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尸体是怎么回事?言知瑾扬起手机,一字一顿地问, 那么多人一起见证的尸体是怎么回事?
她跟我说不会出事,叫我不要管言虺的手飞快地变换着手势,却好像根本没办法达成完美的解释, 最终只能无力地垂下。
他低声说:我不知道。
她跟你说, 不要管。言知瑾迅速而利落地洗漱收拾, 所以确实发生了一些事。而你没有告诉我。
言虺绷紧双唇, 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我不想打扰你休息。
那现在呢?言知瑾问,现在不算打扰我吗?
言虺沉默不语。
她对你说, 她喜欢夏舒荷。结果是夏舒荷连续几个星期的噩梦。言知瑾一件事一件事数过来,她还对你说,她不会让夏舒荷受伤, 结果是躺在研究所的尸体。
看来尊贵的神与人类对词语的理解并不相捅。
言知瑾冷冷地说:我不相信你们口中的喜爱和保护。
言虺面部肌肉微微痉挛。他抓住言知瑾的手臂, 急促地说:我马上去找她, 把夏舒荷带回来。你等一等,我保证她完好无损地站在你面前。
他说到后面, 近乎是在哀求:你别把我和她归成一类, 我和她不一样。
不需要。言知瑾解开他的手指, 抽出自己的手臂,这是她的命运,如果没有你,她可能早就遇难了。是我私自把你扯进来,她的命,本来就和你没有关系,你没有义务去保全她,我不该把气撒在你身上。
他有礼有节而疏冷地说:刚刚是我太冲动了,我道歉。
他整理好衣服褶皱,打开房门:但是我现在要先去警局接受调查,恕不奉陪。
他一出门,肩膀就被人按住,差点把他按得仰面倒下去。他面露不悦,刚想挥开言虺的手,言虺就一个响指,把他送到警察局,嗓音低沉:我送你。
言知瑾还没来得及和他说什么,就被易犹岚带到问话的房间。
他回头看了一眼,言虺的身影被墙壁遮住了一半,头也低着,看不清神色,就像一团没有固定形态的浓浓的黑雾,阴郁而孤寂的感觉快要化成水珠低落下来。
易犹岚还是那副慵懒而淡定的样子,仿佛什么惊天动地的案子,都不会引起她的慌乱。
她先安抚道:你不要紧张,我们知道,你大概率没有嫌疑。
言知瑾摇头,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易犹岚看看时间,说:凌晨4:06,我们接到研究所员工报案,发现死者出现在研究所走廊里,状况危急。4:21,我们到达案发现场,此时死者已经完全失去生命体征。
言知瑾声音艰涩:死因是什么?
头部遭受重击,可能是被重物击打头部。她身上还有其他淤青,应该是和歹徒搏斗的痕迹。易犹岚说,报案人说,她睡觉的时候,被巨大响动惊醒,赶到案发现场时,看到倒地不醒的受害者,和一个仓皇逃窜的人影。可惜因为天色太暗,她没有看清那个人的样貌。
她拿出一张研究所平面地图,点着其中一个位置说:死者当时就倒在这里。
言知瑾心跳停了一拍。
她指的地方,就是存放言虺的毒液,以及相关研究数据的房间。因为这项研究很特殊,所有研究资料都单独存放。
那房间里的东西
这你放心,房间内的东西都完好无损。嫌疑人这点还挺良心的,虽然墙都给刮掉一大层灰,硬是没让柜子有一点损坏。易犹岚单手托腮,我们可以认为,嫌疑人很珍惜这些研究资料。报案人也向我们提供了一种可能,嫌疑人可能意图盗窃这些资料,被因为噩梦惊醒的受害人发现,于是两人开始扭打,在这个过程中,受害人不幸身亡。
是为了保护柜子里的资料言知瑾断断续续地问。
里面的东西应该上了锁,普通人无法打开,而且有很可靠的安保系统,一旦有人想暴力开柜,一定会马上遭受电击,对吧?可惜受害人不知道。易犹岚咬咬下唇,不,只要嫌疑人发现了她,她就难逃一劫了。
言知瑾低垂着头,问:没有抢救的机会吗?
很遗憾嫌疑人下手实在太重了,易犹岚说,可能他也怕受害人看见了他的样貌,所以下了死手吧。即使报案人用最快速度叫了救护车,我们仍旧未能救回她。人类的身体,实在太脆弱了。
言知瑾嗯了一声。
你也不要太伤心了,易犹岚伸出右手,抬起他的脸,笑眯眯地说,谁也不想这种事情发生。现在发生了,我们只能往前看。
言知瑾双目迷茫,没有焦距,恍恍惚惚地看着她。
他并没有流泪,也没有显现出任何悲伤的神色,但他就是像抽去了灵魂的木偶,木然地看着眼前的世界。
他轻轻点头,又回答了几个问题,和易犹岚告别。
他走出讯问室的时候,言虺已经不在了。往常他一定会守在门口。这次,大概是去找那个宣称喜欢夏舒荷的女人去了吧。
他自己打车,去学校,像个机器人一样,有条不紊,又呆滞木讷。
研究所内众人身边的气压也很低。因为发生了命案,正常的工作无法进行,大家少见地聚在学院的办公楼里。
何葭云在低声哭泣。她就是报案人,深夜被打斗的声响惊醒,到现场时,只看到夏舒荷还温热的尸体。
如果我我睡得没有那么死就好了。她哽咽道,明明信誓旦旦地说陪她度过夜晚,却自己睡得那么沉。她一定又被噩梦惊醒了而我却不知道
方眠在一旁安慰:这也不是你的过错,是凶手的错。哪有人能一晚上不合眼?小夏一定也是不想打扰你,才自己一个人出去散步。
可是如果我如果我更警觉一点如果我再醒得早一点
这件事和你就没有什么关系,周晗光咳嗽了两声,冷漠地抬头看她,她为什么会凌晨在研究所里闲逛?这个点她不应该在宿舍里?
是我说来这里陪她的。小夏最近总做噩梦睡不着,说在这里能安心一点,我就想陪陪她。
周晗光双唇苍白,脸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好像是生病了。他的病态并没有影响到他的毒舌:研究室又不是医院治什么做噩梦?偷偷把她放进来就不怕她弄出什么破坏?
小夏都这样了你还要纠结这些?
是我把她放进来的。言知瑾做了个手势。
周晗光愣了一下,弓着背咳嗽,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