付不起医药费,他可以帮一帮,但......如果是这样的情况,那他也帮不上什么。
“你刚才和他说的那些,很有道理。”丁宴澄说。
曲之意却笑着摇头:“你觉得很有道理?”
“总不能是乱说的吧。”丁宴澄道:“这个世界上有富人也有穷富人,谁都可以努力,但在条件差异巨大的情况下,努力又是最没用的,所以自然,过好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曲之意微微挑眉:“嗯,听起来也挺有道理的。”
丁宴澄却听出了他话里的另一层意思:“曲医生不是这样想的吗?”
曲之意转了下眼珠,手中的圆珠笔笔帽轻轻一点桌面:“在医生给患者治疗的这段时间里,医生和患者被称作医患关系,一般正常的治疗是,医生给病人做检查,望闻问切,解决病人身体上病痛带来的折磨,而心理医生不需要做检查,只需要动动嘴皮子,这场治疗就算是完成了。”
“那么丁先生觉得,心理医生在这段医患关系中,实际是个什么角色,为病人带来的实质性帮助又是什么呢?”
闻言,丁宴澄挑眉,半开玩笑地说:“好专业的问题。”
曲之意耸耸肩,眉眼轻松:“我随便问,你也随便答好了。”
既然都这么说了,丁宴澄垂下眼皮想了几秒:“从治疗这个切入点来看,一个是治身上的病,一个是治心里的病,虽然心理医生不用做检查,但想通过几句话就开导病人,也不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情,相比起常规治疗,心理医生说的每一句话,应该都会影响到病人的情绪。”
“所以真要说,心理医生在医患关系中属于什么角色,我觉得,”丁宴澄又稍稍思考了一下:“如果把这段关系看作是一场拉力赛,那么心理医生就是领航员,是及时发现纠正患者的引路人。”
没想到丁宴澄能够说出这样的理解,曲之意把他看了又看,很是意外地笑道:“评价这么高。”
“嗯。”丁宴澄也没躲着曲之意的目光,坦坦荡荡回看回去。
丁宴澄的眼睫毛很浓密,还又长又翘,每次眨眼的时候,都会有一道浅浅的影子盖在瞳孔上,深邃又勾人,偏偏他还很喜欢穿正装,真是......
见他没说话,就盯着自己看,丁宴澄握拳凑到唇边轻咳了一声。
曲之意回过神来,也很轻地咳了一声,重新回到话题上:“丁先生刚才说的也大差不差吧,对于病人而言,心理医生要做的,就是去倾听他们的内心,找到关键点,然后引导他们的情绪,但是,面对不同的病人,治疗方法也是不一样的。”
丁宴澄也点头:“嗯。”
曲之意继续说:“就比如,在面对一个患有抑郁症的家庭主妇的时候,我不可能去跟她说,家庭主妇有多伟大,她的家庭因为她的付出,变得多美好,因为那些都是用她的牺牲换来的,她没有享受,只有痛苦。”
“又比如说,我的病人是个高考失败的孩子,那我也绝对不会去跟他构想,好好学习复读,考上心仪的大学,往后的日子会有多么自由,多么明朗,因为对于他来说,那不是美好,而是更重的压力,一旦他达不到,就会加倍地失望、加倍地痛苦。”
丁宴澄看着他,不由问:“那应该怎么做?”
曲之意抬起手,用大拇指撑着下巴,目光越过丁宴澄,看向窗框上被阳光照得透光的爬藤:“我会让那个家庭主妇回想自己高中时代的最后一堂课,课桌上的本子,黑板上的字,老师让他们说自己的梦想,以及下课的钟声。”
听到这里,丁宴澄没再问是为什么,他好像一下就理解了曲之意这句话里的意思。
高中时代的最后一节课,不讲课堂知识,也不讲成绩品行,过去的那么些年奋笔疾书都这那堂课上按下暂停键,老师会让大家坐在一个教室里,问出他曾经问过几十届学生的问题——你的梦想是什么。
当老师,当老板,当社会精英......说什么的都有,老师也不会去点评他们的这个梦想实不实际,也不会给他们打鸡血,只要努力就一定会实现。
老师只是告诉他们——以后不要忘了今天说过的话,不要忘了最初的自己。
不要忘了最初的自己。
都说听别人讲道理的时候,就好像是在梳理密密麻麻乱糟糟的思绪,理到一个结的时候,心烦意乱,恨不能一刀剪掉,但当结解开以后,就恍如裂开缝隙的冰层,瞬间得到释放。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