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段时间,等结束言知瑾试图解释。
我不想等结束。蛇慵懒而优雅地伸直自己的身体, 围着他, 从下盘绕至上方, 柔软的身躯紧密贴着他的皮肤,我从来都不喜欢忍耐。
你想做什么?言知瑾不动声色地问。
我原来只是想像我说的那样, 每天单独和你待一会。蛇抬起尾巴尖, 晃了晃, 像是在思考,现在,还没想好。
该怎么办呢?他恶劣地笑道,是把你们现在的所有研究成果全部砸碎,还是把其他的小鼠也变成我的信徒呢?不,或者说,把整个研究所、整个学校里的其他人,都变成我最忠实的奴仆?
言知瑾眼里闪过一丝薄薄的愠怒。
蛇看到他的愤怒,反而更愉悦了:怎么,很生气?我还有更能让你生气的。我可以将我的毒液混到最常用的注射药物里,让他们在以为自己即将得救的同时,走向另一种死亡。
别说了。言知瑾打断他。
为什么不说?蛇歪歪脑袋,尾巴尖也跟着打卷,因为你不喜欢听?
言知瑾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努力不让自己动怒。
蛇还在火上浇油:就是因为你不喜欢,我才要做。
言知瑾压低嗓音,话说得很慢,尽量不让自己的情绪干扰思维:你一开始,有打算做你后面说的这些事吗?
蛇打卷的尾巴顿了一下。
他没有马上回答。
你变回人形,我跟你说。言知瑾直起腰杆,严肃地说。
他这么说话的时候,总给人一种威严感,听到他的声音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听从他的指令。
黑蛇变回人形,额前的头发垂到眼睛,眉眼里弥漫着一股阴郁。
他是站着的,比言知瑾高,和他说话的时候,要低着头。
但这样的高度差距并没有让言知瑾感到什么压迫感。
言知瑾微微踮脚,捧住他的脸,说:这段时间,我一直觉得很害怕。
言虺脸上浮现一丝困惑。
这丝困惑转瞬即逝,他很快又回到那张阴沉沉的脸,问:害怕什么?
我原本以为,经过这么多重处理,我们已经能够避免小鼠的死亡,毒液的正面作用也在这个过程里被削弱了。它最初的表现也确实在我们的预料之内。我没有想到,毒液对他的增强作用这么大。
言虺说:或许是因为你只擅长挽救他们的生命。
言知瑾摇头。他垂下手,也不再踮脚,低垂的眉眼显出几分低落:我知道这两者不能抵消,但是当时的我们太激动了。我那个时候想到的是,这种药物可以用来延长重病患者的生命,忽视了它可能带来的危险。
言虺把手放到他头顶,说:我会让那些老鼠听从你的命令。你让它们往东,它们不敢往西。它们的一切行为都依从你的安排,这样你就不用担心它们闯祸。
言知瑾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我不认为我能承担得起这个责任。
他掐掐自己的手背,呼吸绵长而沉稳:而且,你总不能让所有使用这种药物的生物都听从我号令,这不合理。
我可以,言虺嘴角扬起一个弧度。他握住言知瑾的手,捂在掌心,我可以让这个星球上的所有人,都成为你的信徒。
我不想。言知瑾淡淡道,我不希望他们变成没有思考的僵尸。人应当是自由的。
言虺不置可否。
但我真正担心的不是这个。言知瑾说,我怕的是,他们拥有自己的意识。
他指尖发凉,像是被言虺的手掌,吸去了温度。
就像那只逃跑的小鼠一样,或许它拥有了自主意识,它意识到它不应该被困在实验室里,任人宰割,你可以控制他的身体,或许还有一部分思维,但当你松懈的时候,它总是会思考,为什么它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为什么它每天都要遭受各种仪器的折磨,久而久之,它发现它不会再完全受你控制,它脱控了。我有的时候也会想,我们到底有没有资格对它们做那些事,毕竟有些实验,实在是太残忍了。
但实验证明,它没有这个智力。言虺解释,连精心选育的宠物也会有偷偷离家的行为,这并不能说明,它有自主意识。
因为它只是一只小鼠,如果是智力更高的其他生物呢?
言知瑾就差直接把如果是人呢问出口了。
如果是人言虺语气轻松地说,或许会迎来下一次大战。
如果这种药物诞生,它绝对不会只作为特效药存在,那些原本就身居高位的人,想利用他继续稳固自己的地位,而原本身处底层的人,也想凭借药物获得阶级跨越,他们会想方设法去抢夺盗窃药物。
人的野心一旦得到能力的支撑,就会无限膨胀。总有人会想站在最高的地方,统领其他人。几个人的野心碰撞,就能激起浩浩荡荡的战争。
而他们也恰巧挣脱了言虺的控制,有了自己的想法和决定。
我不想看到这样的事。言知瑾长吁一口气,神情恍惚,我最近总是想起你在A国时讲的那个故事。你那时候说的是,一条因为实验变得强大的响尾蛇,本以为自己是世界的主宰,却无意中逃出实验室,见到研究人员的故事。也许这只白鼠也是,或许你那个时候就在提醒我了
言虺皱眉,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清清嗓子,轻快地说:我那时候也说了,那条蛇后来死了。你担心的话,就把这只老鼠,连同之前的研究资料全部销毁就行了。
还不够,言知瑾摇头,我们能研制出来,别人也能。我怕到时候一点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言虺挑眉:其他人可得不到我的毒液。
言知瑾说:但他们可能得到其他和你有关的东西,比如本杰明的那只小怪物。还有,拥有同等实力的,不只你一个,万一是那只兔子的主人给了他们恩赐呢?
陆柏棠已经得到类似传闻了,那家制药公司疑似研制出了增强人的体质的药物。这种消息一定不是凭空产生的,有蛛丝马迹已经出现。
所以我总是想,早点研究出应对方法,起码找到大概的方向,防范于未然。我现在没有时间去做别的。
言虺想了想,说:可是,这些和你没有关系。
言知瑾蹙眉:不
并不是你引起的战争,我也相信你不会大张旗鼓地兜售这种药物,言虺扬眉,他们自己研制药物,自己使用,自己挑起战争,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只是一个被战火波及的局外人。当然,我不会让你卷入纷争。
可是言知瑾睫毛低垂,忧郁地说,我本可以阻止。
可以阻止,却不去阻止,他会觉得不安。
管他们呢。言虺耸耸肩,谁让他们贪。就算没有这种药,他们也会制造出其他的武器。
他莞尔:你以前,不是不喜欢管其他人的事吗?
这不仅仅是其他人的事。言知瑾脸色绷紧,这件事关乎整个星球,我逃不掉。而且,我还有我的亲人朋友。
没关系,言虺抬起他的下巴,捏捏他的脸,笑容灿烂而傲慢,我会把你们全部保护起来。你,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你想保护的所有人,我都可以保证你们的安全。就算我没办法控制每个信徒的大脑,总能保护你们不遭受危险吧。
所以,他咬重音,你不用这么急着研究出解决办法。我们慢慢来。
言知瑾的脸被捏得稍微变形。
但他的脸色却缓和下来,眼里有了光亮,气色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言虺最后补充:当然,最主要的是每天有时间摸我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