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知瑾的胃这次是真的活过来了,饥饿感在短时间内超越发烧的不适感,成为当前最强感受。
他掀开被子,要下床去桌边吃。言虺按住他,把碗放在床头柜上:别下床了。
言知瑾还在坚持:可能会把床弄脏。
脏了换一套就行,我帮你换。言虺不在意地笑笑,用哄小孩的语气把他哄回床上。
言知瑾一想,也是,被套床单脏了,换一套新的就行了。
他因为发烧,懒洋洋的,不愿意动脑,也就接受了这个安排。
言虺给他背后垫好枕头,又把碗稳稳放进他手里,最后还不放心地问:你有力气吗?能自己喝吗?
言知瑾颤颤悠悠地舀起一勺,向他证明,自己可以。
虽然因为关节酸痛,身体无力,这个动作看起来很惊险,但粥还是安安全全地进了他嘴里。
是因为长期劳累导致的免疫力下降,烧退了最好休息两天。言虺坐到衣柜前,几乎是这个房间离言知瑾最远的位置,研究所那边我帮你请假了,如果有什么事,方眠会代你处理,也不用担心他们偷懒。
言知瑾懒散地点头。
其实他根本没想这么多,只是想快点吃药睡觉。
言虺说完,就不开口了,沉默地看着言知瑾。
房间里只余下言知瑾吞咽鱼片粥的声音。
饶是他现在再迟钝,也能感觉出来言虺的不一样。
往常他吃饭的时候,言虺总要找机会戳戳他的脸,再不济也会多问几句好不好吃。
但现在,他一言不发地坐在对面,宛若一座雕像。
沉闷的氛围带动得言知瑾吃饭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他胃里垫了点东西,思绪也清晰起来。
中午,他和言虺才刚刚大吵了一架。
言虺要跟着他去实验室,他不答应,言虺就用研究所其他人的性命威胁他。
但最后言虺也没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行为,他走的时候,记得其他人都好好躺在地上沉眠。
言虺也没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只是要自己允许他跟着去实验室,还有
亲他一口。
言知瑾一想到那个凶狠又悲伤的亲吻,手一抖,差点把碗打翻。
刚刚退温的脸颊霎时间又烫起来,他连粥都忘了吹,还是滚烫的就直接往嘴里送,差点把舌头烤出个泡。
怎么?言虺起身。
他咬咬舌尖,放下勺子,含了一口温水:中午
你走之后,我就解开对他们的控制了,言虺飞快地回答,他们身体都很好,不信的话,可以和他们视频。
言知瑾险些跟不上他的速度。
他发烧之后,脑速不比之前,但意外的是,因为不会思考那么多前因后果,变得格外大胆。
他问:你为什么一定要跟着我去实验室?
你答应我去的。言虺一改方才的死气沉沉,情绪激动地说,你之前说,要我跟在你身边。
你还在研究所里,和实验室在同一栋大楼,这不算是赶你走。
为什么他可以去?言虺咄咄逼人地问,你最开始明明说,只有我们两个进行那部分研究,后来把他们也加进来,我可以接受,现在直接不要我了?
言知瑾揉揉额角:因为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我可以帮你。只有我最了解我的毒液。只有我最了解你想要知道什么。
你言知瑾沉寂许久。
他再次开口的时候,嗓音低沉了很多,犹犹豫豫的,有许多种情绪就纠缠牵扯:你为什么要帮我?
言虺怔了一下。
他双唇微张,好像在说什么,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把这个无声的回答说完,垂下睫毛,说:我想让你成为我的信徒。
为什么一定是我?言知瑾自嘲地笑笑,我大概是,最不可能成为你的信徒的人了吧?
言虺执拗地说:这不重要,是你就行了。
为什么不试试其他人?他们会比我更加称职,更加爱你,事事都以你的感受为基准。
我不需要这些人的信仰。
孟千霖呢?
言虺皱起眉。
他不明白言知瑾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人。
言知瑾直接问出徘徊在心底的问题:你为什么不拒绝孟千霖的礼物?你想让他成为你的信徒,还是其他的?
第34章
言知瑾话音落下, 房间陷入寂静。
门窗紧闭,窗帘沉重地垂落地面,关掉空调的房间连一丝风都没有, 干燥的空气似乎要自己燃烧起来。
言虺沉默片刻, 问:不是你说,他要送就送, 不要管他吗?
我什么时候说了?
那次, 何葭云问, 要不要拒绝他的赠礼,你说既然他想送, 何葭云他们也想收,就不要管他。
言知瑾脱口而出:我那是跟你说的吗?
话说完,他愣住了。
言虺也怔了一下。
言知瑾反应过来, 侧过身, 把碗抬高, 尽量挡住脸:不, 我是说
他话还没说完,一个黑色的身影就从墙边扑了过来, 差点把他的碗掀翻。
粥!言知瑾又惊又怒。
黑色的蛇尾平稳地托住碗,把粥安安全全地送到床头柜放下。
你吃醋了?稍带点硬的黑色短发在他颊边磨蹭,冰凉的吐息胡乱地喷洒在发烫的耳垂。
黑色的蛇尾霸道地缠住他的双腿, 绷出流畅而有力量感的线条。仍旧保持人类模样的手臂将他牢牢扣向胸膛, 宛如一对坚不可摧的锁链。
没有!言知瑾不假思索地大声否认。
如果早知道你这么在乎, 我一定把他赶走,言虺蛇尾卷得更紧, 在他耳边低声喃喃, 我还以为, 你很喜欢这个总往研究所送食物的学生。
言知瑾鼻腔间尽是蛇特有的寒冷气息,脸却热得能烧起来。他避开言虺的目光,尽量公正地分析:这段时间,他为研究所提供了很多物资帮助,也缓和了研究所过于紧张的工作氛围,我确实很感谢他。
言虺说:那我告诉他,以后多来几次。
不许去!
言知瑾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就说出这句话。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正坐在蛇尾巴上,手里还揪着言虺的衣领。
他看到言虺逐渐上扬的嘴角,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眼睫毛不安地颤抖。
他开始为自己找理由:不是,我
他脑子已经是一团乱麻,发烧所带来的思维迟缓让他更难寻找到解释的语句,只能把一切推到生病上面:抱歉,我现在脑子不太清醒。
如果你不想看到他,我马上让他消失。言虺微笑着说。
他的眼睛像是最纯粹的黑曜石,只为一个人闪耀。他就像是神庙中虔信而忠诚的信徒,为神明献上自己所有的迷恋与信赖。
如果忽略掉冷酷的语句,他的笑容甚至可以算得上纯净。
我说了,我只是头脑不灵活,言知瑾冷冷地说,你不要妄想伤害我的学生。
言虺却像没听到他的话,仍旧自顾自地说:我还以为,你只是想摆脱我。从一开始,就是我强迫你接受我的,我知道你一直想让我消失。孟千霖是你的学生,我就算不喜欢,也不能对他做什么。我以为你从来不会在意我身边有什么人,没有想到你会吃醋
你不要说了。言知瑾被他说得面红耳赤,掀起被子,把身体紧紧裹住,轻轻踹了言虺一脚,出去,我要睡觉。
你不吃饭了吗?言虺看看喝到一半的粥。
喝不下,你拿走。言知瑾飞快地吃了片退烧药,翻身,把半张脸都埋进被子里,假装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