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面靠墙的床上显然放着某种东西,用白色床单罩着,凹凸不平。
虎平涛跟着王学新的脚步走到洪宗元面前,略微欠了下身子,恭敬地说:“洪哥好。”
洪宗元不以为意地点点头:“来的挺快的,抓紧时间干吧!”
他随即抬手朝着床的方向指了一下:“东西已经准备好了,阿新你和阿衡负责,现在就送到船上。”
王学新问:“洪哥,还是老地方?”
洪宗元淡淡地回答:“是的。到了地方把东西交给麻脸,告诉他,最近风声紧,估计这是今年的最后一批货了。让他收了货就尽快出海,别让警察抓住。”
说着,洪宗元把视线投注到虎平涛身上:“阿衡,这是你第一次运货。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多问问阿新,以后这样的事情还很多。”
虽然不太明白具体所指,虎平涛还是对着洪宗元鞠了个躬,脸上露出谄媚的笑:“谢谢洪哥。”
洪宗元被他说得心里一阵舒服,笑着指了一下那张床:“阿衡你不是外人。过去看看货吧!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这一刻,虎平涛感觉包括王学新在内,房间里所有人望向自己的目光都变得很是古怪。调侃、嘲笑、怜悯、好奇……总之都不是自己熟悉的内容。
他定了定神仙,迈开步子走到床前,轻轻拉开白色床单,两张惨白色人脸顿时出现在眼前。
这是两具并排摆在一起的尸体。
死者为女性。
左边的女人身材偏瘦,脸上有很多暗斑。以虎平涛的经验,不难看出这不是死后形成的尸斑,而是死者生前就有。严格来说,应该是一种皮肤病。
对于一名年轻女人来说,这些斑块对容貌的影响和干扰极大。
右边的女人很胖,她有着硕大的胸部,尺度惊人。
两名死者都没穿衣服,床单之下,是两具白花花的肉1体。
虎平涛被吓住了,手一松,床单滑落在地上。他满面骇然,被吓得不轻,整个人如触电般颤抖了几下,惊慌失措倒退了好几步,嘴巴不由自主张开,发出恐惧到极点“啊”的一声。
房间里的人纷纷笑起来。
王学新快步上前,伸手从后面扶住虎平涛的肩膀,笑着安慰道:“别怕,两个死人而已。”
洪宗元注视着虎平涛,伸手从衣袋里摸出一盒香烟,拿出一支塞进嘴里,然后把烟盒冲着虎平涛扔过去,带着说不出的满足“哈哈”笑道:“阿衡,接着。抽支烟,压压惊。”
他对虎平涛的反应很满意,这才是看到尸体的正常表现。
虎平涛动作僵硬,显然还没回过神来。王学新弯腰把烟盒捡起,在人群里散了一圈,最后递给虎平涛的时候,很仗义地直接拿出一支,点上火,用力吸了一口,这才把点燃的香烟塞给他,轻声笑道:“死人最怕的就是阳间明火。来,抽一根。”
虎平涛用微颤的手接过烟,他表现得很急切,仿佛需要这根烟把自己从黑暗世界深处拉回来。深深吸了一大口,感受着来自尼古丁的刺激,他往洪宗元的方向走了两步,迟疑着问:“洪哥……您说的货……指的就是她们?”
洪宗元点点头,用力按住椅子扶手站起来,重重挥了下手:“抓紧时间运货吧!有什么问题路上问阿新。阿衡啊,如今你也算是公司的老人了。这些事情以后就交给你来办,只要好好干,洪哥不会亏待你。”
虎平涛满脸都是心有余悸的神情。他连忙对洪宗元弯腰行礼:“谢谢洪哥。”
洪宗元笑着来到他面前,用力拍了拍虎平涛的肩膀,鼓励道:“你算是好的了。就说阿强吧!表面上看是个狠角色,可他第一次运货的时候,被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后来才发现他尿裤子……哈哈哈哈,那次金爷也在场,阿强的脸丢大了。”
……
黑色的夜幕,掩盖了从“王朝酒店”地下室通道缓缓驶出的黑色轿车。
从这里到海边约定的上船位置很远,要开一个多钟头。当然如果从市区主干道直接开过去,距离要短的多。然而现在的警察设卡设点查酒驾和安全带,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他们盯上。与其傻乎乎的自己钻进去,不如走偏僻的土路,虽然耗时,却很安全。
王学新话很多,一边开车一边说。
“这些女的都是从外面进来的。安南人、费率冰人、缅国人、暹罗人,还有简朴寨和马莱亚人……都是看着咱们这边生活好,想过来淘金。”
虎平涛佯装不懂,疑惑地问:“不是说国外比咱们国内要好得多吗?我朋友有个亲戚,九二年的时候就出去了,在加利福尼亚,说是“资”字号社会遍地都是黄金,在那边随便干个洗盘子的活儿,一个月下来就有好几千美金。别说是一个人,就算养活全家也绰绰有余。”
王学新笑道:“别听他们瞎扯淡。这事儿我比你清楚。前年我跟着洪哥去了一趟旧金山,在唐人街吃饭,谈生意也在那边儿。当地经营餐馆的老板是个华人,据说祖上是清朝时候卖猪仔过去的,后来在那边定居。以前米国失业率没这么高,在餐馆里洗盘子也是时薪制,加上客人给的小费,一个月下来收入很可观。”
“咱们国家前些年经济情况远不如现在。尤其是你说的九二年,那时候月工资才多少?顶天了也就几百块钱。当时的美元兑换人1民1币汇率已经超过七,一个月在单位上拼死拼活,折算成美元,连个屁都算不上。当时有句话叫做“造原子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说的就是这个。别说是你朋友的亲戚了,就算是国家公务员一个月的工资,比起当时在米国餐馆里洗盘子的工人,那差距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谁也不愿意一辈子受穷。自古以来,骂穷不骂娼。有钱了,谁都对你点头哈腰。没钱了,就算你再有本事也是个废物。”
“公务员工资不是挺高的嘛!”虎平涛满脸迷糊地问。
王学新乐了:“你说的是现在,我说的是以前。我家楼上以前住着一个当官的,听说是什么处长。日子原本过得不算差,可他两个儿子都不省心,整天就为了他那套房子争来争去。老头想不开,找根绳子挂窗户上吊了脖子……你说要是有钱,多买一套,哪有这些烦心事?”
虎平涛皱起眉头:“你骗我的吧!处长……那是很大的官儿了,怎么会穷到连房子都买不起?”
“都说了那是以前,不是现在。”王学新加重了语气:“咱们不说贪1污1腐1败,正常情况下,官员的工资靠政府。国家要是没钱,官员都是穷鬼。可你看看现在的官,别说是处长了,就连科长、副科,工资待遇也比以前好了很多。”
“这就是国家发展带来的好处……你还真别说,这有钱了才有能力消费。咱们手上的冰块海1洛1因可不白给,没钱了鬼才会卖给你。”
虎平涛不由得笑起来:“新哥你挺厉害的啊!这么一件小事,居然也能与国家大事联系在一起。”
“大环境很重要啊!”王学新一本正经地说:“就说塞后车厢里那俩女的,不就是为了钱才落得这般下场。”
虎平涛微微眯了下眼睛,他悄悄引导了这么久,终于把话题转到自己需要的方向:“新哥,这俩女的究竟是什么人?”
“安南人。”王学新双手操控方向盘,看着黑漆漆的窗外,语气间夹杂着几分自豪。
虎平涛就像一个好奇宝宝:“安南人怎么跑咱们地盘上来了?”
“安南是个穷地方。”王学新道:“以前他们心甘情愿当毛熊的狗腿子,铁了心的跟咱们对着干。后来打输了,又不甘心认输,就在边境上对峙。阿衡你打过架,这牛高马大的天生就占优势。安南就巴掌大点儿地方,跟咱们能比吗?到头来空耗国力不说,还白白耽误时间。”
“后来安南人跟咱们讲和了,虽说这些年经济有一定起色,可是跟咱们比起来仍然差距很大。看着咱们越来越有钱,还是全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安南人眼红,女人也就动了心思,搞起了“安南新娘”之类的鬼把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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