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是阴雨天,大厅里来办理业务的人不是很多,周维祯的旁边坐着一个小男孩,一直在哭,小男孩的手被一个妇女紧紧拉在手里,另一旁,背着他们的男人终于转过身来,不耐烦地说:“哭什么呀,成天就知道哭,早就让你不要带着他一块儿来了。”
业务窗口内,工作人员公式化地询问着:“你们真的决定好了吗?现在你们仍然可以放弃领取。”
周维祯看见那个妇女红着眼眶,坚定地点了点头。
轮到周维祯和明绎,工作人员原本麻木的表情有了些变化,他立刻站起来,小跑着去接了两杯热水,小心翼翼道:“两位先暖暖手吧,今天降温了呢。”
周维祯笑了笑,快速地打出几个字:「不用,我们开始吧。」
只是在说完了这句话后,他的手就被人迅速地碰了碰。
明绎神色如常地收回手,把水杯放到他手边,像是忘记了他们几天前发生过的争吵与现在是什么场合,对周维祯的冷漠也毫不在乎,低下头解释道:“你的手太冰了。”
周维祯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对着眼观鼻鼻观心装傻的工作人员道:「同志,婚姻登记证明、离婚协议这些资料我们都带过来了,都在这里面,你看还有什么别的需要的吗?」
也许是那天那番话真的刺伤了明绎,那份他怎么也不肯签的离婚协议,最后还是落了字,离婚申请也是明绎主动向部队提出的,也许是早听到了什么风声,一切流程都比周维祯想象中要顺利。
他们今天,是来正式领离婚证的。
周维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呈交上去的那个文件袋,里面有两张身份证,一张是真的,一张是假的;一本五年前的结婚证,照片,还有协议书——这么薄薄的几张纸,是他和明绎曾经有过关系的所有证明。
工作人员快速地清点过后,犹豫了一下,仍是问道:“请问你们真的决定好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维祯并不是个很害怕做决定的人,可是在此刻,他竟然发现那句肯定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就好像身体铁了心要跟他作对似的。
反倒是一直坐在他旁边未曾开口的明绎冷静道:“是。”
工作人员道:“那好,你们的结婚证从今天开始就注销了哦。”
周维祯恍惚地跟着点了一下头。
印章盖下去,一切都不可以再反悔。
周维祯和明绎回了家,某种意义上,这是他最后一次来这儿了。回来的路上,两人之间的氛围总是有种说不上来的静默,好像无论用什么话题引领,最终也还是要回归到无言中去。
周维祯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借口收拾东西,独自回了房间。在房间里,他用满怀着眷恋的目光将这个曾经生活过的空间打量了一遍又一遍,怎么看都看不够。
在衣柜角落里,他翻出来一只耳环,另一只不见了。周维祯对它有印象,他的耳洞是在两人结婚前几天匆匆忙忙打的,头一回,周维祯对这事没有经验,耳洞处后来发了炎,总是有脓水流出来,明绎发现了,再也没让他戴过了。
过了两三年,周维祯对这些小事已经得心应手,偏偏明绎比他还紧张,他戴的时候,明绎蹲在边上连大气也不敢喘,等他戴好了,明绎倒是眼睛都看直了。周维祯难得起恶劣的心思,当天晚上就戴着耳环训起了狗,狗被操得汪呜叫唤,两只眼睛却被耳环上的流苏勾得失了神。
这一晚嬉闹的结果是第二天早上周维祯耳朵上的东西只剩了一只,另一只怎么找都找不到了,老辈人都说这种东西落单了寓意不好,从小受科学主义熏陶的周维祯那回也是鬼迷心窍,相信了,索性也把另一只丢了。
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又找到了。
周维祯捏着那只被遗忘的耳环,出神地想,这会不会就是天意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门外,是明绎的通信员在敲门:“嫂子,车已经到楼下了。”
敲门声让他惊醒过来,打开门比划道:「我马上就好。」
通信员是个年纪不大的小伙子,只知道连长和他的老婆感情很好,连长帅气阳刚,嫂子虽然不能说话,但是人又漂亮又温柔又贤惠,一点不输其他女人,怎么看都是天作之合。他看了一眼周维祯手里轻飘飘的手提箱,嘿嘿笑了一声:“嫂子,怎么突然要去南方啊?要去多久啊?时间太长了,咱们连长肯定是要想你的。”
明绎给了他一脚,简短道:“去发车。”
又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对着他,明绎的声音又缓下来:“怎么就带这么点东西?”
有外人在,周维祯不好说话,低头在手机上删删减减了好一会儿,「把最重要的带上了,别的到了那边再买。」
过了很久,明绎才接过他的箱子,转身道:“走吧。”
周维祯眼睛不由得一酸,读书人的酸腐气、风花秋月的愁滋味一并冒了上来,模糊的眼眶里是明绎愈走愈远的宽阔背影,他飞快地擦了擦眼睛,谁也没让看见。
他去南方的事是明正国一手安排好的。在周维祯的后路上,明正国很是仁慈,许诺他,只要离开这里,会有一份很好的差事给他,对当年发生的事,南方那边消息并不灵通,也没有人认识他,他可以用自己本来的身份开启新的生活。至于周维祯的母亲和舅舅,她们可以一直在老房子里住下去,明家会照顾好她们。
周维祯怎么会听不出来,这么诱人的承诺,实际上是明正国用他的亲人要挟他最好永远呆在南方,不要再出现他的儿子面前。
离机场越近,周维祯的心就越空,这段路就如同他即将踏入的另一段未知一样,让他感到迷茫。他开始拼命回想这五年发生的点点滴滴,平淡的,悲伤的,快乐的。他在脑子里过了个遍,可他越是回忆,笼摄住他的恐惧就越是清晰。到最后,周维祯觉得自己什么都回忆不起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维祯只知道,他和明绎之间完了。
车子缓缓停下来了。
周维祯用几秒钟快速地收拾好心情,下了车,要一个人进去。走了一段路,他从余光里看见玻璃镜后面始终跟在后面的身影,脑子里又开始乱想了。想,他爱什么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身后总会有这样的目光默默跟随着他。他爱什么呢?
他想不出来了。这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周维祯猛地停下来,转过身。他抛弃了以往的克制,用近乎粗鲁的力道把明绎紧紧抱住了。他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说道:“明绎…我的明绎,祝你一切顺利。”
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明绎面容迟滞了一秒,随即有些慌乱地回抱住,他的呼吸瞬间急切起来,连日以来他强自作出的平静姿态在这个拥抱之下立刻破了功。明绎不在乎周维祯怎么对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也好,冷漠也好,他都没关系,他只是怕周维祯再也不想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