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
朽木萧萧风凄厉,横空夜夜月明庭。
清越的铃音穿透迷雾,由万千世界而来,直指藏身於其中的目标。
琴丰猛地睁开眼睛,绿荧荧的眼珠闪烁着奇异的光泽,若是仔细看去,就能瞧见里头隐隐有横冲直撞的黑气。
青羽说得确实没错,她煞气入体,逆天而行,为了修复肉身,又强行吸收了璩家姊妹妖丹,此刻正是摇摇欲坠的边缘,若不是受恨意驱使,也撑不了这许久。
复仇……复仇哇!
百年蹉跎,琴丰早已不作他想,世间纷扰皆与她再无干系。
唯独报仇二字,随着时日益发强烈,刻在骨上,铭在心上,日夜侵扰着她。
过去看谁不痛快,直接杀了便是,可当见到道人们被几具屍体吓的四处逃窜,再没有那副道貌岸然的样子,琴丰心中忽尔快意非常,忍不住便想多折磨他们一会,教他们也经历一番自己的苦痛。
她亲眼见着自己族亲在天雷下被劈得焦黑难闻,白狐们害怕的化作原形四处逃窜,却怎麽也逃不出禁锢住他们的阵法,十数名道人将他们团团围住,耳边是连绵不断的诵咒声,夹杂着痛苦哀嚎。
眼见不敌,老狐纷纷跪地求饶。蓝衣道人手持法剑,缓步走来,寒光闪过,还跪在地上的狐妖头颅便应声掉落,嘴巴甚至来不及阖上,睁着双眼,似乎想问为什麽。丛丛鲜血泼洒在地,几十具屍身被人随手弃置,叠成一座小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琴丰就瑟缩在焦土中,被母亲兄姐的屍身遮挡的严严实实。她害怕的不敢动弹,只听到脚步声越走越近,还有不停翻动的声音。
蓦地,四周亮起,一双金线步云履就停在她的跟前。
对方用脚尖拨开了上方的白狐屍体,垂眸看着她,面上的表情似是怜悯,又似是嫌恶。
也不知是动了恻隐之心,抑或是认为一个小妖构不成威吓,竟抬手放过了她。
可恨当她终於修得大成,李姓书生却早已经病故,她无法手刃仇人,於是血洗了李府──直系也好,旁支也罢,只要是姓李的儿孙後辈通通逃不过去。
然而虽有邪术傍身,只她一人还是难以掀起波澜,也是因缘际会,让她遇上了赦恶,凭藉芎影的能力,所到之处,无不腥风血雨。
本该是大仇得报,她却一点也没有想像中快活。
是因为杀的不够多麽?是以亲人无辜惨死的亡魂不得解脱?
琴丰不解,她的修为也从某日开始,忽然静止不动,如同死水一般,无论她如何催动,就像是被看不见的高墙阻隔住,怎麽样也到不了下一重。
直到一帆风顺的傀儡大军终於遇上了阻挠,琴丰在後头远远望见,一群道人手持法剑,动作熟稔的摆下法器设下法阵,掐诀诵咒,阵中已经倒下了一批又一批的傀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此熟悉的情景,琴丰忽然明悟:是了……那姓李的小人确实恶心,但真正的刽子手,却是玉阳观的道人。
她杀不尽天下人,灵虚的弟子却是一个也别想逃!
破空声中,一柄法剑稳稳送来,琴丰不躲不避,周身黑气大盛,急急召回几具屍体。哪曾想,竟被道士们拼尽性命缠住了,她惊诧过後,便道:「也行,反正都要死的。」
明镜气红了眼,怒道:「邪魔!」
琴丰笑道:「这名头我可不敢当,论邪魔怎及的上你们老祖。」
沈异生止住了明镜,道:「琴丰,当年之事确实是一场错误,你选择报复也情有可原。可当时牵涉到的人都早已尽数死去,你与赦恶掀起了大战,更有无数生灵无辜殒命,如此却依旧不满足,是以今日,我们必定要阻止你。」
「哈──」
声音骤然停住,琴丰双目圆睁,瞪视着沈异生,「你说你知道?你又知道什麽了?」她环视一圈,忽然醒悟过来,冷笑出声,「是灵虚那老贼自己说的罢?不愧是玉阳观,真不要脸至极,还敢拿来吹嘘呢。我若是你们,定要燥的抬不起头。」
「……没错,我就是在拿你们出气,既然要做那灵虚的弟子,就不能怪我心狠手辣。下一世记得投个好胎,别再认错了人。」
明镜道:「那明渊呢?你又是怎麽……怎麽诓骗他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琴丰一怔,随後漫不经心道:「他呀,活着的时候就是个蠢蛋,死了反倒有点用处。」
明镜红了眼眶,再也忍耐不住,法剑快速点向琴丰面门。明镜、明安等人也齐唰唰朝她攻去,琴丰硬吃下了明安一剑,看似要往那处倒,细腰一扭,却来到了明池面前,一道黑气猛地击去──不过几息之间,琴丰已经看出来了几人深浅,柿子自然是挑软的捏,於是打算先行伤了明池。
没想到,却被一个屏障凌空挡住了,纵然黑刃还是击穿过去,但因着势头缓上一缓,被明池躲开致命部位,只在肩上戳出一个鲜血淋漓的大洞。琴丰皱起眉头,身形一飘,退开到数丈外,几道金色光芒追了上去,沈异生手持符籙,揉身而上。这几下又快又准,冰冷的剑锋贴着琴丰的脸颊过去,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你!」
琴丰大怒,五指一收,立时转移目标,妖风顿起,团团黑气将沈异生包围住。在她眼中,就是年纪最大的青羽也不过是个奶娃娃,更不用说沈异生了──可如今这黄口小儿竟然伤到了她!
琴丰满是怒火的看向沈异生,身处於浓重妖气之中,对方动作明显谨慎许多,面色却丝毫不改,端的是冷静至极。
她不禁心下暗道:且看你能装模作样到几时。与此同时,层层叠叠的风刃扬起,竟是要将其中人千刀万剐。
沈异生两指间的符籙自动燃起,轻烟袅袅下,他周身似是出现一堵屏障,挡住所有风刃。
两张黄符很快便燃尽,沈异生长剑倏地递出,术法蛮横,琴丰也不敢小觑,一收一放,凝实了力气挡下。
严严实实接下的一击,竟让琴丰手臂隐隐作痛,她不及反应,眼前又是寒光一闪,琴丰几乎是用尽全力才挡住了接连不断的攻击,她没有料到,一个明明半身都是木傀的人,居然还能如此强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对方出剑速度越来越快,脚下踏着天罡一步未错,四面八方尽是摇铃声响。琴丰一时恍惚,立时便警醒过来,却还是慢了一步,手臂猛地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双肩便被刺出两个窟窿,她抬手就要隔出屏障,逆行的妖气却在此时作祟,浑身经脉剧痛,就是这麽阻得一阻,等在後头明镜的法剑便穿透过她的丹田,擦着妖丹而过。
沈异生已经往她额上拍下一张镇恶符,身上顿时有如千斤重,压的她直不起身,被拽着血淋淋的手臂来到一处空地前。
明镜明安等人早就候在那处,各人手捏符籙,压在阵法上,专注的掐着指诀,不敢有任何疏忽。
琴丰拼命挣扎,指甲陷入泥地中,难以置信的看着明安捻起墨线,往她脚踝上紧紧缠绕住。其余道人站位错落有致,同声诵咒,琴丰恍惚了一瞬,怔怔的看着眼前青色衣袍。
「……十方锁魂,起!」
伴随着这声落下,琴丰脑中立刻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压力,拉扯着带来难以言喻的剧痛,她忍耐住叫喊的冲动,十指紧紧攀住地面,抠挖的鲜血淋漓。
很快,就连这点凭依都没有了,一阵朗朗诵咒声後,她被阵中无形的丝线提起了身躯,有人走到她跟前。琴丰眯眼看去,是沈异生,他正伸出两指,抵在她上丹处。
琴丰已经清醒过来,看清周遭形势後她并不畏惧,别看她现在犹如困兽之斗,这些破东西不过能锁她片刻,一旦有谁出了分毫疏忽,她就能钻到空子,舍弃躯壳逃到某一尊傀儡身上。
做好了盘算,琴丰不禁放松下来,甚至盯着沈异生的脸,打算牢牢记在心上,待回头报复。哪知下一刻,源源不断的黑浊之气便从她身上倾泄而出。
什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琴丰瞪大眼睛,感受到曾经充填在气海处的煞气正慢慢消逝。
这些都是她引以为傲的力量,为此她心魔萦绕,承担多少代价──「啊!!!」尖利的嘶吼不由自主的从喉头中爆发出来,参杂着不可置信和绝望。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道法除不了煞气,心魔本源唯有天界至纯至净之气才能驱散,一个小小道人又是怎麽做到的?
她发疯似的挣动起来,「住手!住手!」,明安偶然看过去,被她的狐相吓了一跳,声音打了个颤,幸而手上掐着的指诀没停。被师姐瞪了一眼,他立刻移走目光,竭力专注在自己的任务上。
直到最後一缕黑气消失无踪,沈异生才收回了手,如今煞气都到了他体内,正缓缓往胸口处的碎片聚拢,直到尽数吸收进去,再将碎片移除即可。至於琴丰的处置,因为牵涉到太多性命,还要带回去玉阳观,交由掌门再议。
「可以了。」
沈异生十分谨慎,将狐妖的妖丹牢牢封住後才示意弟子们撤阵。约莫是耗损太多心神,忽而有些站立不稳,明镜见状,收了法剑就想来扶他。
然後他便听到了一声惊叫。
那声音虽然短促,却悲切至极。沈异生没能望一眼是谁,胸口处传来的剧痛拉走了他所有心神。原来还萎顿在地的狐妖,不知何时竟然冲破重重束缚,如鬼魅般来到他的跟前。
「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琴丰似颠若狂,咯咯直笑出声。她的手还插在沈异生胸口,一阵泄愤似的搅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
「原来这门功夫,须得由死到生,盈满则亏,不先抽去一身修为,拼死赌上一把,便勘破不得其中奥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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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七零八落躺着几具屍体,琴丰被制伏後,这些凶猛的屍傀当即软倒不动。担心诈屍,六具屍身被墨线和符籙贴的满满当当,尽管知道这些都对以特殊妖法控制的傀儡没用,还是绑个心安。
玉阳观道人们聚在一处,彼此将伤口略做包紮。一个白色身影却待在不远处,同青袍人们隔开一段合适的距离。
他孤零零的待着,只是盯着远处一点不动。
身旁忽然传来窸窣声响,沈惑弦倏然扭头看去,明易正按着腰侧,艰难移步过来。与沈惑弦对上视线,明易朝他点了点头,道:「方才多谢了。」
适才情况凶险,留下来的除了青羽真人外,几乎没有与之抗衡的能力,更何况多数人身上有伤,幸而危急时刻有花妖多番相助,从旁拦下不少致命攻击。虽然不知道这些枝条被斩断是否会对花妖造成伤害,但那好歹是花妖的幻化物,估摸着再怎麽也会有所影响,於情於理,都须得致上谢意。
仔细看去,便能发现比之初见,花妖面如金纸,气色极差。明易踌躇了一下,也不知道自己用的伤药对妖物有没有作用,还是将手中瓷瓶递了过去。
沈惑弦摇头婉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实话,道人的死活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他会耗尽全力,舍下百年修为将他们保住,不过是为了让沈异生兑现承诺。
眼见就要得偿所愿,可不知道为什麽,沈惑弦心头萦绕着一丝恐慌。
因为要动用法阵符籙,术法不分敌我,他跟过去只会拖累。可那狐妖诡计多端,实难应付──
他看了一眼玉阳观道人们,有些踌躇,怕沈异生恼他不听话,又怕沈异生出了事。
沈惑弦忽然瞪大眼睛。
有本体躯壳的联系,他比道人们要更快察觉到来人。心心念念的人就缀在後头,沈惑弦粗略的打量下,没有哪里缺胳膊少腿,喜悦道:「异生!」提起一口气迎了上去。
经过几名道人身旁时,明镜忽然伸指朝他後颈一点。
「麻烦师姐了。」
看着软倒在地的花妖,沈异生叹了口气。他神色忽地一变,即使匆匆摀住了嘴,黑色浓稠的血液还是从指缝间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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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天刚破晓,四周隐隐笼罩着一层灰色轮廓,尚未散去的寒意沾在衣物上。困意上头,他手没拿稳,木盆匡啷一下滚出去,在脚边打了个转。竹笼里的老母鸡被惊醒,扑腾翅膀咯咯直叫。
张大富呔了一声,慢吞吞的弯腰去捡,捞着盆子起身时,眼角余光瞥到了一抹白色影子,惨白惨白的,也不知站在那儿多久了。
匡啷──
木盆滴溜溜的滚回原位,张大富定睛一看,原来是个穿着白衣的男子。
「哎哟喂!这位爷,差点给您吓死!」
他拍了拍胸口,小心肝儿乱跳,弯身拾起木盆,再抬头,人却不见了。他心下疑惑,後头有人啪的一下打开窗子,探头喊道:「愣什麽呢,打两桶热水上二楼!赶紧的!」
「好嘞!」
张大富急匆匆赶到後院,抱了一捆柴火出来烧,跑堂的李业擦了擦手,也来帮忙,顺嘴聊起了天。
「这会儿不太平哪。听说又有妖怪到处作乱,玉阳观的道长们都下山除妖去了,前些日子才又见着了他们的身影。」
张大富着急道:「那结果如何?」
「自然是邪不胜正咯。」李业道,「就连那劳什子妖王都被东蒙道长给打得魂飞魄散,还有谁能掀起波澜?道长让咱们不必害怕,该做什麽做什麽,他们已经解决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话虽如此,二人想起三年前那场灾厄,均是心有余悸。此处有玉阳观道士庇佑,较之他处,已经好上一些。饶是如此,依旧有不少田舍被毁去,死伤重多,更别提镇外的情景。当时涌入大量灾民,从他们口中描述的,就如同人间炼狱。
两人一阵唏嘘,张大富留了柴火给後厨,李业帮衬着他搬木桶上楼,没注意到一个白色身影正往玉阳观的方向去去。
通往玉阳观的小路虽然偏僻,却不幽静。平日里,时常会有路过的游客与信众,平空增添上几许喧闹。石阶极长,有人在半途便打道回府,有人倚着栏杆歇息,才能再走上一段路。
这不是沈惑弦第一次踏上这道石阶了。
奇怪的是,不只是游人,本该在此处洒扫的道童都不见人影,就连门前也一片安静,落叶枯枝堆了一丛又一丛,在寒风中打着转。
大门紧闭,沈惑弦抓起门上扣环,忍耐着掌心烧灼感,使劲敲了敲。
约莫敲了十数来下,终於听到有脚步声接近。吱呀声中,厚重的木门打开了一条缝,一个小脑袋探出来,看清来人後客气道:「这位道友请回罢,玉阳观这几日暂不见客。」
沈惑弦道:「我想见个人。」
那道童为难道:「可道长们都十分忙碌,恐怕怠慢了客人,也交代了这几日不允许外人进入道观中,所以……所以道友还是请回吧。」
生怕对方就此关门,沈惑弦伸手牢牢按在了门板上,禁制立时启动,这回是比起握着门环还要强烈上数倍的烧灼感。他却面不改色,好似那只手臂不是他的,只固执的重复:「我不进去,我只是想找个人,他叫沈异生,我想看他一眼。」
道童不过十二、三岁年纪,见对方坚持,一时之间无法拒绝。犹豫片刻後,他讷讷道:「还请道友先在此处等等,我回头问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沈惑弦这才收回手,小道童砰的一下阖上门,飞快的朝里走去。
他静静的望着那两扇厚重木门,似乎想穿透过木板看到里头模样。他做好了打算,如果没人来应门,乾脆就试着闯进去吧……即使异生会因此而感到不悦,他也要见对方一面。
他无法形容清醒过来时,却发现自己身在一个陌生床榻上的恐慌,四周空无一人,而沈异生又弃他而去。明明是取自於他本体一部分做的躯壳,他却怎麽样也感应不到,只能像个无头苍蝇般打听着道人们的踪迹,一路追赶过去。
不是说好了麽?
说好了会和他一起走,从此和好如初,再不分离。沈惑弦想不明白是哪里出了差错,可再如何不明白他也知道,沈异生骗了他。
至於原因──他拒绝深究原因,反正他不介意的,被骗了又怎麽样?只要不是异生心伤就好。他欺骗过沈异生那麽多次,轮到他时,又有什麽资格指手画脚呢?
掌心还红肿着,正常情况这点小伤早该好了,但因为他足有三年未吃进一口精气,替沈异生重铸肉身时,又耗去大半精力,维持木枝身体更是让妖力源源不绝流失,他不愿让沈异生看到他丑陋的样子,一直在摇摇欲坠的边缘强自撑着。
他胡思乱想了许久,门再次开了,走出来的竟然是熟人。
「沈公子。」
明镜朝他点了点头,对沈惑弦的到来似乎并不意外,她又往外走了些,才将手中拿着的布包递过去。
「这是异生留在屋中的东西,我整理了也只有这麽一些,猜测应该与你有关,虽然异生从未说过该如何处理,但我想,你若是找上门来,就交给你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沈惑弦并未伸手接过,他敏锐道:「这什麽意思?是想用这些赶我走麽?」他摇摇头,「我不走,异生答应我了,要同我一起离开。」
明镜默然片刻,终是不忍心,「你先收下吧……我带你去见他。」
两道身影沿着道观外围的红色砖墙往山林深处走去,似乎被反覆踩过,半人高的草丛中突兀的压出了一条小路,直通到一处桃林中。
明镜走到一株桃树下,指着地面新翻过的土,轻声道:「异生便葬在这儿。」
「不可能!」
沈惑弦立刻道。
他转过头,恶狠狠的瞪着明镜,「异生走过来时,我看了一遍,身上没有任何问题……他的五脏六腑全是由我木枝所化,只要我还活着的一天,他必不可能死去。」
明镜看着他,摇了摇头,悲伤的神情刺痛他的双眼。
不可能,不可能的……怎麽可能呢?他拼命回想那日的情景,心脏越跳越快,手心已全是汗水。他死死盯着对方一张一阖的唇瓣,想找出哪怕一丝破绽,好证实不过是场骗局……为了甩开他的骗局。
「将狐妖困入阵中後,异生将煞气引入自身,到此为止,都十分顺利,没有想到──」
原来那日背水一战,竟让琴丰误打误撞,修得大成。她只一抬手,便将沈异生胸膛穿出一个大洞,煞气失去了原有的控制,在沈异生体内疯狂啃噬,破坏一切可见之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果让琴丰成功遁走,不出几日,人间便要成了炼狱。沈异生几乎是在对方洞穿他胸口的同时,就忍着剧痛抓住那只手腕,即便他不知道琴丰修习的是什麽邪法,也不知道她实力忽然大增的原因,却不妨碍他看清形势──琴丰一直都没能察觉到水镜的叛变,而芎影也是此时此刻,唯一能除煞的仙宝。
似乎听到了他的呼唤,胸口处的碎片将煞气释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灵之气沿着琴丰的指尖不停向上攀爬,与她妖丹中的碎片相呼应。
「沈公子,真是对不住,我也没想到竟会成这样。」
那声音极其微弱,似是忧虑,似是叹息。
「但还请沈公子放心,如今动用了本源,琴丰肯定走不了啦。只是可惜了沈公子,被连累着要一同陪葬。」
「众生皆有因果,我咎由自取,因果缠身,已经回不去天上,能助沈公子一臂之力,也是好的。」
伴随着琴丰的厉声尖叫,灵台之中,再无声息。而狐妖再如何不愿,也化为了尘土。煞气虽然重新收拢回碎片中,於木枝躯壳中造成的破坏却已经无可挽回。
沈异生没能撑到回到道观中。
他的下半身在几刻钟後就逐渐瓦解,青羽真人握着他的右手,看着徒弟渐无声息。木枝躯壳碎裂成齑粉,唯一剩下的,只有那颗头颅和残存的右半身。
沈惑弦打开布包,愣愣的望着躺在里头的一只玉镯,那样式熟悉的很,因为自己也曾有一个,与这只正是一对。
当日情景早已模糊不堪,是白日还是晚间,是春季还是秋季,他都记不得了,唯有沈异生的面容清晰至极──他珍重的将这只镯子戴到他手腕上,又圆又亮的眼里全是爱慕之意,足够让沈惑弦在十数年间不停回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些年来,他从没有想过上道观找人麽?有的。
只是他从未付诸行动,沈异生头也不回离去之後,他依然浑浑噩噩的和男人厮混,在不同人的床上醒来,似乎与从前并无分别。
因为鸟儿大了要离巢,孤狼会建立新的群落,万物皆是如此,分离才是常态。即便遇见沈异生是他漫长妖生中最为浓重的一笔,但也就是一笔,仅此罢了。更何况,修炼成妖後,寿命便是千百年,与之相比,人类几如蜉蝣。能遇见沈异生,同他相处数年岁月,已是难得至极的缘分。
既然终有离别的一天,为何不能是现在?
於是他说服了自己,压下心中那点躁动。
直到有一日,一富家公子抓起他的手腕,仔仔细细端详了一番,随後轻蔑笑道:「怎麽戴着这种东西?」
他皱起眉头,不悦的抽回手,「怎麽了?」
富家公子摇头道:「玉质极差,一看就知是劣等货,根本配不上你的好容貌。前日不是让人给你送来一匣珠饰麽?你打开了没?光镯子就有四五只,你若不满意,我手头还有几块好玉,明天就送来给你挑选。」
他也说不出为什麽,明明对方一字一句说的都对,他却冷了脸,一甩手,就与对方断了关系。
他不愿听见有谁说沈异生一句不好,连带着沈异生送的东西都是。异生走时,将房间收拾得乾乾净净,或许是前半生过的孤苦,他总是害怕给谁带来麻烦,说再也不见,便真的不留下一丝念想。
除了这只被他日日戴在身上的镯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惜就连这最後一点东西都没能留多久,还是在无意间碎掉了,碎的彻彻底底,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拼回原样。
为何偏生做了妖物呢?
沈惑弦捧着那只镯子,小心戴上了手腕。
若他是人就好了。他是人的话,就能读懂对方的意思,就能识得情爱,不做出荒唐错事。他要和异生一起长大──不对,要比异生大一些才好,才能做异生的哥哥,护着他不让他再落下一滴泪。
若有下一世……
沈惑弦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下一世!
对呀,他怎能忘了呢,还有下一世!
明镜就站在後方不远处,看见花妖忽然捏紧腕上玉镯,面露癫狂之色,一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明镜并不在意花妖的变化,等对方走远後,桃林复归宁静。她缓缓走到墓前,蹲下身,轻轻将几朵盛放的芙蓉放上去,小心排成一圈。时值秋日,桃林中结实累累,桃花不见一朵,这些艳丽的花儿还是郑萍萍采下的。
「小异生,晚些时刻,明安明易他们会过来看你……师姐还有事,明日会再来同你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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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热闹,红色砖墙内更是喜气洋洋,檐下处处张灯结彩,管家带着小厮清点贺礼,收纳入库,一路点头哈腰迎接贵客,忙的脚不沾地。
今日正是沈家小公子五岁生辰的贺宴。说起这小公子,也是多灾多难,他出生时未满足月,比起正常婴孩体型要小上许多,气息微弱,时常喘不过气。幸而经由沈夫人日夜悉心照料,沈家人遍寻名医相助,小公子终於平安长大,奔走跑跳与寻常孩童无异,只是须得注意心绪,防止大喜大悲,否则偶有突发哮喘。
「咱们小公子可是个福娃娃,那寺里的大师说罗,小公子历经三世孤苦,这世便要一生顺遂,安稳无忧,逢凶化吉。」
「都生在这富贵之家了,怎麽可能不顺遂呢!」
另一名侍女掩嘴笑道。
说着,忽然见到前方花径来人,二人当即收了声,脚步一转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