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1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花语木 > 十七_尘缘

十七_尘缘(2 / 2)

走开!!!!!!!!!!!!!!!!!!

「哈啊!哈啊……哈……」

他喘着粗气,浑身像从水里捞起来似的,阴冷的汗液沾黏在背脊上,浸透衣物。他曲起右腿,慢慢的摸索着,黑暗中,手指按上了被白虎撕咬出的伤口,他深吸一口气,猛地用力将指尖插了进去。疼痛激的他咬破了嘴唇,口腔中登时盈满了铁锈味。

食指和中指在血肉里翻搅,他找寻良久,动作十分粗暴,几乎将这豁口给扩得更开。然而直到他撑到极限,已经完全忍受不住剧痛,也没能找到那块小碎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一勺吹凉了的米粥递到了他唇边,他背靠着床柱,举起唯一能动弹的右手接过勺子。沈惑弦坐在床沿,手中端着碗,一勺勺盛好递过去,看他慢条斯理的喝粥。

即使是白日,屋中也用重重帷幔遮着,一点日光都透不进来,也只有沈惑弦这等非人类的精怪才得以视物。

匡当──

瓷勺撞及碗底,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惊醒梦中人。

沈惑弦垂眸,放下手中空碗,拉起他的左手,手心贴上自己脸颊。

「想不想吃些点心?雪花糕好麽?」沈惑弦轻声问道。

意料之中的,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自从几日前沈异生从噩梦中惊醒过来,要求离开无果,并且发现自己忽然动弹不得,花妖是打定主意要将他关在这间屋子後,就不再同对方说上一句话。

沈惑弦却恍然不觉他的抗拒,继续道:「你以前最喜欢吃这个了。你还记得麽,城东有一老舖子,做的雪花糕入口即化,香气浓郁,去的晚了便要空手而归。那老师傅也不总是都做这个,有时是龙须酥,有时是麻花卷……若是运气好,我便能买到四五块,等你从医馆回来一起分食。」

沈异生忽然开口:「这儿也有雪花糕麽?」

沈惑弦一怔,连忙道:「有的,有的,只是不晓得味道如何。你……你想吃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听到沈异生嗯了一声,沈惑弦愣住了,他有些不敢置信,急忙道:「我现在就去买。」

沈惑弦揽着他的腰背,让他躺倒回床上,仔细掖好被子,又补充了句:「很快就回来」,才快步出了屋子。

听到门掩上後发出的喀答声响,沈异生动了动右手手指,面无表情的盯着黑暗中虚无一点。

……良久,无声的叹了口气。

木质化的躯体除非施术者妖力散尽,否则不会因为受到了伤害便消亡。看似长生之法,实则不然,毕竟此术最广为人知的名号叫作傀儡,即是一举一动都受施术者牵制。

他从左肩到右胁下,全是木枝所化,今日若是花妖心情好,他便能随心走动;若是想幽禁他,那他便如同现在一般,只能躺在床上,转动头颅举起右手,其余部位全然动弹不得──甚至毋须用到镣铐,沈异生空有一身法术,却只能任人鱼肉,肆意摆弄。

腿上伤口经过花妖修复,早已好全,连一丝伤疤都没留下,光滑的就好似从未受过重伤。

可只有他还记得,当时留下的,是什麽样椎心刺骨的疼痛。

所以他不明白花妖的执着究竟是从何而来。

妖物一向随心所欲,依靠本能行事,饿了便要吃,渴了便要喝,困了便睡觉,好逸恶劳。要说与人有何不同,兴许也就差在一事上──人若不能克己复礼,束身自修,便为禽兽牲畜,枉而为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既然十年前就不曾考量过半分他的感受,十年後怎麽可能忽然心性大变,费尽工夫只为了和他重修旧好?

想来或许是如赦恶一般,受了镜妖蛊惑吧。

无论如何,在他眼里,自己应当在离去前就说的明白……露水姻缘,便是如此,只恨他痴男怨女,困缚其中,解脱不得。

窗外忽然传来轻轻的敲击声,两下三下,沈异生立刻卷起舌头,吹了声口哨。过了会,外头也传来几声鸟鸣应和,沈异生忍不住笑了,他几乎能想像明镜的鸟儿是如何歪着脑袋,瞪着一对黑豆子似的眼睛,努力分辨他的声音。

知道师姐就在附近,沈异生安下心来。不枉他昨日趁着花妖出外时,用唯一能活动的右手撑起身子,想尽办法滚落在地,手指扒着地板,一点点往前蹭着匍匐前进,直到挨到窗棂下。再扣着窗沿,肩胛使劲举起上半身,倚靠着窗台边,掀开帷帘,从怀中掏出蓝色丝带缠绕在木条上。

帘帐一放,只要沈惑弦不去碰它,从里头便看不出来他动了手脚。

那丝带用特殊的材料浸泡过,用力搓揉後,能够溢散出气味,这种气味并不能为人所察觉,只有明镜特别驯养的鸟儿可以嗅到,千里之外,也能循着踪迹而来,只是维持时间并不长,约莫三、四日便会消散,是以明镜当时也只是作为彩头送给沈异生。

没想到现在却派上了用场,他静静等待着,过了一会,门外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嘎吱一声,光线陡然透进,刺激的他闭上眼睛,一双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哎,你怎麽了?你动不了吗?」

「对。」沈异生来不及说完,明澄就把他扛起来,大呼小叫:「走走走,有什麽事离开再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明镜和明易在前面开路,走到屋外,沈异生才看明白,原来这里竟是一处庙宇,他住的地方则是塔中阁楼,也不知道沈惑弦是如何掩人耳目将他藏在此处。

很快,他的疑问便得到了答案,明澄背着他一路直奔到大堂,沿途竟是一个人都未遇上,整间庙宇一片空空荡荡,除却他们脚步声,再没其他声音。

最前方的明镜突然停下脚步,明澄止步不及,差点撞上。

「师姐怎麽了?」明澄疑惑道。

明镜转头看着他,一双杏眼瞪得极大,面上露出惊骇表情,好似看到什麽恐怖的东西。明澄被看得毛骨悚然,下意识的也要扭过头去,下一刻,胸口却传来一阵剧痛。

他垂下头,看到胸前穿出一只血淋淋的手臂,五指成爪,指缝中还沾黏着血肉。

「明澄!!!」

「异生你──」

耳边听得师姐师兄凄厉叫喊,沈异生也是惊惧万分,他看着自己的左手慢吞吞的收回来,看着明澄倒在地上,大片大片的鲜红色液体往外冒出。看着明易举起法剑,神色悲恸的将他的四肢斩断──

沈异生睁大眼睛,心脏砰咚砰咚跳得厉害,几乎要从胸腔中跃出来,手脚被利刃砍下的痛楚似乎还没消退。他扭头下意识看了看四周,却发现一片黑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沈异生颤抖着手摸上眼皮,发觉自己确实睁开了……只是屋中一点光线都没透进来,所以才会什麽都看不见。

原来他还好端端的躺在沈惑弦关着他的屋子内。

寂静如同浓雾般,黏稠的笼罩住整个房间,没有感受到那股迫人的视线,沈异生便知道花妖还没回来。

……方才那些是梦境?

抑或是幻觉?

沈异生想起还嵌在他腿中的镜妖碎片,因为迟迟没有动静,仅凭他一人也取不出来,便暂时不予理会,没想到却在今日发作。

只是不知道镜妖芎影如此这般的用意是什麽,是胁迫?还是震慑?让他不敢再萌生出逃跑念头?

沈异生没能想出个结果,关於镜妖芎影,他知之甚少,全然参不透对方想法。幸亏虽然他能藉由渗透妖丹,操纵妖物心智,在人身上却没有那麽大的影响,只能制造些噩梦,除了吓唬人之外没别的用处。

他半身为妖木枝干,所以被碎片趁虚而入附生其中,就算如此,最多的,也不过是受到的干扰更大一些。

外头再次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沈异生附耳倾听,只能判断出来者仅有一人。很快,声音就在门前停下,对方似乎尝试着推开门,发现被锁住後,随之而来的是硄硄几声巨响。

一片白茫泄进,破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沈异生垂眸适应半晌。余光中,瞥见了来者轮廓,忽然察觉到不对──

沈惑弦手里捧着个油纸包,一路上小心呵护,就怕撞了掉了,好似是什麽稀世珍宝。他走得急,衣袖被风带的鼓起,像振翅欲飞的蝴蝶。

一想到沈异生愿意搭理他了,喜悦便如何也掩盖不住,嘴角微微扬起,眼里都漾着笑意。

若能回到那三年……那三年间,沈异生对他的信任与亲近好似就在昨夜,遥不可及又触手可得。他想明白了,对方不爱他又怎麽样?只要沈异生留在他身边,他便心满意足。

思及此,再看到远处掩映在苍翠树木中的那座楼台,他忽地心念一动──以往怕被道人发现,沈惑弦总是收敛着妖气,此刻却再也等待不得,见附近无人注意,悄悄施了法,一个闪身就到了百步之外。

「异生。」

喊出那声名字时,舌尖便像是吃下世间最美味的糕饼,溢散开甜甜糯糯的气息。

他推开门,迫不及待走了进去,看着空荡荡的床铺,欢喜之情逐渐冷却下来,神色有一瞬间的茫然。

他抬步走向床边,被褥上还残留有对方的痕迹,沈惑弦五指指尖各冒出一缕妖气,悠悠荡荡朝远处隐去,他曲起指节,如抚琴弦,那端便绷紧了,修长手指一拢一挑,倏地,琴弦尽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沈惑弦手腕一颤,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看向妖气隐去的方向,深紫色浪潮涌现,眼底阴霾遍布。

「哼哼哼……哼哼……」

官道上,急跑过一辆马车。

坐在前头驾车的竟是一名妙龄少女,杏眼桃腮,柳眉朱唇,端的是娇怜可爱,但在右半侧的脖颈处,却有几道狰狞的疤痕,一簇簇散开形如枝桠。她左手拉着辔头,右手扬鞭,正悠悠哼着曲儿,双腿交相叠在一块,一派的闲适风情。

马鞭拍了下去,棕色骏马迈开四只长腿,撒欢似的向前奔驰,翻起尘土滚滚。

少女哼哼半晌,记不起後头旋律,面上有些怏怏不乐。她回头看了眼车内,像是想到什麽好玩的,又咯咯笑了起来。

「今日运气真不错,竟活捉了个鲜嫩嫩的人类,还是位小道长……嘻嘻,你说该怎麽吃好呢?是油炸了,还是煎烤,或者切成小块和着麻油老姜熬一锅好汤?」

「……」

车里那人沉默了下,无奈道:「璩二姑姑可从不吃人。」

少女却嘴皮一撩,露出森森白齿,吓唬他道:「谁说的?你没看话本里偷小孩儿吃的蛇精麽,个个竖眉瞪眼,凶神恶煞,一口便能吃掉一个小娃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沈异生笑道:「可我的肉又硬又臭,食之无味,弃之一点也不可惜。」

「你怎麽知道好不好吃?你吃过你的肉?」璩二姑哼哼一声,「更何况,生的这副好样貌,肉能又硬又臭?我可不信。」

璩二姑又说了几句,见沈异生但笑不语,感到甚为无趣,摇摇头道:「许久未见,逗逗你也不行?」这才放过了他,沈异生於是问:「璩大姑可好?」

听到这名字,璩二姑撇了撇嘴,神情落寞,「她啊,总是半睡半醒。说着想下山玩儿一番,否则要闲出病来,我拗不过她,於是带着她出来,结果……」她叹了口气,「她是怕我闲出病来,可我早已不是那条只懂得拉着她玩的小蛇。唉,姊姊总是想得许多。」

璩大姑与璩二姑并非亲姊妹,只是同一个山头里的蛇妖。五年前,千年大蛇历经七七四十九重劫难,褪去第一百层皮。璩大姑率先应了天劫,却没能侥幸躲过,被劈的化为原型,神智不清时,窜进一户农家中疗伤。

夜半循着本能偷吃鸡,被主人当场抓获,她勉强变作人形吓走了对方,璩二姑赶来将她带走,两条青蛇爬到附近一土丘上躲着。适逢沈异生下山历练已有数年,正好经过村子,村里人当即向道长求助,沈异生开天眼寻妖气而上,於是找到了她俩。

彼时璩二姑因为替大姑承受了最後一道雷劫,俱是奄奄一息,沈异生却用外袍包住她俩,往山中灵气至深处走,找到了她俩原先居住的洞窟。

璩二姑嘶嘶吐着信子,尾巴缠住了璩大姑尾巴,两条蛇绕成麻花卷,一双竖瞳盯着沈异生直瞧。沈异生会意,主动道:「我问了村民,从未有过蛇妖主动伤人事件,既无过错,何须赶尽杀绝?」

璩二姑没想到对方居然还替她们布好法阵,掩盖住她们的妖气,直到璩二姑恢复了自保能力──比起人类,其他妖物却是更大的威胁,毕竟人类无法炼化妖丹,妖物却可以。未开智者,食之,便能令其通神。已开智者,则可一瞬千里,坐享其成。

沈异生也没想到,竟然会与她们再次相逢,还是在这般狼狈的情况之下──明镜的鸟儿虽然寻到了他的位置,但受限於地势,他们无法立即赶到。正商议间,恰巧被经过的璩大姑璩二姑听了一耳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璩二姑当即现身,旁敲侧击的问了几句,确定正是玉阳观沈异生後,二话不说就要帮忙。明镜曾听得沈异生说过与蛇妖的这段缘分,几番思索下,便让鸟儿带着璩二姑赶过去。

嘶鸣声中,马车陡然转向,往右手边的小路上奔去。又过了一会,速度渐渐减慢,最後停了下来。

璩二姑钻进车内,一把抱起沈异生,将他背在背上,用布条缠紧两人腰身。沈异生抬头看去,才看到前方几乎无路,树木盘根错节,兼有乱石陡坡,难怪要弃了马车。

璩二姑看着虽瘦小,背着身量比她高上许多的青年却丝毫不费力,几下就游走上斜坡,就是在岩石上攀爬着,也灵活的好似在平地一般。她想起沈异生身上贴满了符籙,又用暗红色墨水绘满了符文,忍不住笑道:「你这打扮,是把自己给封印起来了麽?对啦,你这是怎麽回事,数年不见,半身竟然就化作了木头?哇,难道你真是根木头!……说的也是,姊姊这麽美貌也无动於衷,不是木头又是什麽?」

沈异生被她的异想天开给逗得笑出声,将傀儡术简要说明了。这两蛇虽然当时正藏在洞天福地中养伤,却也对妖王有所耳闻。璩二姑听得津津有味,点头道:「我与姊姊也曾见过木妖制作偶人,还有木猪木牛木马,都是十分精致,栩栩如生。但他不过是闲着无聊做着玩儿,当成摆饰,从未想过居然还能以此造出一支大军。」

又道:「那这花妖为什麽要用傀儡术将你困在那处?还将屋内用围帐层层盖住,整的个乌漆墨黑,一点光都透不进。若不是你师姐的小雀,这庙宇藏在荒山野岭,想找到你……估计是十分困难。」

沈异生道:「我也不晓得。」

璩二姑哼了一声,「你说不晓得,我可不信……你与他是旧识,你受了重伤,他便给你做个躯壳,既然无怨无仇,想必便是与情爱有关了吧。」

「……」

她见沈异生沉默不语,越发确信:「我猜对了吧?」她乐了一会,悠悠自得道:「真是……真是人不可貌相,道长看着一副正经模样,偏生忒会招蜂引蝶,惹得一身情债,罪过啊罪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沈异生哂然一笑,心道:我若真能如此潇洒,那便好了。

璩二姑虽然比他大上千岁,神态举止却依然同少女一般,对风花雪月之事更是好奇无比,连连追问。

幸而在翻过几个山丘後,往下纵跃数十丈,沿着几近垂直的陡坡滑下去,就看到底下站着四、五个小点。

「异生!你没事吧?」

璩二姑一落地,明镜就连忙上前将绑着两人的布条解开,看到沈异生身上的符文符籙,吃了一惊。

她来不及询问,璩二姑就在旁边着急道:「你们小心些,小心、哎!他站不稳的,别摔到了!」

另一位师兄帮衬着扶住沈异生,但他浑身无力,被两个人紧紧抓住手臂才勉强站着。

前方停着的金帐小轿忽然探出一只莹莹玉手,将帘子稍稍掀起来。

里头传来温柔女声:「沈道长身上有伤,不如来这轿中坐着吧。轿内宽敞,想去哪儿,咱们姊妹俩送去便行。」

「是啊,」璩二姑也附和道:「骑马哪有坐咱们的蛇銮辇舒服,既然姊姊都发话了,你就赶紧进去吧。别磨磨蹭蹭的,到时又被那只妖物逮回去金屋藏娇!」说着就拉起沈异生的手臂往那奇特的华美小轿过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做何处理,明镜却直接向璩二姑与轿中人道:「多谢二位相助。」

璩二姑忙回礼:「不谢,不谢。」

几人小心将沈异生放进轿内,避免冒犯厢中人,玉阳观弟子们都低垂着头,余光中,瞥见底下铺着貂皮雪绒毯,毯上卧着冰点蚕丝金线袍,袍底现出墨黑色鳞片,带着怪诞映衬的美感。

璩二姑拍了拍手心,轿底下压着的乾扁蛇皮忽然鼓胀起来,像填充回了血肉似的,三两下就鼓成了一条巨大蟒蛇,左右共有两条,张开大口分别衔住了两边横杆,昂起头颅将轿子顶起来。

「沈道长。」

轿内,璩大姑托起了沈异生的右手,轻轻摸过他的指腹,上面血迹斑斑,因为他一直紧紧攥住拳头,是以无人发现。

「怎麽弄伤了?我给您上个药吧。」

被群妖围攻,行囊早就落的七七八八,身上哪会有什麽红墨水供他写符文?那是沈异生咬破手指,用鲜血写就而成。伤口凝固了,那便得再弄破,右手四只手指都教他咬开了血口。

「多谢璩大姑姑。」

璩大姑掩嘴一笑,「小事罢了……能再次遇见沈道长,实乃三生有幸。若能帮上道长的忙,更是再好不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取过一青纹瓷盒,冰凉的药膏覆上他伤处,仔细涂抹均匀後,再用乾净白布撕成细长布条缠起来。

沈异生收回手,问道:「大姑姑身体可有好些?」

璩大姑将轻纱卷起,露出底下墨黑色的蛇尾,「下身暂时还无法长久维持人身,除此之外,已经没有什麽大碍。修炼一事,不过看天注定,我并不担心……反而是沈道长,可是遇上了麻烦?」

前头驭蛇的璩二姑登时插了进来,将事情原委转述了一遍,璩大姑问道:「如何才能解开?」

沈异生摇摇头,「没有解法,除非我与施术者全然断了干系。」

但那就意味着木制躯壳失却了效用,以沈异生目前的状况,定会立即死亡。

璩大姑忽地啊了一声,「这花妖……莫不是当时道长四处打听的那位?」

沈异生道:「是他。」

璩大姑讶异过後,面有愠色,怒道:「他怎麽能……怎麽能做出这种事?!」

正在这时,巨蟒停了下来,嘶嘶吐着信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前方可见一村落,这辆蛇辇不便出现在人前,璩二姑从轿前过来,帮着扶住沈异生,一弟子将他小心背起。

离去前,璩大姑道:「左右无事,我们姊妹俩便守在附近吧,兴许能助道长一臂之力。」

当时青羽真人带着明镜和其余一众弟子循着花妖踪迹赶来此处後就失了线索,只能分头去找,明镜运气极好,走的方向八九不离十,鸟儿才能如此快就感知到位置。

「师父在附近几只妖身上寻到了碎片,後萍萍送来明易的求救信,於是我们又立刻赶到徐家庄。幸好屏山往璩州方向,有条水路,师父当机立断,找船夫载着咱们一路顺流而下,是以只比你慢上了两日……若是你没有先赶到,情况恐怕更加糟糕。」

沈异生急忙问道:「有哪位弟子伤得很严重麽?」

「你放心,都是些能将养好的伤口,就连明安昨日都挣扎着爬起身,要一同来寻你。」

「真是胡闹。」

沈异生笑了笑,随即严肃道:「师姐,我右腿中嵌有镜妖芎影的碎片。应该是被白虎咬伤时放了进去,开眼後隐约能辨识出轮廓。」

明镜皱起眉头,看了半晌後,摇摇头:「我能力不及你,所以什麽也没看清,你身体可有任何不适?幸好师父便在前方等着,马上就能将它取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白雾中,有一片水池。

沈异生走过去,垂眸看向水面,烟雾缭绕,看不清倒影。

隐隐绰绰间,有谁伸出纤纤玉指轻轻一搅,便将那方平整揉碎,晃荡出阵阵涟漪。

大雾散去,得以窥见对面人──那是一个极其貌美的女子,她坐在池边,赤着双足,秀眉横黛,美目流波,朱唇微启,朝着他似笑非笑。

沈异生道:「镜妖芎影。」

那貌美女子面上的笑意登时消失,薄唇抿起。沈异生蹙眉,她便跟着蹙起眉头,沈异生眨眼,她便眨眨眼睛。

「你有话想同我说?」沈异生问:「否则为何要将我拉入此处,你本体四散,空耗修为,妖力早已大不如前。」

灵台中,传来一声幽幽叹息。

「无论是妖是人是仙,一旦有了心,便有了爱恨怨憎,且看多少求而不得……」

女子声音,如泣如诉。

「可为什麽要求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语调一转,「与其终日对镜顾影自怜,为何不主动夺取?」

四周忽地出现一面面镜子,将沈异生重重包围住,在他正前方的镜子,倒映出的,是八岁的他。

他躲在檐下搓揉着冻的发红的掌心,看到一个妇人牵着两个孩子走过去,妇人说:「回去先别玩,替阿娘到後院择菜,阿娘要忙事情。」

小的道:「哥哥带我看猪猪!」

妇人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嗯,要喂猪猪。」

檐下穿着破烂、浑身脏兮兮的小孩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羡慕的看着三人走过,心道:我会做好多事,会挑水,会砍柴,会喂鸡喂鸭。

右边是少年模样的沈异生。

十六岁的他,终於有了一个温暖的、属於自己的屋子,他却犹自不满足,哭着求沈惑弦的爱。

「你说得没错。」

沈异生看着镜中无数个自己,那些鲜活的表情却未能出现在如今的他脸上,他的痛苦、绝望、嫉妒已经在头也不回的离去後便释然。

「自哀自怜并不能得到任何结果,但你不应该扭曲他人的愿望,化作执念。执念一生,便再也无是非对错,满心满眼,只剩下所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芎影问道:「这样不好麽?求而不得者,得偿所愿,心智不坚者,稳固本心。」

「有所求并非一定要得到,执念深重反而不得解脱,」沈异生道:「世间本有许多值得追求之事,一花一草一木,都有其趣味所在,穷极一生却只为着一点不甘心,甚至掀起波涛,实是得不偿失。」

「那你说,得不到,又排解不得,该如何?」

沈异生道:「将它忘却。」

眼前的镜子忽然通通碎裂开来,化作万千光点,浮动在空中,流转着光晕,拉出长长的尾巴。

一双手忽然揽住他的脖颈,沈异生来不及反应,一个轻柔的吻就落到他面颊上。

看到他错愕至极的神情,芎影觉得有趣,道:「我为器物,非男非女,沈公子很介意麽?」

说罢,芎影的眉眼脸庞轮廓就在他眼前变化,「这样可好?」声线也变得低沉,立刻就成了一艳丽男人。

「你……」沈异生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你为什麽要……?」

芎影弯起眉眼,「我很喜欢沈公子。」

又道:「确实如沈公子所言,我的本体碎裂,分散各处,已是强弩之末,不过多时,便会妖力尽散,消逝无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芎影浮坐在空中,双手捧着脸颊,朝沈异生嫣然一笑,「剑妖赦恶,隐於深山,实则杀戮之心不歇。狐妖琴丰,恨极天下道士书生,欲除之後快。花妖惑弦,情根深种,悔不当初。我从未蛊惑,不过是点醒他们。」

沈异生道:「业因你而起,虽非你所为,却与你脱不了干系。」

芎影点点头,「来此,也是为了一件事。狐妖琴丰才是掀起波澜那位主使,她虽在妖王一役中也身受重伤,对玉阳观道士的仇恨却从未止歇,在徐家庄处,也是……」

他的身影越来越淡,声音也越来越轻,到後头,几乎听不清说了什麽。

沈异生一怔,再次回过神来,哪还有什麽雾中水池,只看到屋上横梁,自己正躺在床上,青羽真人一手捏住他手腕,一手按在他右腿上,眉头深锁,看着竟好似又苍老了几分。

又是一串脚步声传来,门被推开,「师父。」明镜和几位师兄弟走了过来,青羽真人道:「法器物什俱在青泽那里,等其他人回来,我们立刻启程回玉阳观。」

「是,师父。」

沈异生赶紧道:「师父,弟子有事要与你说。」

青羽真人问:「什麽事?」

他正要将镜妖所说全盘托出,外头忽然传来骚动。

明镜率先出去看,紧接着,就听到她难以置信的声音:「明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名字一出口,青羽真人也变了神色,匆匆出了房间。

一男子披头散发,浑身血污的站在众弟子的对面,手中提着法剑,剑下已多出了三名亡魂。

他双目混浊,唇角裂开,模样极为骇人,然仔细分辨,那张清俊面容不是青羽真人的大弟子又是谁?

青羽心中一恸,就见对方举剑又朝一名弟子攻去。

他速度太快,那弟子堪堪抵挡住,可近距离一看到这张惨白的脸,登时吓得腿软,再也防不住下着。明镜当即朝他背後刺去,匡当一声,被明渊反手格住。

众人尽皆浑身发凉,原因无他,明渊挡住的这一下,关节扭曲,小臂整个弯折过去,不似活人。

「明依!」

那弟子终於清醒过来,连滚带爬的往外逃,在他身後,明渊伸长左手,猛地朝他抓去──

血肉飞溅,那只手臂落了下来,掉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青羽手中法剑出鞘,看向失了一只手的明渊,符籙顺势贴上。明镜跟着一剑穿透他背心,自己右肩上却也被划出一道伤口。

「这是怎麽回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无人敢靠近那具屍体,明镜捂着伤处後退,鲜血很快便渗出衣襟。

「啊!」

明依一声惊叫,哆嗦着道:「他……他他……」

屍体颤巍巍的爬了起来,竟然不受符籙控制,仗剑朝最近的弟子冲过去,青羽立刻上前拦住,却听到身後一声惨叫,那只断臂不知何时爬了过去,五指紧扣住那名弟子脚踝,旁边人慌忙将那几根手指削下,他虽然只是被抓的瘀青,没有其他大碍,却也已经吓得斗志全失。

明渊虽是一具屍身,行动却极为敏捷,剑招更是狠辣无比。被数人围攻,增添的伤口於他根本毫无影响,反而又有一名弟子被刺中左腿,倒在地上痛呼。

青羽想再削去他手脚,明渊却似是有防备,来回游走,顷刻间便连伤数人,有弟子想趁机捏诀,却被割了喉管,口中冒出血沫,很快便一动不动了。

「明镜,」青羽冷静道:「你去屋中带着异生,所有人都赶紧走。」

「师父──」

「都从我身後去,快些!」

明镜一咬牙,持剑守在後方,领着弟子们撤走。范围一缩小,明渊当即束手束脚。两相对峙,青羽大喝一声:「究竟是哪路牛鬼蛇神,恨极了我玉阳观弟子,要如此装神弄鬼,赶尽杀绝?」

屋檐上,传来清脆笑声,一女子轻快道:「不过是个开头罢了,你这老道便怕成这样,等到拿你玉阳观血祭,岂不是要吓得尿裤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青羽沉声道:「怕的难道不是你麽?缩在上头,不敢见人,只能用这般下作手段。」

檐上的狐妖却不吃他这套,只咯咯笑道:「别急,等你的好弟子什麽时候杀光你身旁所有人,就会轮到你了。」

话音落下,浓烈的妖气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带着明渊也跃出门外,几个起落後便不见人影。

尽管明白对方不会这麽轻易便罢休,死里逃生下,所有人还是松了口气。明镜却从内室出来,面色苍白,「师弟……异生不见了。」

外头打得激烈,沈异生心中着急却苦於动弹不得,禁不住想着:明渊?是他从未见过的那位叛出师门的师兄?

为什麽会忽然出现?还同道观弟子打起来?

时不时传来的痛呼惨叫声更是让他心神不宁,他挣扎着想坐起,就在此时,眼前忽然覆上一块软布。「谁──」这句问话还未出口,灼热的温度就贴上了他的唇角。

「……」

沈异生讶然,他万没料到,沈惑弦竟然追来了。

「你身上有其他妖物的气味……」沈惑弦按住他的手腕,嗅了嗅他的脖颈,「是那两条蛇吧。」

沈异生一惊,想起从刚才到现在,都没有听见璩家姊妹的声音,问道:「你见到她们了?她们怎麽样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沈惑弦道:「你很在意那两条蛇妖?」语气辨不出喜怒。沈异生察觉有异,对方却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他只觉身体一轻,好像被什麽东西托举起来,强烈的失重感让他有些晕眩。

「沈惑弦!」

他厉声斥问,缠绕着他的枝条立刻收紧了些。被浓重妖气和花香包围住,沈异生难受的额上都冒出些许冷汗,察觉到他的不适,对方轻轻抚着他的背脊,却坚定的不放他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风声终於停下。

沈异生动了动右手,就被一把抓住手腕压在头顶上。沈惑弦的发丝垂了下来,弄得他面颊有些发痒,偏头想躲开,却连下巴都被牢牢扣住了。

眼睛被遮住,什麽也看不见,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他能感觉到对方正紧紧的盯着他,如芒刺在背,下巴上的箝制终於松开,他喉头滚动了下,被一个湿热的东西含住了。

对方的牙齿咬住那块突起,舌头在上面温柔的舔舐,沈异生惊的挣动了下,没能挣开,反倒让右手被抓得更紧。

「放开!」

沈惑弦果真在重重的吸吮了一下後,放过了那个脆弱的部位。空着的手却向下移,解开了他的腰带,将衣摆撩开,掌心隔着布料覆上了那处。

毋须言语,他们都心知肚明他要做什麽。

沈惑弦垂着头,不敢去看沈异生的脸。沈异生的眼睛总是藏不住情感,当他望着你时,你便知晓自己正被他毫无保留的爱着。许是这样,他才会将他的双眼蒙起来,如此就能欺骗自己,看不到里头的厌恶与疏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要做什麽?」

沈异生淡漠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我……我想要你。」

「要我?」

沈异生问:「要我什麽?」

沈惑弦怔了怔。

「我的肉身大半已毁,全靠你化形的枝干修补,经脉里游走的早就不是阳气,你不会不知道吧?」

沈惑弦来不及说话,就听得沈异生又道:

「与其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春宵苦短,不如还是赶紧另觅良人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不是为了精气──」

沈惑弦慌忙解释:「我只是想要你,不是为了别的。」

对方似乎嗤笑了一声。或许根本不是笑声,只是从喉头中滚出的一个无意义的声音,但那短促的音节就像是一记重锤,将他猛地砸醒,也让他看清了自己荒诞的行径。

还覆在沈异生下身的手一颤,慢慢收回。沈惑弦局促不安的直起身子,从沈异生身上爬下来,他也知道沈异生不是一条随时就会发情的狗,不会因为他的挑弄而有一分一毫的快意。更甚者,面对的是打从心底厌恶的人,别说亲昵触碰,就是寻常的往来,沈异生也不愿再同他有任何牵扯。

明明知道时机和地点都错误的可怜,可沈惑弦就是抑制不住──他迫切的想和沈异生亲近,想要……做些什麽,像沙漠中的旅人,渴望着一点甘露,焦躁又痛苦。与情慾无关,他只是有种可怕的念头,好似他要是不这麽做,沈异生便会被其他人夺走。

「我已经许久没有……没有……」

沈惑弦动了动嘴唇,嗫嚅了半晌,没能找到合适的字眼,过去的放纵在此刻都成了隐藏在暗处的毒蛇,不知何时便要窜出来,狠狠的咬谁一口。

他惴惴不安,怕沈异生回想起那些荒唐事,连忙又道:「异生,自从你醒来後,我日夜陪在你身边,从未离开过半步,你……你记得的罢。」

似乎想起了什麽,沈异生沉默了下来。从他的角度看去,只能见到绸带下方,紧紧抿着的两片唇瓣。

「……松开我的手。」沈异生忽道。

沈惑弦犹豫了片刻,想起有傀儡术在,沈异生也不可能从他眼前逃走,於是解开了束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右手一得空,沈异生就扯下蒙住眼睛的布条。再次重获天光,就见到身下是交错纵横的枝条,将他和沈惑弦密密包裹住,悬在树冠上头。

他打量完四周,才看向了比起初见,明显虚弱憔悴了许多的花妖,只问:

「如何你才肯让我离开?」

沈惑弦摇摇头,「……我不会放你走的。」

虽是如此说,沈惑弦心下却十分愧疚,他知道对方恨不能再与他毫无关系,依然打定主意不肯放弃。

「我知道你讨厌我,所以我……我不靠近你,不会让你难受,但是你和我说说话,同我在一块,就像以前一样……」

他说着说着,胸口忽地刺痛异常,禁不住俯下身,五指抓着沈异生一片衣角。

方才被他一阵折腾,沈异生难得衣衫如此不整,襟口敞开,露出大片胸膛,薄薄的里衣下是遮掩不住的形状。可从滔天的妒意中清醒後,就算再给沈惑弦一百个胆子,他也是不敢强迫沈异生这事了。

「好。」

沈异生爽快道。

沈惑弦一愣,又听得对方说:「但你刚才也见着了,我师父他们正被不知名什麽袭击,作为弟子,我不能袖手旁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沈异生顿了顿,继续道:「所以你将我身上的挟制解开,我答应你,等此事一了结,就会和你一块离开。」

沈惑弦怔住了,他像是被巨大的喜悦砸中了脑袋,又像是多疑的信徒,手中捧着祈求多时的珍宝,却畏惧只是一场美梦。他嘴唇颤了颤,差点就要应了,却不合时宜的看见了沈异生半身上的符文,暗红色的字迹刺痛了他的目光,禁不住想:我若放他走,他却骗我怎麽办……?他有的是法子挥挥衣袖将我甩去,到时候就真的再也找不着人啦。

看出了他的犹疑,沈异生艰难的撑起上身,整个人立时便往前栽倒。沈惑弦连忙将他扶起来,无力的躯体却根本坐不住,只能软软的倚靠在他身上。

「师门有难,我是真心须得尽快赶回去相助,不可再拖延下去……只要将眼前事解决,我便立刻同你走……」

没有得到回应,沈异生有些焦急,紧紧攀着沈惑弦的肩头,抬头望进他的双眼,恳切道:「求你。」

他说:「沈惑弦,求你了……你还要什麽条件?」

「我都答应。求你了,让我去吧。」

「别说了!」

像是终於回过神来,沈惑弦慌忙撤去缠绕在他身上的禁制,「你别说了……别说了,我不要你求。」

当控制权再次回到自己体内,那种受人箝制、无能为力的苦闷也跟着消失,沈异生动了动手指,发现四肢已然能动弹,面上如大雪初霁,冷峻的神色竟也柔和几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站起身,衣袍随着动作垂落,他一手将衣襟合拢,又将腰带系上,另一手抽剑俐落的斩断枝条。

正要跃下树顶,沈惑弦就捉住他的手,只是一瞬,便又松开,小声道:「我带你过去吧。」

玉阳观道士们暂住下的庙宇从外头看去,和半个时辰前并未有什麽两样,只除了空气中飘浮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一踏进前院,灰色石砖上零星洒落了不少血迹,沈异生一眼便看到右侧台阶处突兀的躺着一只断臂,他弯下腰仔细查看,那只断臂肌理分明,皮肤粗糙,应该是男子的左小臂,手掌处一片光秃,指头被尽数削去,散落在地上。

更古怪的是,这只手臂色泽灰败,看着竟像从死去多时的屍体上砍下来。

沈异生皱起眉头,看向了厢房,邻近大堂的左右两间房门都朝外敞开,里头桌椅倒落,墙上、地上都喷溅上星星点点的暗褐色,足见打斗之惨烈。

「师父!……明镜师姐!」

他边走边喊,无人应答,只有神像前青烟袅袅,地砖上偶然可见散落的符籙和物什。沈异生回过身,忽地看到柱子後有一大滩浓稠的褐红色血迹,心下一紧,慌忙四处寻找,可除了最开始那只手臂,什麽也没找到。

依照这伤势,就是大罗金仙也难救活,只不知道这伤是谁的……

他记起芎影所说,恨极天下道士书生的狐妖琴丰,这名字虽未曾听过,难道便是当年抓伤了师父的那只狐妖麽?可惜芎影不知怎麽了,话没说完就从他灵台中消失的无影无踪,若能将他抓来问问,也不用在这辛苦的打哑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明渊也正是为了救走这只狐妖,刺伤了青羽真人。若真是她所为,那他们会一同出现在此处或许便说的通了。

一丝怪异闪过脑海,正思索间,身後有熟悉气息靠近,沈异生头也不回问道:「你来的时候,这儿是什麽状况?」

沈惑弦答道:「我循着你的踪迹追过来时,只看到屋檐上有一只狐妖,不晓得在做什麽,你师父他们则是在大堂中与一人缠斗,场面乱的很。」

沈异生点点头,「那人应该便是我的大师兄明渊了。」

「但是……」沈惑弦迟疑了一会,道:「你师兄他好像,已非活物。」

沈异生心头一跳,「他被做成了傀儡?」

沈惑弦摇了摇头,苦恼道:「我不晓得……那身体并非木枝,依然是他的肉身,只是没了活人气息,一举一动却又灵活之至。」

「什麽?!」沈异生猛然睁大眼睛,看向那只断臂──原来那是明渊的手臂,他早就死去多时,狐妖操纵他的屍身,袭击玉阳观道士,藉他之手,杀伤同门……思及此,沈异生浑身发凉,未能料到对方竟然阴邪至此。若要说玉阳观同这狐妖是否有仇怨,确实,十数年前她曾被青羽真人一路追杀,虽然成功逃脱,却也受了重伤。可要追溯源由,却是因为她为非作歹,啖人血肉在先。

此番报应不爽,如今她欲要报复回来?

他走出院外,两指点了点眼皮,往四面八方仔细瞧去。隐隐绰绰间,竟是看到一团极淡的妖气,循着气息走近,来到後头一处小山坡,草丛中似乎躺着什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手中提着剑快步走向前,看清前方景象後,整个人都僵住了。

只见两条大蛇一前一後趴伏在地上,压倒附近长草,底下是大片凝固的血迹,染红了叶片。蛇身上,数十道伤口纵横交错,最深的那道,几乎只余下薄薄的蛇皮连接,几乎要将大蛇生生劈成两半。

沈异生蹲下身,指腹触碰上冰冷的鳞片──妖丹果然已经被挖去。

「怎麽会……?」

他不可抑制的回忆起今日的情景,驾着马车打趣他的璩二姑,小轿内替他包紮上药、温柔婉约的璩大姑。不久前还与他言笑晏晏的两条生命,如今竟然就只剩下两具空壳,红颜一朝成枯骨。

他默然半晌,眼眶不自觉有些酸涩,一只手伸了过来,捏着素面手帕拭去他面上湿意。再看去,沈异生已然冷静下来,只道:「要赶快找到我师父他们。」

他们一行人走的匆忙,如今看来,应当是为了逃命。就连师父与明镜都抵挡不住的妖物,现在对方又夺去了千年大蛇的妖丹,尽管不可能立刻便全部炼化,实力也必定比先前更加猖狂。

沈惑弦帮着他将两具蛇屍小心搬进最近的厢房,沈异生恭恭敬敬拜了三拜,阖上门栓,待到危机暂除後,再回来将两姊妹安葬。

出了庙宇,虽然不知道往哪里去,沈异生猜测师父若要走,应当是回玉阳观。於是辨明了方向,再不迟疑,动身前往。

他猜想的不错,前方百里处,玉阳观道人们正被几人挡住去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其中一人穿着浅蓝色道袍,上有飞鹤图案,与明镜等人衣着相同,正是玉阳观弟子明谊,仔细看去,就会发现他脖颈处一道深深割痕,凝固着褐色血块,胸口处滴落大片血迹。另外三人则是深灰色的道袍,胸口、肚腹分别各有一道伤口,鲜血浸透衣衫,约莫四十来岁,是原先在那间庙宇中洒扫的道人。

他们面上都呈现灰败之色,双目混浊,唇角溢出血沫,就连明镜也掩饰不住惊惧神色──因为这四人方才都早已死於明渊剑下!

按常理,屍身应当会随着时间逐渐僵硬,他们却行动如常,甚至比常人反应还要迅速敏捷,幸而只有明渊和明谊举剑攻来,带有一招一式,另外两人几乎不成章法,双手乱抓乱扑,饶是如此,众弟子们依然被打得措手不及,尽显颓势。

狐妖虽未出面,却一直跟在他们後头,每隔一会,就会操纵着屍体过来袭击他们。敌暗我明,一来二去间,众弟子疲於奔命,稍有不慎,就会被对面钻到空子,这才不过多久,又被夺去两条性命,还活着的身上也都出现好些伤口。

一个明渊已经让他们难以抵御,现在又掺和进了三人,对方大可直接将他们杀尽,却总是杀伤一两名弟子後便收手,兼且蓄意避开青羽真人。这般猫捉老鼠的游戏,无一不再印证屋檐上那句话:要先杀光他身边所有人,再让他在恐惧中死去。

「你若是恨我,为何不乾脆净冲着我来?」青羽真人沉声道,他丹田发力,声音平缓送出,「用邪术同时驭使数人,十分费力吧?老道这儿有句建言……最好从现在开始就一心一意对付我,否则等你妖力匮乏,便再无机会了。」

他说的笃定,其实不过是猜想,毕竟这邪术可谓闻所未闻。然则术法再如何诡异,终须要付出代价,绝不可能任她想使就使。

却听狐妖笑道:「你想多了,老东西,对付你的废物弟子还需要三日?明明我是一片好意,留了这麽些时间给你们办後事,唉,可惜做师父的等急了……也罢,今晚就能送你们一齐上路。」

语毕,她忽然嗯了一声,随後咯咯笑道:「呀,又有新人替旧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她话音落下,果然就有马蹄声传来,打头的,赫然正是明易和明安。

他们今早和明镜分散四处寻找沈异生,回到暂落脚的庙宇後,却发现里头空无一人,兼之满地血迹,明易当下与沈异生所想不谋而合,拍马就往玉阳观方向走,於是先行赶到。

眼看又多了十来人,青羽脸上却毫无喜色,他来不及阻拦,两具屍身就揉身而上,他只来得及提醒道:「躲开!」

幸而明易早有防备,当即举剑隔住,在看清对方面容後,却不由得一怔,一句「明谊」便喊出了口,随即发现到不对,眼前这人面容苍白,双眼混浊,颈子处全是暗褐色血迹,哪里还有个人样?!

另一人也朝他抓来,明易本打算收剑躲开,却在此时,马儿受了惊吓,一声嘶鸣後把背上的人甩了下去。

这下猝不及防,所有人都还在马背上,明镜他们又被两具屍身缠住,眼见对方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满是血块的口腔朝他扑过来,明易忍住疼痛,猛地提起一口气,往旁翻滚了数圈。

然而明谊这一剑就躲不过了,剑风袭来,明易下意识举起右手挡在身前。噗嗤一声,却没有预料之中的疼痛,离他最近的明安在千钧一发中翻身下马,架住了对方的攻势,但他拦的急忙,剑锋还是在他手臂上拉开了道口子。

「……!」

明易连忙爬起身,迅速的後退几步,胸口隐隐抽疼,肋骨应是断了。幸好经过这麽一缓,其他人也已经反应过来,纷纷下马与那两具屍身缠斗起来。明易站在後头看着,越看越是心惊,他原先只当自己是因为被打得措手不及,加之马儿受惊才不敌,可现在看来,对方动作之敏捷,出招之狠迅,他们根本抵挡不住。

再加上,那几具屍人就如同无痛无惧一般,不管在他们身上戳刺下多少伤口,只要不妨碍行动,便没有任何影响,依然不停攻来。

「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忽然听到一声惊叫,明镜转头去看,只见又有两道身影朝他们袭来。她心中略感怪异,忽地反应过来,不对!

总共只有四具屍身,而现在这两人分明是多出来的……仔细一看,衣着和面容也都不陌生,正是才刚死去不久的两名弟子。

所有人都惊骇万分,从未想过竟有如此邪门之事──袭击他们的屍身全然不受符咒影响,就连匆匆设下的几个阵法也都被视若无物,来去自如。这让本就不以剑术为主的道观子弟更是难以抵御,犹如一身利爪被拔除的猛兽,只能任对方戏弄施为。

眼见又有两人倒下,似乎达到了目的,几具屍体当即收势,踩着地上散落的符籙红绳扬长而去。

明镜持剑的手颓然落下,其余弟子也都神色惨然,青羽真人更是面色灰败,喃喃道:「命绝於此……命绝於此哇……」

最可怕的是,即便是死亡也不能解脱,一想起他们活屍般的惨状,所有人心下就一阵恶寒。

「师父──」

青羽摇摇头,「走吧。」

尽管他们都知晓再如何拖延都不过是苟延残喘,却都打起精神互相包紮,有水囊的拿出来分了水喝,又掏出乾粮吃了。谁也不愿放弃活下去的可能,就算这个可能微乎其微。

明安扶着明易慢慢走来,满脸惊诧,「这是……这是怎麽回事?那个是大师兄吗?还有明谊?」

明镜将庙中发生的事情说了,明安不解道:「这狐妖又是哪来的,就说咱们跟她结了哪路子仇哪路子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明镜道:「我也是见到明渊才想起,该不是当初与明渊合谋,伤了师父的那只狐妖。」

众人都将目光投向青羽真人,就见他点点头:「应当是她。」神色却是十分黯然。

「可大师兄为什麽会变成……」明安憋了许久,也没想出个形容词,「变成那样,他和狐妖不是一夥的麽?」

明镜道:「那妖手段既如此残忍,就算是一夥的又如何?比起常人,道人的体魄更加有用,狐妖自然不可能会放过明渊。更何况,当年师父会追着她不放,也正是因为她四处作恶,否则哪有必须除去的道理,其狠毒可见一斑。若不是明渊阻挠,让她得以脱逃,今日也不会,也不会……」她是想到了无辜丧命的几名师弟,眼眶不禁酸涩。

青羽真人却摇摇头:「我现在只怕,或许她的报复从更早之前便开始……明渊,唉,这孩子或许不是我们想的那般。」

一时之间,众人尽皆沉默了下来,

他们当时都道明渊被狐妖迷的神魂颠倒,是以叛出师门,而狐妖因为被青羽重伤,由此种下了仇恨,在今日报复道观弟子。可若明渊是受了邪术操控,比如操纵这些屍体一般,也不无可能。

这是青羽心头一根刺,当年被刺伤的失望怨怼,早就随时间消逝,他一直等着哪日大徒弟能回道观认错,也许随便给个解释都行,没能想到,却等来这般结局。

「对了!」明安忽道:「符籙阵法驱不退大师兄他们,但是伤的了狐妖吧!」

青羽真人摇摇头,「她藏身在远处,又有障目之法。」

「那我们分几人冲出包围,用阵盘寻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也只能如此了。」青羽真人看向明镜等人,「明镜,明安,明池……」他点了好几人,全是道法较精熟者。

「届时若敌人出现,你们便带着阵盘寻那狐妖,余下者,随我一齐尽全力拦住活屍。」

众人皆应声,却也都知道这几乎与送死无异。旁边忽然传来哭声,一弟子啜泣道:「师父,林锦死了。」

人人面色都难看了起来,除了伤感同门逝世,还代表着等下一次狐妖出现,又要多上一名敌人。

正想着,就听到远处有响动传来。

玉阳观弟子们匆匆起身,如临大敌,远远却看见一人身着道袍,正朝他们疾步赶来,後头还跟着个……妖,待到近前,终於看清了他样貌,纷纷露出喜色,「异生!」

明安更是跑过去,拉着他就要检查身上,沈异生摇摇头:「我没事。」发现熟悉的面孔都还在,但看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伤口,神情萎顿,气氛带着压抑与绝望,便知道狐妖并未放过他们,於是对青羽真人道:「师父,你身上可带有镜妖碎片?」

青羽真人一愣,点头道:「有。」说着从衣兜中取出一玉瓶,瓶身刻有翠绿竹叶,开口处用符纸贴着。

在来时路上,沈异生忽然想到,镜妖因为本体四散,是以妖力匮乏,但若是将它们合而为一呢?他将猜想与青羽真人一说,此时已是绝路,没有多少深思的时间,青羽当即点破符胆,将符咒毁去,掀开盖子,「你要如何使用?」

沈异生拉开衣襟,用小刀往自己胸口处扎了进去,鲜血顺着刀刃蜿蜒流下,与他相熟者皆知这不过是障目之法,脸上却犹有不忍神色。

他将瓷瓶接过,瓶身一倾,碎片便倒在掌心,站在他身旁的花妖两指拾起一片,指尖萦绕妖气,附着上了碎片。碎片表面反射着莹莹光芒,很快又被塞进了他胸前的豁口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沈惑弦时刻注意着他的神色,见他皱起眉头,连忙问道:「还好麽?」

沈异生反手抓住他退缩的手腕,深吸一口气,「继续。」

过了一会,在伤处里搅弄的手指收了回来,沈惑弦再捻起一块碎片,直到所有碎片都嵌进他身体里。

花妖低声道:「好了。」他拿出帕子,拭去沈异生额上冷汗。

沈异生瞥了眼鲜血淋漓的胸前,除了疼痛之外,身体倒没有多出特殊的感觉。不过想来也是,当时被白虎嵌进碎片时他也没有察觉,若不是芎影造梦拉他入局……

感应到一缕若有似无的陌生气息,他伸手抓去,轻烟化为绕指柔,缠上了他的小臂,紧接着,又往外散开,约莫在他跟前一尺处,渐渐凝聚成一团人形。

「芎影?」

「沈公子。」

迷雾散去,一袭雪纺长裙垂落,芎影款款走出,容颜依然美艳无双,他忽地偏过头,做附耳倾听状。

「琴丰追来啦。」

沈异生心道:果然如此,於是问:「正是要请教你这件事,你可知道该如何对付她?她与玉阳观又有什麽渊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芎影弯身坐了下来,他身下并无一物,浮坐在半空中,轻轻晃动着双足,双手捧着脸颊,俯视着沈异生,「你要对付她麽?那可难的很,她以精魄为食,以血肉为炉,以魂识作引,似妖非妖,似人非人,似鬼怪精物,实已入魔,所以道术拦她不住,只能从她自身下手。至於渊源……唉,也是百年前的因果,却要报应在你们头上。」

「百年前的因果?」

「百年前,有一书生进京赶考,暂住附近庙中,夜间受蚊虫叮扰,不堪其苦,便到屋外咏诗散心。路遇一老者,攀谈过後,互引为知己,老者便邀书生作客家中,两人相谈甚欢。数日後,书生离去,顺利通过科考,成了新晋状元郎。皇帝对书生所作文章赞不绝口,书生在考场中写下的策论更是交付术文监,大肆印刷成册。然而却传出了流言,说是这书生所写皆是拾人牙慧,流言还未来得及传进宫中,书生便找了个道士,到那老者家中,将他一家老小数十条命尽数夺去。」

沈异生愕然。

芎影继续道:「沈公子应当也猜到了罢,老者一家,便是白狐化作的妖物,除妖的道士,正是玉阳观道人。」

沈异生心道:「那书生为何要做这种事情?」转念一想便明了:「估计他的那些文章都是抄自老者之口,谈天时被书生化用去了。他怕被人找上对质,於是先下手灭口了。」

「不知那位道人的名讳是?」

芎影道:「灵虚真人。」

沈异生皱起眉头,似有模糊印象,应该确实是他们某位师祖了,於是道:「尚有一事相求,那狐妖身上应该也嵌有你的碎片吧?」

芎影伸出手,掌心朝上摊平,汇聚起一团柔和光晕,随後溢散到他灵台之中,「沈公子猜得不错,她的妖丹中确实融有我的一部份,只是当公子寻到她後,还须得除她煞气才行。」

沈异生问:「要怎麽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芎影道:「我本是九天之上瑶姬侍女的一面水镜,意外被摔碎後落入凡尘。你大可设十方锁魂阵,脚踏五星罡,墨线缠她足,两指点上丹,将煞气引入我身。」

沈异生讶异道:「原是如此……那煞气可会对你造成影响?」

芎影弯起眉眼,「会对公子造成影响才是,日後得再设阵度化,否则煞气入身,有损元气。」

「好。」

他睁开眼,将镜妖所说一五一十转述给青羽真人,青羽沉吟片刻,道:「十方锁魂阵极其繁复,怕是来不及了,或以地火炼心阵替代。」

事不宜迟,所有人都忙碌起来,地火炼心阵共要五张明火符,三张御风符,分别压在阵法上,中央置一红漆小宝塔压阵。寻了块合适地方,青羽手中持一托盘,捻起朱砂洒落,「天罗维网,地阎摩罗,慧剑出鞘,斩妖诛精,一切灾难化为尘。太乙天尊,急急如律令!」

他连诵三遍,待阴阳调和,再以桃木剑往地上划出沟壑,将朱砂与自己的鲜血混合成一碗,倾倒上去,深红色立刻沿着轮廓散布开来,形成刺目的纹路。八个角落以枣木钉钉上,再用红绳缠绕上数圈。

「天地无形,幽魂余命,太上观星,晃朗有幸……乾坤借法,阴阳换道!」

随着青羽话音落下,六个身影也已从远处显现,浓烈的腐臭气味扑面而来,如同催命的信号。

兵刃相交,发出铮铮响声,许是知道这次不成便没有了下次,玉阳观弟子们不愿放过这个唯一的机会,纷纷尽力拦住对面凌厉攻势。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叮铃铃……

朽木萧萧风凄厉,横空夜夜月明庭。

清越的铃音穿透迷雾,由万千世界而来,直指藏身於其中的目标。

琴丰猛地睁开眼睛,绿荧荧的眼珠闪烁着奇异的光泽,若是仔细看去,就能瞧见里头隐隐有横冲直撞的黑气。

青羽说得确实没错,她煞气入体,逆天而行,为了修复肉身,又强行吸收了璩家姊妹妖丹,此刻正是摇摇欲坠的边缘,若不是受恨意驱使,也撑不了这许久。

复仇……复仇哇!

百年蹉跎,琴丰早已不作他想,世间纷扰皆与她再无干系。

唯独报仇二字,随着时日益发强烈,刻在骨上,铭在心上,日夜侵扰着她。

过去看谁不痛快,直接杀了便是,可当见到道人们被几具屍体吓的四处逃窜,再没有那副道貌岸然的样子,琴丰心中忽尔快意非常,忍不住便想多折磨他们一会,教他们也经历一番自己的苦痛。

她亲眼见着自己族亲在天雷下被劈得焦黑难闻,白狐们害怕的化作原形四处逃窜,却怎麽也逃不出禁锢住他们的阵法,十数名道人将他们团团围住,耳边是连绵不断的诵咒声,夹杂着痛苦哀嚎。

眼见不敌,老狐纷纷跪地求饶。蓝衣道人手持法剑,缓步走来,寒光闪过,还跪在地上的狐妖头颅便应声掉落,嘴巴甚至来不及阖上,睁着双眼,似乎想问为什麽。丛丛鲜血泼洒在地,几十具屍身被人随手弃置,叠成一座小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琴丰就瑟缩在焦土中,被母亲兄姐的屍身遮挡的严严实实。她害怕的不敢动弹,只听到脚步声越走越近,还有不停翻动的声音。

蓦地,四周亮起,一双金线步云履就停在她的跟前。

对方用脚尖拨开了上方的白狐屍体,垂眸看着她,面上的表情似是怜悯,又似是嫌恶。

也不知是动了恻隐之心,抑或是认为一个小妖构不成威吓,竟抬手放过了她。

可恨当她终於修得大成,李姓书生却早已经病故,她无法手刃仇人,於是血洗了李府──直系也好,旁支也罢,只要是姓李的儿孙後辈通通逃不过去。

然而虽有邪术傍身,只她一人还是难以掀起波澜,也是因缘际会,让她遇上了赦恶,凭藉芎影的能力,所到之处,无不腥风血雨。

本该是大仇得报,她却一点也没有想像中快活。

是因为杀的不够多麽?是以亲人无辜惨死的亡魂不得解脱?

琴丰不解,她的修为也从某日开始,忽然静止不动,如同死水一般,无论她如何催动,就像是被看不见的高墙阻隔住,怎麽样也到不了下一重。

直到一帆风顺的傀儡大军终於遇上了阻挠,琴丰在後头远远望见,一群道人手持法剑,动作熟稔的摆下法器设下法阵,掐诀诵咒,阵中已经倒下了一批又一批的傀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此熟悉的情景,琴丰忽然明悟:是了……那姓李的小人确实恶心,但真正的刽子手,却是玉阳观的道人。

她杀不尽天下人,灵虚的弟子却是一个也别想逃!

破空声中,一柄法剑稳稳送来,琴丰不躲不避,周身黑气大盛,急急召回几具屍体。哪曾想,竟被道士们拼尽性命缠住了,她惊诧过後,便道:「也行,反正都要死的。」

明镜气红了眼,怒道:「邪魔!」

琴丰笑道:「这名头我可不敢当,论邪魔怎及的上你们老祖。」

沈异生止住了明镜,道:「琴丰,当年之事确实是一场错误,你选择报复也情有可原。可当时牵涉到的人都早已尽数死去,你与赦恶掀起了大战,更有无数生灵无辜殒命,如此却依旧不满足,是以今日,我们必定要阻止你。」

「哈──」

声音骤然停住,琴丰双目圆睁,瞪视着沈异生,「你说你知道?你又知道什麽了?」她环视一圈,忽然醒悟过来,冷笑出声,「是灵虚那老贼自己说的罢?不愧是玉阳观,真不要脸至极,还敢拿来吹嘘呢。我若是你们,定要燥的抬不起头。」

「……没错,我就是在拿你们出气,既然要做那灵虚的弟子,就不能怪我心狠手辣。下一世记得投个好胎,别再认错了人。」

明镜道:「那明渊呢?你又是怎麽……怎麽诓骗他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琴丰一怔,随後漫不经心道:「他呀,活着的时候就是个蠢蛋,死了反倒有点用处。」

明镜红了眼眶,再也忍耐不住,法剑快速点向琴丰面门。明镜、明安等人也齐唰唰朝她攻去,琴丰硬吃下了明安一剑,看似要往那处倒,细腰一扭,却来到了明池面前,一道黑气猛地击去──不过几息之间,琴丰已经看出来了几人深浅,柿子自然是挑软的捏,於是打算先行伤了明池。

没想到,却被一个屏障凌空挡住了,纵然黑刃还是击穿过去,但因着势头缓上一缓,被明池躲开致命部位,只在肩上戳出一个鲜血淋漓的大洞。琴丰皱起眉头,身形一飘,退开到数丈外,几道金色光芒追了上去,沈异生手持符籙,揉身而上。这几下又快又准,冰冷的剑锋贴着琴丰的脸颊过去,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你!」

琴丰大怒,五指一收,立时转移目标,妖风顿起,团团黑气将沈异生包围住。在她眼中,就是年纪最大的青羽也不过是个奶娃娃,更不用说沈异生了──可如今这黄口小儿竟然伤到了她!

琴丰满是怒火的看向沈异生,身处於浓重妖气之中,对方动作明显谨慎许多,面色却丝毫不改,端的是冷静至极。

她不禁心下暗道:且看你能装模作样到几时。与此同时,层层叠叠的风刃扬起,竟是要将其中人千刀万剐。

沈异生两指间的符籙自动燃起,轻烟袅袅下,他周身似是出现一堵屏障,挡住所有风刃。

两张黄符很快便燃尽,沈异生长剑倏地递出,术法蛮横,琴丰也不敢小觑,一收一放,凝实了力气挡下。

严严实实接下的一击,竟让琴丰手臂隐隐作痛,她不及反应,眼前又是寒光一闪,琴丰几乎是用尽全力才挡住了接连不断的攻击,她没有料到,一个明明半身都是木傀的人,居然还能如此强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对方出剑速度越来越快,脚下踏着天罡一步未错,四面八方尽是摇铃声响。琴丰一时恍惚,立时便警醒过来,却还是慢了一步,手臂猛地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双肩便被刺出两个窟窿,她抬手就要隔出屏障,逆行的妖气却在此时作祟,浑身经脉剧痛,就是这麽阻得一阻,等在後头明镜的法剑便穿透过她的丹田,擦着妖丹而过。

沈异生已经往她额上拍下一张镇恶符,身上顿时有如千斤重,压的她直不起身,被拽着血淋淋的手臂来到一处空地前。

明镜明安等人早就候在那处,各人手捏符籙,压在阵法上,专注的掐着指诀,不敢有任何疏忽。

琴丰拼命挣扎,指甲陷入泥地中,难以置信的看着明安捻起墨线,往她脚踝上紧紧缠绕住。其余道人站位错落有致,同声诵咒,琴丰恍惚了一瞬,怔怔的看着眼前青色衣袍。

「……十方锁魂,起!」

伴随着这声落下,琴丰脑中立刻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压力,拉扯着带来难以言喻的剧痛,她忍耐住叫喊的冲动,十指紧紧攀住地面,抠挖的鲜血淋漓。

很快,就连这点凭依都没有了,一阵朗朗诵咒声後,她被阵中无形的丝线提起了身躯,有人走到她跟前。琴丰眯眼看去,是沈异生,他正伸出两指,抵在她上丹处。

琴丰已经清醒过来,看清周遭形势後她并不畏惧,别看她现在犹如困兽之斗,这些破东西不过能锁她片刻,一旦有谁出了分毫疏忽,她就能钻到空子,舍弃躯壳逃到某一尊傀儡身上。

做好了盘算,琴丰不禁放松下来,甚至盯着沈异生的脸,打算牢牢记在心上,待回头报复。哪知下一刻,源源不断的黑浊之气便从她身上倾泄而出。

什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琴丰瞪大眼睛,感受到曾经充填在气海处的煞气正慢慢消逝。

这些都是她引以为傲的力量,为此她心魔萦绕,承担多少代价──「啊!!!」尖利的嘶吼不由自主的从喉头中爆发出来,参杂着不可置信和绝望。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道法除不了煞气,心魔本源唯有天界至纯至净之气才能驱散,一个小小道人又是怎麽做到的?

她发疯似的挣动起来,「住手!住手!」,明安偶然看过去,被她的狐相吓了一跳,声音打了个颤,幸而手上掐着的指诀没停。被师姐瞪了一眼,他立刻移走目光,竭力专注在自己的任务上。

直到最後一缕黑气消失无踪,沈异生才收回了手,如今煞气都到了他体内,正缓缓往胸口处的碎片聚拢,直到尽数吸收进去,再将碎片移除即可。至於琴丰的处置,因为牵涉到太多性命,还要带回去玉阳观,交由掌门再议。

「可以了。」

沈异生十分谨慎,将狐妖的妖丹牢牢封住後才示意弟子们撤阵。约莫是耗损太多心神,忽而有些站立不稳,明镜见状,收了法剑就想来扶他。

然後他便听到了一声惊叫。

那声音虽然短促,却悲切至极。沈异生没能望一眼是谁,胸口处传来的剧痛拉走了他所有心神。原来还萎顿在地的狐妖,不知何时竟然冲破重重束缚,如鬼魅般来到他的跟前。

「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琴丰似颠若狂,咯咯直笑出声。她的手还插在沈异生胸口,一阵泄愤似的搅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

「原来这门功夫,须得由死到生,盈满则亏,不先抽去一身修为,拼死赌上一把,便勘破不得其中奥秘。」

------------

地上七零八落躺着几具屍体,琴丰被制伏後,这些凶猛的屍傀当即软倒不动。担心诈屍,六具屍身被墨线和符籙贴的满满当当,尽管知道这些都对以特殊妖法控制的傀儡没用,还是绑个心安。

玉阳观道人们聚在一处,彼此将伤口略做包紮。一个白色身影却待在不远处,同青袍人们隔开一段合适的距离。

他孤零零的待着,只是盯着远处一点不动。

身旁忽然传来窸窣声响,沈惑弦倏然扭头看去,明易正按着腰侧,艰难移步过来。与沈惑弦对上视线,明易朝他点了点头,道:「方才多谢了。」

适才情况凶险,留下来的除了青羽真人外,几乎没有与之抗衡的能力,更何况多数人身上有伤,幸而危急时刻有花妖多番相助,从旁拦下不少致命攻击。虽然不知道这些枝条被斩断是否会对花妖造成伤害,但那好歹是花妖的幻化物,估摸着再怎麽也会有所影响,於情於理,都须得致上谢意。

仔细看去,便能发现比之初见,花妖面如金纸,气色极差。明易踌躇了一下,也不知道自己用的伤药对妖物有没有作用,还是将手中瓷瓶递了过去。

沈惑弦摇头婉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实话,道人的死活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他会耗尽全力,舍下百年修为将他们保住,不过是为了让沈异生兑现承诺。

眼见就要得偿所愿,可不知道为什麽,沈惑弦心头萦绕着一丝恐慌。

因为要动用法阵符籙,术法不分敌我,他跟过去只会拖累。可那狐妖诡计多端,实难应付──

他看了一眼玉阳观道人们,有些踌躇,怕沈异生恼他不听话,又怕沈异生出了事。

沈惑弦忽然瞪大眼睛。

有本体躯壳的联系,他比道人们要更快察觉到来人。心心念念的人就缀在後头,沈惑弦粗略的打量下,没有哪里缺胳膊少腿,喜悦道:「异生!」提起一口气迎了上去。

经过几名道人身旁时,明镜忽然伸指朝他後颈一点。

「麻烦师姐了。」

看着软倒在地的花妖,沈异生叹了口气。他神色忽地一变,即使匆匆摀住了嘴,黑色浓稠的血液还是从指缝间溢出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张大富拖着步子,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手里捧着一盆水往外泼。

此时天刚破晓,四周隐隐笼罩着一层灰色轮廓,尚未散去的寒意沾在衣物上。困意上头,他手没拿稳,木盆匡啷一下滚出去,在脚边打了个转。竹笼里的老母鸡被惊醒,扑腾翅膀咯咯直叫。

张大富呔了一声,慢吞吞的弯腰去捡,捞着盆子起身时,眼角余光瞥到了一抹白色影子,惨白惨白的,也不知站在那儿多久了。

匡啷──

木盆滴溜溜的滚回原位,张大富定睛一看,原来是个穿着白衣的男子。

「哎哟喂!这位爷,差点给您吓死!」

他拍了拍胸口,小心肝儿乱跳,弯身拾起木盆,再抬头,人却不见了。他心下疑惑,後头有人啪的一下打开窗子,探头喊道:「愣什麽呢,打两桶热水上二楼!赶紧的!」

「好嘞!」

张大富急匆匆赶到後院,抱了一捆柴火出来烧,跑堂的李业擦了擦手,也来帮忙,顺嘴聊起了天。

「这会儿不太平哪。听说又有妖怪到处作乱,玉阳观的道长们都下山除妖去了,前些日子才又见着了他们的身影。」

张大富着急道:「那结果如何?」

「自然是邪不胜正咯。」李业道,「就连那劳什子妖王都被东蒙道长给打得魂飞魄散,还有谁能掀起波澜?道长让咱们不必害怕,该做什麽做什麽,他们已经解决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话虽如此,二人想起三年前那场灾厄,均是心有余悸。此处有玉阳观道士庇佑,较之他处,已经好上一些。饶是如此,依旧有不少田舍被毁去,死伤重多,更别提镇外的情景。当时涌入大量灾民,从他们口中描述的,就如同人间炼狱。

两人一阵唏嘘,张大富留了柴火给後厨,李业帮衬着他搬木桶上楼,没注意到一个白色身影正往玉阳观的方向去去。

通往玉阳观的小路虽然偏僻,却不幽静。平日里,时常会有路过的游客与信众,平空增添上几许喧闹。石阶极长,有人在半途便打道回府,有人倚着栏杆歇息,才能再走上一段路。

这不是沈惑弦第一次踏上这道石阶了。

奇怪的是,不只是游人,本该在此处洒扫的道童都不见人影,就连门前也一片安静,落叶枯枝堆了一丛又一丛,在寒风中打着转。

大门紧闭,沈惑弦抓起门上扣环,忍耐着掌心烧灼感,使劲敲了敲。

约莫敲了十数来下,终於听到有脚步声接近。吱呀声中,厚重的木门打开了一条缝,一个小脑袋探出来,看清来人後客气道:「这位道友请回罢,玉阳观这几日暂不见客。」

沈惑弦道:「我想见个人。」

那道童为难道:「可道长们都十分忙碌,恐怕怠慢了客人,也交代了这几日不允许外人进入道观中,所以……所以道友还是请回吧。」

生怕对方就此关门,沈惑弦伸手牢牢按在了门板上,禁制立时启动,这回是比起握着门环还要强烈上数倍的烧灼感。他却面不改色,好似那只手臂不是他的,只固执的重复:「我不进去,我只是想找个人,他叫沈异生,我想看他一眼。」

道童不过十二、三岁年纪,见对方坚持,一时之间无法拒绝。犹豫片刻後,他讷讷道:「还请道友先在此处等等,我回头问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沈惑弦这才收回手,小道童砰的一下阖上门,飞快的朝里走去。

他静静的望着那两扇厚重木门,似乎想穿透过木板看到里头模样。他做好了打算,如果没人来应门,乾脆就试着闯进去吧……即使异生会因此而感到不悦,他也要见对方一面。

他无法形容清醒过来时,却发现自己身在一个陌生床榻上的恐慌,四周空无一人,而沈异生又弃他而去。明明是取自於他本体一部分做的躯壳,他却怎麽样也感应不到,只能像个无头苍蝇般打听着道人们的踪迹,一路追赶过去。

不是说好了麽?

说好了会和他一起走,从此和好如初,再不分离。沈惑弦想不明白是哪里出了差错,可再如何不明白他也知道,沈异生骗了他。

至於原因──他拒绝深究原因,反正他不介意的,被骗了又怎麽样?只要不是异生心伤就好。他欺骗过沈异生那麽多次,轮到他时,又有什麽资格指手画脚呢?

掌心还红肿着,正常情况这点小伤早该好了,但因为他足有三年未吃进一口精气,替沈异生重铸肉身时,又耗去大半精力,维持木枝身体更是让妖力源源不绝流失,他不愿让沈异生看到他丑陋的样子,一直在摇摇欲坠的边缘强自撑着。

他胡思乱想了许久,门再次开了,走出来的竟然是熟人。

「沈公子。」

明镜朝他点了点头,对沈惑弦的到来似乎并不意外,她又往外走了些,才将手中拿着的布包递过去。

「这是异生留在屋中的东西,我整理了也只有这麽一些,猜测应该与你有关,虽然异生从未说过该如何处理,但我想,你若是找上门来,就交给你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沈惑弦并未伸手接过,他敏锐道:「这什麽意思?是想用这些赶我走麽?」他摇摇头,「我不走,异生答应我了,要同我一起离开。」

明镜默然片刻,终是不忍心,「你先收下吧……我带你去见他。」

两道身影沿着道观外围的红色砖墙往山林深处走去,似乎被反覆踩过,半人高的草丛中突兀的压出了一条小路,直通到一处桃林中。

明镜走到一株桃树下,指着地面新翻过的土,轻声道:「异生便葬在这儿。」

「不可能!」

沈惑弦立刻道。

他转过头,恶狠狠的瞪着明镜,「异生走过来时,我看了一遍,身上没有任何问题……他的五脏六腑全是由我木枝所化,只要我还活着的一天,他必不可能死去。」

明镜看着他,摇了摇头,悲伤的神情刺痛他的双眼。

不可能,不可能的……怎麽可能呢?他拼命回想那日的情景,心脏越跳越快,手心已全是汗水。他死死盯着对方一张一阖的唇瓣,想找出哪怕一丝破绽,好证实不过是场骗局……为了甩开他的骗局。

「将狐妖困入阵中後,异生将煞气引入自身,到此为止,都十分顺利,没有想到──」

原来那日背水一战,竟让琴丰误打误撞,修得大成。她只一抬手,便将沈异生胸膛穿出一个大洞,煞气失去了原有的控制,在沈异生体内疯狂啃噬,破坏一切可见之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果让琴丰成功遁走,不出几日,人间便要成了炼狱。沈异生几乎是在对方洞穿他胸口的同时,就忍着剧痛抓住那只手腕,即便他不知道琴丰修习的是什麽邪法,也不知道她实力忽然大增的原因,却不妨碍他看清形势──琴丰一直都没能察觉到水镜的叛变,而芎影也是此时此刻,唯一能除煞的仙宝。

似乎听到了他的呼唤,胸口处的碎片将煞气释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灵之气沿着琴丰的指尖不停向上攀爬,与她妖丹中的碎片相呼应。

「沈公子,真是对不住,我也没想到竟会成这样。」

那声音极其微弱,似是忧虑,似是叹息。

「但还请沈公子放心,如今动用了本源,琴丰肯定走不了啦。只是可惜了沈公子,被连累着要一同陪葬。」

「众生皆有因果,我咎由自取,因果缠身,已经回不去天上,能助沈公子一臂之力,也是好的。」

伴随着琴丰的厉声尖叫,灵台之中,再无声息。而狐妖再如何不愿,也化为了尘土。煞气虽然重新收拢回碎片中,於木枝躯壳中造成的破坏却已经无可挽回。

沈异生没能撑到回到道观中。

他的下半身在几刻钟後就逐渐瓦解,青羽真人握着他的右手,看着徒弟渐无声息。木枝躯壳碎裂成齑粉,唯一剩下的,只有那颗头颅和残存的右半身。

沈惑弦打开布包,愣愣的望着躺在里头的一只玉镯,那样式熟悉的很,因为自己也曾有一个,与这只正是一对。

当日情景早已模糊不堪,是白日还是晚间,是春季还是秋季,他都记不得了,唯有沈异生的面容清晰至极──他珍重的将这只镯子戴到他手腕上,又圆又亮的眼里全是爱慕之意,足够让沈惑弦在十数年间不停回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些年来,他从没有想过上道观找人麽?有的。

只是他从未付诸行动,沈异生头也不回离去之後,他依然浑浑噩噩的和男人厮混,在不同人的床上醒来,似乎与从前并无分别。

因为鸟儿大了要离巢,孤狼会建立新的群落,万物皆是如此,分离才是常态。即便遇见沈异生是他漫长妖生中最为浓重的一笔,但也就是一笔,仅此罢了。更何况,修炼成妖後,寿命便是千百年,与之相比,人类几如蜉蝣。能遇见沈异生,同他相处数年岁月,已是难得至极的缘分。

既然终有离别的一天,为何不能是现在?

於是他说服了自己,压下心中那点躁动。

直到有一日,一富家公子抓起他的手腕,仔仔细细端详了一番,随後轻蔑笑道:「怎麽戴着这种东西?」

他皱起眉头,不悦的抽回手,「怎麽了?」

富家公子摇头道:「玉质极差,一看就知是劣等货,根本配不上你的好容貌。前日不是让人给你送来一匣珠饰麽?你打开了没?光镯子就有四五只,你若不满意,我手头还有几块好玉,明天就送来给你挑选。」

他也说不出为什麽,明明对方一字一句说的都对,他却冷了脸,一甩手,就与对方断了关系。

他不愿听见有谁说沈异生一句不好,连带着沈异生送的东西都是。异生走时,将房间收拾得乾乾净净,或许是前半生过的孤苦,他总是害怕给谁带来麻烦,说再也不见,便真的不留下一丝念想。

除了这只被他日日戴在身上的镯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惜就连这最後一点东西都没能留多久,还是在无意间碎掉了,碎的彻彻底底,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拼回原样。

为何偏生做了妖物呢?

沈惑弦捧着那只镯子,小心戴上了手腕。

若他是人就好了。他是人的话,就能读懂对方的意思,就能识得情爱,不做出荒唐错事。他要和异生一起长大──不对,要比异生大一些才好,才能做异生的哥哥,护着他不让他再落下一滴泪。

若有下一世……

沈惑弦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下一世!

对呀,他怎能忘了呢,还有下一世!

明镜就站在後方不远处,看见花妖忽然捏紧腕上玉镯,面露癫狂之色,一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明镜并不在意花妖的变化,等对方走远後,桃林复归宁静。她缓缓走到墓前,蹲下身,轻轻将几朵盛放的芙蓉放上去,小心排成一圈。时值秋日,桃林中结实累累,桃花不见一朵,这些艳丽的花儿还是郑萍萍采下的。

「小异生,晚些时刻,明安明易他们会过来看你……师姐还有事,明日会再来同你说话。」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京城外,一处壮丽府宅前,朱门洞开,两边镇守的石狮旁停着七、八顶华美小轿,足见来客身分不凡。轿夫们打着赤膊,解下头巾擦汗,蹲在角落,隔着距离扯开大嗓门聊天。

外头热闹,红色砖墙内更是喜气洋洋,檐下处处张灯结彩,管家带着小厮清点贺礼,收纳入库,一路点头哈腰迎接贵客,忙的脚不沾地。

今日正是沈家小公子五岁生辰的贺宴。说起这小公子,也是多灾多难,他出生时未满足月,比起正常婴孩体型要小上许多,气息微弱,时常喘不过气。幸而经由沈夫人日夜悉心照料,沈家人遍寻名医相助,小公子终於平安长大,奔走跑跳与寻常孩童无异,只是须得注意心绪,防止大喜大悲,否则偶有突发哮喘。

「咱们小公子可是个福娃娃,那寺里的大师说罗,小公子历经三世孤苦,这世便要一生顺遂,安稳无忧,逢凶化吉。」

「都生在这富贵之家了,怎麽可能不顺遂呢!」

另一名侍女掩嘴笑道。

说着,忽然见到前方花径来人,二人当即收了声,脚步一转匆匆离去。

「怎麽一个人躲在这儿?」

花丛中蹲坐着的小娃娃抬头望去,就见一白衣男子忽地落在他面前,无声无息,犹如鬼魅一般。

他吓了一跳,问道:「你是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对方不答,伸手将他抱了起来。

他自出生起,便在众人呵护之下长大,加之身体孱弱,生的又漂亮可爱,身边人见了无不心生怜爱,总要上前摸摸抱抱一番,因此骤然被陌生人亲昵的抱进怀里,他也不觉得有什麽不对,只是仰起小脸蛋好奇地看着对方。

「你不认识我啦?」

男子垂下头,揉了揉他的脑袋,「可我认识你好久好久了呢。」

他想了想,问:「那你叫什麽名字呀?」

「你想叫我什麽?」

这个问题对五岁的幼童来说显然有点困难,他想了半天,犹豫地说:「哥哥?」

对方立即高兴起来,鼻尖凑近了,似乎想亲他的脸颊,最後只是碰了碰他的额头。

远处传来踢踢躂躂的脚步声,他忽然记起自己躲在这儿的目的,慌忙推了推男子胸膛,挣扎着想跳下来,却被对方一把捞回来,双臂搂的死紧,眼见另一端隐约现出人影,他也不挣扎了,乖顺的挨在男子怀里,只是小脸皱了起来,露出愁容。

「怎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对方纵身一跃,就带他坐到了高高的树杈上。

他讶异的探头往下看,底下招摇的脸盆大的花朵都成了紫红色小点,听到对方问话,立即又被转移注意力,苦恼道:「我不想和桐儿姊姊玩……」

原来永宁郡主徐桐儿和他年龄相近,性格潇洒不羁,虽贵为公主,却喜好骑射,成天与侍卫学习摆弄刀枪,鬼点子甚多,时常弄得宫中鸡飞狗跳,连她母亲梅妃也哭笑不得。

也不知是怎生的情况,每回见面,郡主便总是想拉着沈家小少爷玩耍,孩童下手不知轻重,无意间吓到了对方。

「异生弟弟!」

树上两人一齐看去,一个穿着石青色绣花裙子的女童提着裙摆跑过,身後紧紧跟随着两名侍女。

「……异生弟弟!」

她系着两丸乌黑发辫,粉雕玉琢的小脸写满焦急,四处东张西望,迈开莲藕似的短腿在花圃间寻了一圈。

眼见底下三人遍寻不得,就要离去,沈异生拉了拉他衣袍,小声说:「哥哥,我下去吧。」

「不是不想被她找到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

沈异生犹豫了会,说:「我错了,」小娃娃叹了口气,很老成似的,「我还是牺牲一把,陪姐姐玩吧。」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眨眼间,男子就抱着他在三人见不着的地方翩翩跃下,足底触地,竟是不发出一点声响。

沈异生朝他道谢,转身往女童离开的方向奔去。

两个小小的人影很快就碰头,只见前方的女娃娃拉过沈异生的手,往他手心放上了什麽。

於是两颗小脑袋又凑在一块,叽叽喳喳,似有说不完的话,显然是言归於好了。

——可我认识你好久好久了呢。

沈惑弦坐在枝桠上,手支着下颔,轻易便拈下一根花枝,在手指间转着。

这是第三世了。

第一世,沈异生是团未开智的小毛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或许是受到煞气重创的缘故,轮回时,他的七魄竟然只照回六魄,沈惑弦费尽千辛万苦,终於在一处灵泉中找到他。

他藏在水雾中载浮载沉,不仔细瞧还真瞧不见,沈惑弦小心翼翼将他捞起来,合拢在掌心间。小毛球脆弱极了,一不小心就要消散,沈惑弦便往自己心口处剖开一道缝,将小毛球装进去,保护着他不被其他小妖分食。

人生有四喜: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於沈惑弦而言,尚有一喜,那便是失而复得。

他每天都会对着小毛球说话,说他们过去相处的种种美好时光,说自己炽热的爱意。也许——沈惑弦捂着胸口,也许在那个严寒又狼狈的冬季,他醒来後的第一眼,看见那个脏兮兮的小脸,就深陷其中了。

夜晚,他便哼歌给小毛球听。小毛球会发出很小很小的叽叽声,同他应和,在他的心口处滚动,就好像一颗真正的心脏。

然而即便他再如何细心守护,那团毛球就如初阳下的积雪,不过两年便溢散无踪,徒留下他心口处一块小洞。

第二世,沈异生是个既聋又瞎又哑的小傻子。

沈惑弦找到他时,刚出生不久的婴孩已经泡在水中好一会,浑身冰凉,冻得面色青白,只能发出嘶哑的啊啊声。

这样残缺的孩子,就是富贵人家都不一定会愿意留下来,更何况是贫寒佃户,於是他便被父母丢弃在水边,由着他自生自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沈惑弦慌忙将他抱起,用衣袖擦乾了那副小小的身躯,包裹在暖和的皮袄中,看他闭上双眼安静的睡着,泪水却不住滴落。他想不明白为什麽要这般待他,似乎所有沈异生所愿的、所求的,老天便要通通收走,一样不留。

老和尚却摇摇头,道了一声「错」。

「他的魂魄不全,生来必有残缺,厄运缠身,处处绝路,一生孤苦。如今这般,看不见,听不着,不识情爱,不懂是非,混混沌沌过完这生,无欲无求,岂非一桩好事?」

沈惑弦便带着异生在一座氤氲灵气的山林中住下,他依照着尚为孩童时的沈异生曾经描述过的幸福光景,搭建了独属於他们二人的小屋。此地杳无人迹,猛兽罕有,於是星河斗转,凡尘俗事、纷纷扰扰皆与他二人无关。

与此同时,小傻子的一切也都封闭着,他听不见沈惑弦的声音,看不到沈惑弦的样貌,混沌的脑子只知道总有人会陪着他。

他在自己的世界中快快乐乐活了十多年,最终疾病缠身,在沈惑弦怀里安详的咽下最後一口气。

第三世,他没能第一时间找到沈异生。

沈惑弦几乎要疯了,他捏着那缕飘渺的丝线四处搜寻,足迹踏遍天南地北,最後才知道,原来在天子脚下,受龙气国运阻挡。沈惑弦费了番功夫才确认因果——镇远侯沈将军独子,世家大族,权势滔天,父母俱在,并且十分疼爱他。

太好了,他想。

他生来便是一株月季,以淫慾为食,对於父母兄弟之间的关系没有一丝一毫的触动和向往,甚至他对沈异生以外的人类都不感兴趣,但是沈异生欢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便在这片侯府的花园中住下来,沈异生跟着先生学习时,他就藏身树丛间化出本相吸取微弱的天地灵气,好维持住人身。沈异生年岁渐长,也知晓这无时无刻不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兄长不是府中人,却在月光下,卧房中,拉住他的手,悄悄问他:「哥哥会在什麽时候走?如果要走了,能不能告诉我?」

他以为沈惑弦身上怀有隐情,比如落难大侠,隐士高人,又或者是下山历练的仙师,所以才会藏身在府中。

沈惑弦反握住他的手,眼里映着盈盈秋光,「我不走,我会一直在这陪着你,你去哪里我便去哪。」

——永生永世。

沈异生很高兴,他亲昵的扑上去,环抱住沈惑弦的腰,嗅到沈惑弦身上时刻不散的药材的清香。

沈惑弦抚摸着他的头发,熟悉的搂着对方躺下,同榻而眠,听沈异生细数着今日种种,空着洞的心口隐隐刺痛。

如果不是他的缘故,沈异生便该是这样的……黏人,爱撒娇,怕寂寞。对谁都这般不设防,天真又任性的可爱。

沈异生十九岁时,将军府邸再次热闹起来,这回是从未有过的盛大景况,城内百姓夹道围观,长长的红绸牵起,两旁鼓乐齐鸣。

沈家少爷身着大红喜服,脊梁挺直,长身玉立,手执辔头,骑坐在一匹枣红骏马上。乌黑长发高高束起,珊瑚玉石流苏发带垂下,随着马蹄晃荡,发出叮当声响。

众人争相一睹新郎倌风采,只见马上人眉眼温润,容颜俊美,端的是一副好样貌,於是又忍不住猜测新娘子是何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们这消息可真不灵通哇,」茶楼里的万事通一敲桌板,笑道:「新娘子是永宁郡主,皇帝老儿的宝贝千金!」

「你怎麽知道?」

「这就要从他俩幼时说起,新郎新娘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万事通咳咳两声,装模作样地看向四周,「咦,有没有碗凉茶喝啊?话说多了,正口渴着呢。」

旁人切了一声,招招手让小二送上一壶凉茶配一碟乾果,那万事通斟了一碗,一口闷下,顶着众人好奇目光,慢悠悠舒了口长气,才继续道:「这沈将军的独子,就是咱们今日新郎倌,都知道吧?」

「知道知道,快说後面!」

他比了个手势,「莫急,且听我娓娓道来……沈将军的表婶是梅贵妃的生母,梅贵妃刚出生就被送到梅太尉那儿养大,当时还是太子的圣上对入宫陪太后的梅家女儿一见锺情……」

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从早晨一直热闹到了黄昏,及至入夜,众宾客才尽数散去,府邸终於回归静寂。

只余下新房中,一对璧人亲昵的絮絮低语。

细碎的响动犹如利刃,在他的胸口划开鲜血淋漓的伤痕。

屋檐下,不知道说了什麽,传来咯咯笑声。他们……脱去衣裳了吗?就在今夜,将行云雨之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要一想到那双唇会亲上别人,眼中的深情凝望着别人,沈惑弦心下就剧痛无比。他竭尽全力才阻止自己不要闯进去——市井传言说的不错,尽管他已经称得上日夜陪伴在沈异生身边,却没有办法左右沈异生的情感。

他恍然之间,终於明悟过来自己真的是只妖物,有那麽一瞬间,他甚至想要带走沈异生。

锁住他的四肢,蒙住他的双眼,将他困在自己身边,再也不见天日,不论做什麽都只能依靠着自己……然後他就想起了沈异生流着泪的面容。

那些他刻意遗忘的、从他口中说出的美好故事里,从来不曾出现过的真实。

「当知晓你会在我见不到的地方和人亲热时,这里就好疼……疼得椎心刺骨,无法呼吸,只恨自己不能在场阻止。」

「但当真正亲眼看着你同他人翻云覆雨,这里却是疼的想死。」

他在想什麽呢?当时的他究竟在想什麽呢?

他头痛欲裂,胸口处更是疼的难以呼吸,他十指用力,抓皱了胸前衣襟,痛苦的弯着腰,张了张口,无声的喊着。

很快的,他就看见了沈异生厌恶的神情。

犹如当头浇下一盆冷水,他惶惑不安的松开手,指尖不住痉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即便只是闻到你身上的气味,都教我恶心的想吐。」身着蓝色道袍的青年冷淡的说:「滚,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啊啊、啊啊啊——

泪水滚落。

眼前闪过越来越多的画面,都是沈异生,浑身是血的,笑容明媚的,伤心难受的……每一帧,每一帧,都让他既悔又痛,最终定格在那张揉皱的信笺上。

【此生爱恨已了,望来世再不相识。】

……不知何时,屋中的红烛被吹灭了。

朦胧月光下,他还是听到了沈异生的声音,他能勾勒出对方青涩的面庞,羞赧的笑意,窸窣间,衣衫退去,底下床铺嘎吱晃动。

他静静地坐在檐上,犹如一尊塑像,只除了握紧的拳头渗出一缕鲜血。

隔年,沈异生於举荐下官拜太仆寺少卿,他带着新婚妻子举家迁往就任。

闲暇之余,他四处开办学堂,编纂旧书,永宁郡主也陪着他一起,夫妻琴瑟和鸣,育有二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七十五岁时的秋季,沈异生躺卧在铺了柔软被褥的竹椅上,在窗边静静的晒着暖阳。

他已经病重的睁不开眼,忽而感觉到自己布满褐斑、乾枯消瘦的右手被人珍重的捧起握住,温柔抚摸。

「咳咳……」沈异生偏过头,和蔼地问:「是谁?」

「异生。」

「啊!」

他欢快地说:「是哥哥吗?」

「是我。」

沈异生又连连咳了几声,对方扶着他坐起身,将刚端过来已经温凉的汤药递到他唇边。

沈异生就着他的手一口一口咽下。

药极苦,他却面不改色,很快就喝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过了会儿,笑着说:「以前还总疑心你的衣物是不是浸过药罐,否则怎麽会一股药味儿不散……」

「结果现在,我自己就成了药罐子啦。」

明明已至垂暮之年,他在面对这人时,却总是忍不住要撒娇。

对方轻轻抚摸着他的脊梁,他太瘦了,轻飘飘的,几乎没有重量,如同一把枯枝,残忍的提醒着所有人,一呼一息间都是生命在消逝。

「异生,你会怕吗?」

「怕死吗?」沈异生思索了下,摇摇头,「以前或许是怕的……但如今,我已经活的足够久啦,这样的身体再活下去也没什麽意义,无非就是辗转於床榻。况且我这一生,想做的事情几乎都做了,并未留有遗憾……」记起了什麽,他唇角漾出一个微笑,「桐儿还在下面等我呢。」

「我也会等着你。」

沈异生笑意更甚,喜悦道:「那我更不怕了。」他放松了身体,慢慢地往後倒去,脖颈脱力似的垂下,有什麽东西攀爬而上,裹住了他。

「哥哥,谢谢你。」

自始自终,他都从未过问沈惑弦的私事。容貌为何不老,又依靠何者为生,是否为鬼怪精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既然沈惑弦不说,他便也不在意。

毕竟人生短暂几如蜉蝣,能与对方萍水相逢,已是得来不易的缘分,是以更加珍惜。

恍惚间,他听到沈惑弦哼起了歌,不成调的小曲儿,他静静地听着,莫名地有些熟悉,好像有谁曾经在每晚都哼唱着歌哄他睡去。

於是他安心的任由意识下沉,坠入了梦乡。

「回来了?!」

「真的?真的都回来了!」

「几年了……这都几年了……终於哎,咱都以为再也见不上面了——」

村民听到消息,纷纷放下手中器具,跑到村口的镇山石前,迎接五年前受徵召入伍,终於能返乡的青年人。

「儿啊!有没有受伤?」

「咱们可想死你啦!快快,你爹今天杀那头老母猪给你补补身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欢声笑语之中,可惜不过一会,就夹杂了凄厉的痛哭。

一跛脚老人站在一旁,摇摇头,叹了口气。

毕竟当年浩浩荡荡走了村中三十多名男儿,回来时却只余十数人,注定便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一世是个乱世,兵连祸结,戎马生郊。

沈异生却幸运的在凶险无比的战场中活了下来,有一次,己方军队溃败,四处窜逃,他左腿受伤,陷入了绝境,是一个叫沈惑弦的男人背着他翻越山岭,躲过敌兵搜索。

此後,随着军队南征北讨,这个男人都陪伴在他身边。他於是开玩笑的要与对方结拜为兄弟,没料到沈惑弦立刻一口答应下来,当天就祭告天地,省去祭礼,以兄弟相称。

沈惑弦自称无父无母,因着战乱缘故,也没有其他认识的同乡人,於是当战争平息後,他便兴冲冲的带着恩人回家,邀请沈惑弦住在家中,如果沈惑弦愿意,乾脆就别离开了,留下来做村里人。

他回家还为了一件大事,幼时父母曾给他结下一段娃娃亲,是同村与他一块儿长大的姑娘。沈异生原先不愿耽误她,况且刀枪无眼,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问题,早已经同两家人说好婚约作废。

如今他也算是衣锦还乡,挣了军功,没想到,他的未婚妻拒绝了媒婆三番两次的说亲,一直在等着他回来。

两家人当即就择定好吉时,上门迎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村里民间无论办喜事或丧事,通通是一切从简,并没有太多繁琐规矩。

大婚当晚,村民们都喝得烂醉,酒量本就不怎麽好的沈异生趴在不知道谁的肩膀上。鼻尖动了动,他打了个喷嚏,醉成浆糊似的脑袋纳闷着怎麽一股子药味。

「异生。」

听见呼唤,他艰难的撑开眼皮,沈惑弦正垂眼看着他。不知道为什麽,那张秀美端正的脸上,满是痛苦与悲伤,好似在忍耐着什麽。

「异生。」

他发出呜嗯的声音,搂住了对方脖颈。「沈、沈哥……」他想安慰对方,然而不晓得该如何做,於是只能一个劲的拍着对方的背。

「异生,我不想与你分开。」

他愣了许久,才理解过来对方说了什麽,他想了想,困惑的问:「沈哥,你……你要走麽?」

沈惑弦摇摇头,「我不走。」

沈异生便笑了,他俊朗的眉眼舒开,猛地亲了沈惑弦脸颊一口,「我好开心……人生四大乐事,我就、我就占了两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话没说完,脑袋一歪就睡了过去,旁边人看不过去,通力合作,嘻嘻哈哈的扶起醉倒了的新郎入洞房。

沈惑弦在屋中睡懒觉的时间越来越长。

虽然作为妖物,他永生不死,但在长期没有精气的补充下,过去亏空消耗又过多,他的妖力已然不足,很难长时间维持人形。

於是在一个与寻常无异的午後,他收拾好行囊,向沈异生辞行。

青年讶异的问他要去何方,何时归来。沈惑弦垂眸,看向站在沈异生身後的女子和拉着沈异生袖子的孩童,微笑道:「归期未定,随处走走罢。」

看到沈异生皱起眉头,显然很是忧虑,沈惑弦拉起他的手,承诺他:「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会在你身边。」

沈异生终於露出笑意,叹了口气,「真的要走麽?」见他神色坚定,知道对方心意已决,闲话几句後便叮嘱他道:「路上务必小心。」

沈惑弦一一点头应下,见沈异生放开手,他犹豫片刻,终是问出口:「异生,我可以抱抱你麽?」

沈异生立刻张开双臂上前拥住他,他感受着熟悉的体温,几乎要忍不住落下泪水。

沈惑弦所居住的屋子空下来不过几天後,一日早晨,小女娃蹦蹦跳跳地跑进屋中,捉住正坐在树墩上磨着砍刀的父亲的衣摆,惊喜道:「爹!爹!我们院子里多了一棵小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麽?」

沈异生擦乾了手,摸了摸她的头,被女儿小手握住食指带到院子里去看她的新发现。

当看到那株与周遭格格不入,稍矮的丛生苍翠树冠,沈异生面上的微笑也变成讶异,他非常记得院子里原来没有这颗形状奇特的矮树,那只可能是别人移种过来。

女孩晃了晃他的手,追问着:「爹,这是什麽树呀?它会结出好吃的果子吗?」

他回过神来,摇摇头,「爹也不晓得,但是……」他想到了什麽,唇角扬起,「估计是你那沈叔叔搬来的呢!咱们可得好好浇水养着,等他回来就能知道是什麽树了。」

◆◆◆

花妖已经陷入沉睡中。

他为自己织了个梦,梦里只有沈异生。

等待下一次轮回开始,他便会再次苏醒,找到转世後的沈异生,陪伴着他,永生永世。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

最新小说: 为凑份子钱把自己坑进黄文世界 【双性】饲养双性 俊帅青年公共厕所沦陷记 王子和七个巨人的幸福生活 赢褚 无边落木by洺渊【现代家奴】 我只是想赚你的钱 185-188帅受壮受合集 双生神明的爱宠 发小妈妈和我有一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