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第一章

乌云蔽月,斗大如珠的雨点密密落下,为炎炎夏夜带来一点清凉。

的的哒哒的雨声在窗外响过不停,刚满八岁的沈沧海躺在床上,双眼一直瞪大大,无法入睡。

他住的是下人的院落,睡的是二十人的大通铺,手脚都贴着别人的肩背,浓厚的体热汗味固然令烦躁,但最令人难受的却是从入夜前就一直咕噜咕噜地叫着的肚子。

自从半个月前被带来千刃崖後,每天能吃上一碗米饭,但昨天因为不小心开罪了管事的李总管,已经整天没有粒米进肚,肚饿时,只能不断灌井水进肚。

这时翻来覆去实在是饥肠辘辘难以忍受,他心想:反正所有人都睡着了,不如偷偷到厨房去,说不定可以找到些冷饭菜汁来填饱肚子。

想到这里,他登时激动地跳了起来。

「吵死人了!」身旁的人登时骂起来,沈沧海忙不迭用手掩着嘴巴,还好那人没有睁开眼,呢喃两句便再次沉沉睡去。

沈沧海松一口气,蹑手蹑脚地下床,走出房外去。

外面的雨声更加响亮,四周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清楚,幸好下人的院落就在厨房附近,他凭着记忆,向左拐两个弯,找到厨房,在厨房的灶头找到两个冷硬的馒头。

他高兴得差点欢呼起来,如获至宝地把馒头捧在手掌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口大口地咀嚼着的时候,忽然听见一阵细碎的哭声,沈沧海抬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厨房外的砖墙下,一团白影在雨中徘徊。

沈沧海吓得脸青唇白,连退数步,连手里拿着的馒头也掉到地上,来回滚了几滚,又滚到他的脚边去。

他定下神来,看清楚在雨中的原来是个约莫十一,二岁的男孩,穿着全套的白色衣袍,头上也缚绑着白布。沈沧海好奇心起,掂起脚尖张望,只见男孩在滂沱大雨中徘徊走动,最後更蹲到墙角,抱着膝,瑟缩成一团。

哭泣声断续传来,纵然大雨也难以掩盖,沈沧海想了想,掂高脚尖在厨房的架子上拿起一块大荷叶,顶在头上跑出去。

「哥哥,你为什麽哭?」

他突然出现,男孩少不免受惊,接着又把头埋在双脚间,并不睬他。

沈沧海蹲在他身边。

「你为什麽哭?你为什麽哭?你为什麽哭?」

一问再问,不知进退,终於令男孩受不了,抬起头来瞪着他,眼里现出怒色。

被他恶狠狠的神色所惊,沈沧海畏缩地将脸都藏在阴影中,但还是从荷叶底下偷偷看他。

「……为什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或许是受不了他的纠缠,也或许是他也想对人倾吐,男孩咬一咬唇,闷声说。「我的娘亲死了。」

沈沧海眨眨眼,问。「……死了又如何?」

男孩登时大怒,喝道。「你说什麽?」一怒之下,一股威严油然而生。沈沧海吓得缩起肩膀,眼睛委委屈屈地垂了下去。

男孩心想:自己是什麽身份,和这个笨小子生气什麽?

也不再理他,迳自走到墙的另一边去。

谁料沈沧海又是顶着荷叶跟在他的身後。

男孩暗自生气,抬脚将地上雨水踢得四溅。

大雨滂沱,加上男孩踢起的水花,把身子头脸都溅得湿透,沈沧海索性把挡雨的荷叶丢掉,喃喃自语。「要是明天病了怎麽办?我还有很多工夫要做呢!」

声音虽细,还是传入了男孩耳中,他倏地顿步,猛然回头。

「大胆!你在怪我?」

沈沧海又是瑟缩一下,但这次他的胆子大了,半晌後,噘噘唇道。「你自己不开心为什麽要对我发脾气?我的娘亲把我卖了,我也没有对你发脾气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怒极,男孩反而笑了起来。

「竟敢把你我相提并论……好,很好……」他的语气忽然柔和如水,与一直以来的恼怒冷淡截然不同,沈沧海反应不过来,微微呆住。

男孩脸带微笑,踏前一步,伸手拍他的肩膀,指尖刚要按上他的肩头时,沈沧海忽然弯身,从脖子上拉出一条红绳,

「哥哥,这个送给你……这是我的护身符,每次我想念娘亲时就会把它拿出来,那麽心里就不会那麽难受了。」把手里的东西硬是塞到男孩手中,沈沧海脸带害羞地走开了。

垂首看去,原来是个平平无奇的绣花旧荷包,男孩皱一皱眉头,拉开一看,看见收在里面的一束头发,不觉怔忡。

还未回过神来,沈沧海已经跑得远了,雨中还远远传来他天真的声音。

「哥哥,有了护身符,你以後不用伤心,不要再哭了!」

瞧着他消失在雨中的小小的背影,再瞧向手里的荷包,男孩一时间哭笑不得,刚才升起的杀心也在不知不觉间消弭得无影无踪。被无情大雨湿透的身躯,失去至亲的冰冷心灵,被一股暖流冲洗,微微地……感到温暖。

※※※※※

自从几天前的一场大雨,不知道为什麽,连续数天的天气都很好,夜空星罗布,明月高悬,与天上皎洁如同银盘的月亮相比,沈沧海心里却偏偏疑云密布。

一如之前的几天,他在深夜时分潜进厨房找东西吃,厨房里还是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奇却奇在厨房里再也找不到常见的馒头,冷饭剩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打开锅盖,锅里放的是各式连名字也叫不出口的糕点。

热呼呼,香喷喷的香味扑味而来,沈沧海看着那些造得像小白兔,小花儿的糕点发呆。

「在想什麽?」轻笑声从後响起,沈沧海回头看去,一个眉目俊美,气度轩昂的男孩正好走进来。

沈沧海微微一惊,吓得退後两步。

男孩好笑地勾起唇角,说。「怕什麽?我又不是要捉你。」

见他确实不像要抓自己偷食的样子,沈沧海登时松一口气,再向他看两眼,终於认出他就是前几天夜里那个在雨中哭泣的哥哥。

看着他身上穿的洁白得像云一样的新衣,漂亮的鹿皮靴子,沈沧海羡慕得不得了,眼神一直追着他不放。

看着他的傻样子,男孩又是微笑。

「你不是肚饿吗?为什麽不吃东西?」

沈沧海看一眼那些精致的糕点,心忖:这麽漂亮的点心,一定是做给少爷小姐吃的,我怎敢偷吃?

噘噘唇,他说:「我想吃馒头。」或者冷饭剩菜也可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哦!原来是不合胃口。」男孩露出了然的样子点点头,状若不经意地伸手取一件糕点来吃。

他一副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引得沈沧海更加饥饿,喉头乾咽几下,伸手摸一摸咕咕作响的肚子。

反正是他先吃的,他也不怕了,自己怕什麽?他想。

如此安慰自己後,他再也忍不住肚饿,拿起糕点大嚼起来。

「别急,还有很多,坐下来再吃吧!」男孩笑着把他拉到墙角的方木桌椅坐下,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淡淡地问。「千刃崖没饭你吃吗?为什麽要到厨房偷吃?」

「我……我嗯嗯……得……」沈沧海的嘴巴里塞满食物碎屑,说话含糊不清,男孩伸手轻拍他的肩背,耐心地等待半晌,才再问:「是谁负责伙食的,为什麽没有让你吃饱?」

把最後一口食物咽下去,沈沧海拿起另一件糕点,边说。「本来是可以吃饱的,但是前几天,即是我遇到你的前天,我不听李总管的话,所以要捱饿。」

「不听他什麽话?」

沈沧海老老实实地答。「他想摸我,压我,我不让他压,还踢了他一脚。」

男孩脸上的笑意登时一敛,但瞬间便回复自若。

「你怎知道他要压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林说的。」

沈沧海又拿起一件小白兔糕点,舍不得吃,举在掌心细细看着。

「小林悄悄地告诉我,李总管摸他,压在他身上,他痛了几天,夜里一直在偷偷地哭。我怕痛,所以李总管摸我的时候,就把他推开了,但是我推不开他,就用力踢他,他好像很痛的样子。」

男孩柔声问。「之後他就不给饭你吃,要你饿肚子?」

「嗯!」

沈沧海点点头,把手上的小白兔放回碟上,拿起另一件黄色菱角形的软糕咬一口,用天真的嗓子问。「其实什麽是压人?为什麽被压完之後就会痛?」

闻言,男孩怔忡。

半晌後,他笑了笑。「我也不知道。不如我们叫李总管过来问问吧!」

说罢,他拍一拍手,从外便走进来一个约十五,六岁的女孩。

沈沧海见她梳着丫环才梳的双丫髻,但一身衣饰比起平日见到的丫环姊姊要漂亮多了,叮当环佩像仙子一样,不由得好奇地瞅着她看。

男孩压着声音在她耳边吩咐几句,丫环便点头退下,沈沧海不知道他们在做什麽,好奇地嘀咕了一会儿後,便继续努力地填饱自己的肚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男孩一直笑着托着头,看着他吃东西的样子,眼神温柔,就像看着什麽最好看的事物一样,沈沧海被他奇怪的眼神看得浑身都不自在起来,害羞地用双手掩着脸说。「哥哥,你不要看了。」

「眼睛是生在我脸上的,我看什麽不可以。」男孩笑着,伸手把他从椅子抱到自己膝上坐。

沈沧海更是羞得不得了,不住扭着身子要下去,男孩把手臂环紧了,笑说。「看你像条小毛虫,我以後就叫你小毛虫好了。小毛虫,小毛虫,要乖点呀!」

他登时松开掩着脸的手,鼓着腮帮子说。「我不叫小毛虫!你才是小毛虫!」

「哦!那你叫什麽名字?」

他仰起头说。「我姓沈,叫沈沧海!是很好听的名字!」

「沈沧海,沧海……沧海月明珠有泪、曾经沧海难为水……」男孩沈吟一会,说。「的确好听,是你的爹娘请读书先生帮你改的吧?」家境差得要卖孩子的父母,又怎会有如此学识?

沈沧海骄傲地挺起胸膛。「是娘亲改的,娘亲很厉害,她会写字,还会弹琴!」

「嗯……」男孩点点头,心想:听他这麽说,说不定他的娘亲曾经读过书,是个家道中落的小姐呢!

想到这里,他抬起头,打量沈沧海的脸孔。

由於经常在太阳底下工作,他的肌肤都晒成深棕色,脸颊只有巴掌大小,瘦得像只有一层皮包着骨头,但只要仔细观察,便可发现他的五官长得极标致,粉红的小嘴微微噘起,鼻子秀气,睫毛长而密,眼角高挑,两颗瞳仁水汪汪的像会说话一样,就连头发虽然剪得参差不齐,随便用麻绳束在後脑,但也是乌黑发亮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男孩越看,越发现他的好处,心里越是高兴,唇角也勾得更高。

在他奇怪的目光注视下,沈沧海不解地眨眨眼,问。「我叫沈沧海,那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男孩笑着正要回答,从外面响起的脚步声,正好打断他的话。

沈沧海抬头,看见刚才的丫环领着一个男人走进厨房来。

那个男人一进来便弯下身叫道。「小人李甫见过二少爷。」

沈沧海一眼认出男人正是那个终日欺负他的李总管,吓得浑身一颤,忙不迭把头埋进男孩怀里,挡着自己的脸。

男孩对弯着身等他回应的李甫睬也不睬,只顾笑着用掌心揉沈沧海的头发,捏他的脸颊,逗他耍玩,渐渐地沈沧海忘掉害怕,从他怀出钻出来,又去抓桌上的糕点吃。

取过一件糕点放在他的手中,男孩笑问。「糕点好吃吗?」

「好吃!」沈沧海想也不想便点头。

「想不想每天都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老实地答。「想!」

「以後住进我的地方去,那你想吃什麽都有。」

这次沈沧海没有立刻回答,眼角飞快地向旁边的李甫窥看一眼。

男孩留意到了,却装作没有看到,只笑问。「不想?那里不单止有美味的食物,有漂亮的衣服,我还可以教你很多东西,喜欢武功吗?我可以教你在天上飞来飞去的功夫。」

沈沧海又向李总管看一眼,悄声说。「只有我答应你没有用的,我听丫环姊姊说过我们这些被卖来的孩子,有用的就选做圣教的弟子,没有用的就做下人,全都由李总管决定……不过,李总管说他讨厌我,所以我注定要做下人了,还要做最惨的那种,每天早上打扫,中午挑水,洗衣服,晚上只可以吃一个馒头,之後还不准睡觉,到厨房砍柴,要一直做到死掉。」

他以为自己说得很细声,其实说的每一个字在厨房里的每一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神色冷若冰霜的丫环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而李甫的脸孔则刷白如纸,浑身打颤。

听罢沈沧海的话,男孩哈地笑了一声,脸微倾,斜眼看向李甫。

「李总管果然权威!那请问一下,由今天起他可以搬到我的院落去吗?」

言犹未休,李甫双腿发软,砰的一声跌跪地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男孩微笑着说。「李总管何必如此多礼?快起来吧,我怕担受不起。」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李甫浑身打颤,双手几次撑着地想要起来,但四肢发软,总是跌回地上去。

搅着他狼狈的模样,男孩好笑地摇摇头。

「李总管,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小人……小人……」李甫又慌又乱,嗫嚅着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男孩眉宇间闪过不耐,向丫环打个眼色,她便踏前两步抓着李甫的右手臂扶着他站起来。

男孩垂首温柔地看着沈沧海说。「李总管不说话,那就是答应了。今天起你就搬到我那里,和我一起吃饭,一起睡觉。」

一双眼来回於温柔地微笑的男孩和脸色发白的李甫之间,沈沧海眨一眨眼,含糊地「嗯!」了一声。

男孩显得很高兴,笑着揉搓他松软的发顶,又摸他的脸蛋,沈沧海正襟危坐,任他逗弄,没有再扭动避开。

他不是傻子,连李总管也那麽害怕,男孩一定是个很重要的人,是丫环姊姊口中说的「主子」。

逗了他一会儿,男孩挥一挥手,丫环和李甫肃然退下去,一直走到门边,男孩忽然开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总管,还有一个问题我差点忘记问。」

李甫登时僵在那里。

男孩悠悠地问。「什麽是压人?」

闻言,李甫好不容易才站稳身子,又吓得跌到地上去,丫环早有准备,手一伸,便把至少比她高出一个头的李甫扯住。

男孩笑着说。「不答也不要紧。我再问你,你知道圣教的教规中,以权谋私,欺凌、淫辱同门,是要怎麽处置的?」

李甫的牙关不住打颤,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还是答不出来吗?那也罢了。」男孩笑着抬起眼,看向李甫身旁的丫环。「锦瑟,你说吧!」

「是!」丫环垂头,答。「分别是斩首之刑,断臂之刑,及三刀六洞之刑。」

男孩点头。「好,我现在就简单一点,只赐三刀六洞之刑便是。」说罢,又是勾唇轻笑,只是笑意根本没有传到眼底。

看着从他年少的眼睛内流露出的寒芒,李甫竟觉浑身发冷,如坠冰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由然而生的求生之意催使他急速转身,逃走,足尖刚迈,身後便传来一阵刺耳的声音。

就像什麽锋利的事物划破长空,直刺入肉的声音,接着,眼前一花,「篷篷篷!」三声过後,面前的门柱上便插着三支短剑。

茫然之际,腰腹间的一阵炙痛令李甫垂下头去,鲜血有如泉涌,从身体上的三个小孔狂喷而出。

惨叫声瞬间响彻黑夜。

男孩却再也不看李甫一眼,垂首看向怀中的沈沧海。

沈沧海呆呆地看着李甫倒下去的方向,眼睛一眨不眨的。男孩举手在他的面前晃了几下,他都好像看不见一样。

男孩担心地在他的肩上连拍几下,他终於眨眨眼,扭动脖子,眼睛慢动作地移到男孩身上。

男孩对他微笑,笑得极温柔,俊秀的脸好看极了,沈沧海却觉得浑身都在发冷,由心里一直冷起来,冷得手脚,全身都像浸在冰水里一样。

身子被抱着,男孩柔着声音在耳边说着话哄他,手掌轻轻地揉着他的头发,但是那份寒意没有半点退减──就好像刻在骨子里一样,一直到很多年後也无法退减。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第二章

「沈少爷,沈少爷!」

一阵叫唤声与摇晃把沈沧海自睡梦中吵醒。

趴伏在白玉池边的头从臂弯中抬起,眼睫抖两抖後缓缓张开,惺忪的眸子环顾四周,最後停顿在单膝跪在池边的俏丽丫环身上。

「杏儿?……你为什麽会在这里?」

「奴婢在外面见你这麽久不出来便走进来瞧瞧,沈少爷怎麽在浴池里睡着了呢?还好奴婢进来看看,要不然你少不免要吃几口水呢!」

「我睡着了?」沈沧海还是茫然,右手从水里提起,正想揉一揉眼皮,但举在眼前的皓白如雪的手臂却令他忽然间怔忡起来。

把手举在面前,翻着手掌看着,挂在他脸上迷茫的神色令杏儿担心,长着雀斑的俏脸皱着,问。「沈少爷,你到底怎样了?」

「没什麽。」沈沧海摇摇头,蹙起眉带点迟疑地说。「……只不过忽然间认不出自己而已。」

杏儿立刻掩唇娇笑起来。「沈少爷说笑了!又不是傻子,怎麽会有人认不出自己来?」

听她这麽说,沈沧海便觉得自己说的确是傻话,也吃吃地笑了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笑声如铃,在偌大的浴池里回响不已。

杏儿不知不觉地凝顿下来,目光艳羡地注视着笑着的沈沧海。

虚龄十五的沈沧海长得唇红齿白,明肌似雪,是个举世难寻的翩翩美少年,一笑有如春花初绽,美不胜收。

两条雪白的藕臂随意枕在池边,膝曲着,坦荡荡地坐在白玉池内,少年纤细的身体线条在氤氲水气之间若隐若现。

长长的青丝披散,湿淋淋地贴在肩背,鹅蛋脸孔上的五官秀丽如同工笔所描。

眉弯如月,秀气的鼻梁两旁镶着一双漂亮的丹凤眼,水波倒映於眼底,使双瞳更加水盈光亮。

最特别的是在他的眼瞳里无时无刻都散发着的光彩,对生命对一切充满憧憬与希望的光彩,令他整个人光亮得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叫人一见难忘。

看着杏儿双眼发直,痴痴出神的样子,沈沧海眼里闪过狡黠的光芒,静悄悄地伸出手去,抓着她衣摆轻轻一拉。

「啊!」杏儿惊呼着跌到池里去,扑通一声,水花四溅,她先是吓得呆若木鸡,垂首瞧着自己一身湿透的狼狈样子,回过神来後恼怒起来。

瞪大眼向沈沧海瞪去,却见他朝她眨眨眼摆摆手,状似无辜,但漂亮的眉梢间全是掩不住的俏皮笑意,一口气不知怎地便发不出来。

沈沧海笑着游上前去,伸手把黏在她脸颊的头发拨好,年少俊俏的脸孔就贴在鬓边,气息吹拂在脸上,与他赤裸的身躯贴得那麽近,杏儿的双颊不知不觉便红透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手下倏然的烫热令沈沧海觉得好奇,歪歪头,问。「杏儿杏儿,你的脸很红呢,不舒服吗?」

「沈少爷……我……我……」杏儿的话怎麽也说不完全,脸红耳赤地垂下头去,眼睛正好落在他赤裸的腰身上,双颊越地发红了起来。

饶有兴味地看着她红透的脸,沈沧海说。「杏儿,你的脸红得像秋天的苹果一样,真好看!」

杏儿不敢看他,把眼睛定着於池边,羞红着脸说。「沈少爷才真正好看呢!上个月我被调过来侍奉沈少爷时,姊妹们都羡慕得不得了……说我可以侍在这麽漂亮,脾气又好的人身边真是幸运……」

言犹未休,一把声音忽然从後响起。

「既然幸运,就应该好好珍惜。」那是一把独特的声音,嗓子动听,语调却没有起伏。

杏儿与沈沧海都认得这把声音,同时浑身一震,回过头去。

一个青年就站在门边,抱手,笑着瞧着他俩。

青年约莫二十岁,头束青巾,脚踏皮靴,身上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色儒衣,没有任何多余的配饰,却自有一份贵气天成的气质。

杏儿一瞧见他,一张俏脸便刷白无色,狼狈地从浴池爬上池边。

「奴婢见过二少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青年看着她,没有立刻说话。

在他的眼神扫射下,杏儿局促不安地纠着衣袖,连大气也不敢吸一口。

自从侍候在沈沧海身边,最令她害怕的就是每天都要见到的另一个主子──二少爷厉无痕。

厉无痕长得一点也不可怕,反之容貌绝不逊於任何美男子之下。

他的五官俊美,一双剑眉浓而清,眉角飞斜入云,气度轩昂,他爱穿白衣,终日作书生打扮,言行举止也儒雅斯文,而且唇角常挂微笑。

这样的一个人应该令人有亲近喜欢之心,但每次当杏儿靠近他时,都忍不住畏惧不安──是一种打从心底升起来的恐惧。

打量过後,厉无痕开口说。「杏儿,我记得吩咐过不需要你在浴室侍候。」

「二少爷,我……奴婢……」杏儿抖着唇,一时间根本说不出个大概。

厉无痕俊美的脸孔上没有流露出半点对她的责怪,嘴角甚至一直挂着浅笑,但是那抹笑容没有到达眼底……杏儿想。

她总觉得在他深邃不见底的双眼深处,散发出的是冰寒、冷酷。被他看着,感觉就像坠在冰窖之中……想到这里,她也同时打起寒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厉无痕微微一笑。「冷吗?下去换件衣服吧,别冷坏身子了。」

「谢二少爷。」杏儿如获大赦,双手抱着发抖的肩头退了下去。

厉无痕一直瞅着她的背影,唇勾着,像是在笑。

沈沧海游到池边,仰头看着他。

「无痕哥……」

厉无痕回过头来。

「不是说好今早陪我到竹林练剑吗?我这一等可等足一个时辰了。」

「我累,睡了。」沈沧海眨眨眼,把手掩在唇边,轻轻地打个呵欠。

他的神情动作都很天真,但睫扇半垂,把乌亮的头发枕在臂上的慵懒姿态,反而流露出一份不经意的诱惑。

定眼瞧着半晌,厉无痕忽然笑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累吗?那我陪你回去睡觉吧,这两、三天也别下床了。」

听见他的话,沈沧海登时瞪大了眼睛,脸上的慵懒消失得无影无踪。

厉无痕还是柔声说。「如何?两、三天不够吗?那七、八天好吧?」话里,神色间满是宠溺。

眼见越罚越重,沈沧海急急地摇头。

「不要不要不要!」

「不要什麽?」厉无痕先露出一种惊奇不解的神色,接着,又彷佛恍然大悟过来。「不要睡觉吗?那也不是不可以的。只要你喜欢,这几天别睡都可以──一点也不要睡。」

沈沧海委委屈屈地垂下头去,噘着唇,好半晌後才喃喃地说了一句。「你……欺负我。」

厉无痕哈哈一笑。

「上来吧!我的小海,别装可怜了。」

沈沧海吐一吐舌头,指尖从水里伸出,搭上他伸出来的手心,轻轻一点,就如一条白色的锦鲤跃出水面,在半空美妙地旋转两圈落到地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少年的身躯线条偏於纤幼,胸膛柔韧,腰身瘦削,双腿又长又白,水珠沿着滑腻的肌肤滚滚滑下,全身就像涂上一层蜜似的闪闪发光。

他的神色是坦然自在的,伸展一下手脚後,随手套上单衣,坐到一旁的躺椅上。

「讲过多少次,要你先把身体擦乾才穿上衣服。」厉无痕不以为地摇摇头,拿起布巾包着他湿漉漉的青丝,轻柔地揉搓起来。

水滴从发尾不断滴下,不一会便把单衣湿透,衣料像薄纱一样贴着肌肤,胸前两点淡淡的粉红也一览无遗。

大手沿着沈沧海的身体缓缓摩挲,滑落衣摆下修长的双腿,肌肤是亮泽的,滑不溜手,厉无痕把他的脚踝握在掌心轻轻拭抹,沈沧海的身体极美,就连脚指头都像白玉葡萄一样,浑圆漂亮。

温柔细腻的动作令沈沧海舒服极了,软绵绵地倚卧在躺椅中,看着蹲在他身前的厉无痕。

眼睛在他身上转着再转着,等了好一会後,沈沧海小心翼翼地说。「无痕哥,刚才是我和杏儿闹着玩的,你别生气好不好?」

说完後,他觉得自己好像说得不清楚,想一想後,补充说。「我的意思是别生杏儿的气,好不好?」

厉无痕还是没有回答,放下他的足踝後,随手把布巾丢开

沈沧海觉得生气,鼓起双腮,伸手推他的肩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坏蛋!」却也不敢用力,反而像是撒娇似的轻轻一推。

「我真是太纵容你了。」厉无痕摇摇头,肩膀微晃,轻易便躲避过去,同时,左手不知怎样一挥,便抓着了沈沧海的手腕把他抛了出去。

「啊!」他小小地惊呼,人如断线风筝地向浴室的另一端飞坠,眼看就要撞到墙上,不慌不忙地提足一蹬,借力反弹。

满头青丝随着动作回旋,画出一圈亮丽的光晕,衣袍飞扬,优美的身段如白鹭展翅,於水面轻巧掠过。

瞧着他一身优美无伦的轻身功夫,厉无痕笑道。「小懒猪,不想出去竹林练剑,就在这里练吧!」

手一挥,腰间佩剑便如银练般脱鞘而去。

沈沧海於半空中接过宝剑,缓缓落到池中。

「好!」娇嫩的唇瓣发出一声有如银铃的笑声,雪白得像鸽子一样的足尖踏在飘浮水面的花瓣上,翩翩起舞。

修长的四肢尽情伸展,无一下都溅起无数水花,湿透的薄裾随着起落而翻飞,再紧贴在他美妙胴体上。

因为湿透而份外乌亮的长发也完全地贴着他的额与双颊,勾勒出一份应该妖媚的美丽,但是他流盼的眼神,脸上的神色,勾起的唇角,却恰恰相反地显得稚嫩而天真,而令一切显得更加矛盾的是他由手下施展出来的剑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攻如连珠炮发,守如水银泻地,每一着都妙到巅毫,凶、狠、快、劲,宝剑如虹,发出璀璨银光,比剑影更美的是举手投足间散发出来的美态,与剑共舞的四肢柔如无骨,明雪肌肤渐染绚丽,厉无痕看得出神,忍不住踏前一步。

顷刻间,他便察觉到自己的失态。

退後,缓缓地在躺椅上坐下,他的神色已经回复自若,右手手肘支着椅柄,手背托着脸颊,看着沈沧海的剑法,指出每一点错误与不足。

剑法演练过一遍过一遍,厉无痕不叫停,沈沧海便不能停下来,两个时辰过去,他终於不支倒下。

厉无痕这才动了动,缓缓地站起来,和衣踏进水中。

不沾点尘的衣袖在水中散开如花,勾起沈沧海酸酸无力的腰,把他拥住。

「小海,累吗?」

沈沧海的脸贴着他的胸腔,小嘴张着,不停喘气。

「我可怜的小海。」

厉无痕更加温柔了,指尖怜惜地拨开黏在他脸颊的长发,弯下脖子,淡色的薄唇贴着他湿透的鬓角,柔声说。「过几天就是弟子较量大会了,除你以外,我绝不许别人拔下头筹。小海,乖乖地把你的精神专注在武功上面,别做些糊涂事,知道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沈沧海抿紧唇,嗯了一声,缓缓垂下脸去。

※※※※※※

斜阳西照,将青翠的竹林照成一片橙黄,密密麻麻的树海都不知道已经长了多少百年,参天屹立,气势磅礡。

树海中心是大片圆形的草地,疏条交影,阴翳清凉,一条秀气身影,一身紫衣云裳,持金笛翩翩而立。

风摇影移,人已跃起,手中金笛化作一团金光,起跃奔踪间,身影轻灵如燕,竹叶随气劲卷起,绕着身影旋绕,犹如仙子手持彩带起舞,刚柔交际,动人得令人无法移开眼睛。

一套剑法耍完,半空中旋舞的身影缓缓静止,如谪仙般冉冉降下。

一直在旁边旁观的小丫头杏儿这时才回过神来,使劲鼓掌叫好。

「好!沈少爷太厉害了!」

沈沧海吁出一口气,收剑而立。

他今天身穿一件绣金钱的紫衣,鲜艳的颜色衬上鹅蛋一样的脸儿上浮着的两朵红云,用金带编成一条大辫子的头发松垮垮地搭在右肩上,几绺发丝贴在额角,几滴晶莹的汗珠顺着发尖流下,滑过嘴角,更显得唇红齿白,秀丽无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杏儿见他练得满头大汗,把准备好的酸梅汁拿出来献宝。

「沈少爷,这是我今天早上鲜榨的梅汁,用冰镇着,加蜜糖,酸酸甜甜,你坐下来一边喝,一边休息,等手脚有力气了才再练习吧!」她的脸不知怎地也红了,垂下头去,只有双手捧着的杯子高高举起。

一双乌亮的眼珠子骨碌碌地沿着她手上的杯子打转,沈沧海的喉头上下咽了几口,显然她的提议对他有极大的吸引力,但又迟疑着,顾忌着什麽。

「沈少爷?」迟迟等不到他的动静,杏儿忍不住吊起眼看他。

他先向左右看两眼,接着,白玉似的手飞快地伸出去,拿过杯子,一口气喝掉大半。

杏儿掩着唇笑了笑。「不必喝得这麽急,还有很多呢!」

冰凉的酸梅汁滑过喉咙,疲惫的感觉登时减退不少,沈沧海把金笛丢开,拿着杯子躺在地上,舒服地叹一口气。

看见他把一身上好的丝绸衣料都压在草尖上,杏儿瞧得心痛不已,说。「沈少爷,衣服沾上草汁就不能再穿,你还是快起来吧。」

「不怕不怕。」沈沧海索性展开手脚,在草地上欢快地滚来滚去,还对杏儿招招手。「你也来滚滚,很舒服的。」

瞧着他孩子气的笑脸,杏儿被感染了,再按捺不住,也曲膝坐到草地上去,但不忘小心地拉好裙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沈沧海好奇地摸一摸她那双绣花鞋的鞋头,桃红色的鞋面上绣着一双水鸭,眼睛乌亮亮像在看人,可爱极了。

杏儿说。「是奴婢自己绣的,沈少爷喜欢吗?」

他点点头,漂亮的指尖沿着鞋面上水鸭扫来扫去。

指腹隔着薄薄的鞋袜抚动,杏儿觉得自己的足尖微微痒起来,羞赧地红着脸,把双腿向裙底缩去。

沈沧海在草地上继续磨蹭,青草独有的清凉与芳香由薄薄的衣料渗入肌肤,累积几天的疲累彷佛就此消失。

杏儿偷偷地瞧着他。「沈少爷,自我到你身边侍候以来,从来都未见过你练功练得这麽勤力,是不是有什麽特别的情况?」

「因为我们圣教的弟子较量大会快要到了,所以我要努力练功,争取胜利。」一板一眼的答案从他粉嫩的唇里吐出来,杏儿无法从中听出半分激情。

打量着他的脸色,她小心翼翼地说。「这几天,你几乎都没有对我说话,我很担心是否自己做错什麽事,惹你不高兴了。」

「不是。」指头夹着两棵娇嫩的小草轻轻拉扯,他的眼里光芒微微黯然。

「沈少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瞧见他眼中近似抑郁不快的光芒,杏儿差点以为自己眼花。

「你到底有什麽不开心?杏儿可以为你分忧吗?」边问,她边在心中质疑自己的想法,在她眼中,沈沧海是无忧无虑的,像星星一样闪烁的存在,不应该有任何烦恼。

沈沧海砸一砸嘴。

「你不知道的了!」他趴在地上,用手肘支着地,双手托着下巴,仰头看着她。

四目於半空交接,丹凤眼里散发像星星一样的光芒,魅惑而纯真,把杏儿深深迷住。

她的脸儿再次红起来,像一颗熟透的苹果

沈沧海开始仔细观察她。

杏儿的年龄和他差不多,圆脸大眼,肌肤丰腴,容貌并非绝色,但脸上经常挂着甜笑,露出两个小酒涡,倒也十分俏丽动人。

比起以往侍候他的丫环,杏儿更使他觉得舒服。

杏儿丰腴的双颊和鼻尖上都长着淡淡的雀斑,身上充满纯朴的乡土气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想起小时候在小村子里,那些终日忙於田事的小姐姐们用长满雀斑的俏脸对他灿开笑容的样子。

沈沧海喜欢任何令他想起过去的人与事,这些令他欢喜。

可惜,他欢喜的,厉无痕未必喜欢,而厉无痕不喜欢的事,就不准他做。

越被禁止,就越想尝试,少年叛逆之心反而蠢蠢欲动。

沈沧海眨眨眼,探长上身,向杏儿越凑越近。

应该做什麽呢?

流连在杏儿身上的眼神闪烁如星,彷佛厨子正在打量食材,研究如何炮制一顿美味大餐。

感觉着与往日不同的气氛,杏儿忽然觉得很紧张。

眼巴巴地看着彼此间的距离越来越接近,脸红耳赤几乎无法呼吸。

是沈沧海扯住她的衣袖,把她拉到草地上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啊!」杏儿倏地惊呼起来。

沈沧海修长的双臂缠上她的肩膀,巧妙地运劲,两人就在草地上滚起来。

姿势像是两只小猫四肢纠缠,在草地上滚动身子嬉戏。

一直滚到远远的大石下,他才把箝制杏儿的手松开。

她爬起来,用丝带束着的双丫髻已经散开,一身狼狈。

惊魂未定,她呆若木鸡地看着沈沧海。

他躺在草上,嘻嘻哈哈地笑个不停。

落井下石的表现令杏儿忍不住生气。「沈少爷,你──」

「杏儿,我们再玩一次好不好?」沈沧海截住她的话柄,抬起头,星光熠熠的眼睛看着她。

被这样的一个眉目俊秀的少年用天真无邪的眼神看着,软软地要求着,任谁都无法狠心拒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杏儿也狠不下心,不受控制地伸手,搭上他伸出来的手。

沈沧海的手很白,羊脂白玉似的覆着一层润泽的亮光,握上去滑不溜手,彷佛随时要从掌底滑开。

彼此间贴得那麽近,他的身体散发着很香很香的味道,杏儿的心不停颤动,甚至比天旋地转的晕眩感更加强烈。

沈沧海很快就放开了她。

他玩得够了,满足地躺在地上,不停地吃吃地傻笑。

娇嫩粉红的唇如花开得灿烂,他的笑容天真俏皮,但眉梢间却带着魅惑。

不经意的,已足以迷倒众生。

杏儿刚从地上爬起来,转眼间已经痴了,被他吸引住,根本无法抽离目光。

沈沧海狡猾的微笑,心里更加快乐──小小的少年沉醉於成功反抗暴政的满足感之中。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第三章

几天的积郁消散了,沈沧海趴在地上,脚举在半空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口中快乐地哼起歌儿。

忽然,他的歌声止住,耳朵竖起来,低声说。「有人来了!」

杏儿怔了怔,慌忙站起来,拨去头上沾着的叶子泥土,拉好衣裳,放眼远眺,却见四周静悄悄的,除了风摇叶落之外,别无动静。

正要取笑沈沧海听错,忽见远远的竹树间树叶摇晃,片刻後,果然走出一个衣饰华丽,容貌冷艳的大丫环来。

杏儿惊讶非常,看向沈沧海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敬佩。

一直到那个大丫环走近,杏儿立刻恭恭敬敬地叫。「锦瑟姊。」

锦瑟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什麽话也没有说,便从她身边走过。

杏儿也不介怀,只是连忙让路,垂首站在一旁,她们虽然同是丫环,但锦瑟是跟在厉无痕身边的大丫环,身份不同,若非她被调到沈沧海身边侍候,只怕连打招呼的机会也不会有。

一直走到沈沧海面前,锦瑟才顿步。

「锦瑟姊姊!」沈沧海也不起来,还是趴在地上,仰起头,露出甜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看着他一张美丽而稚气未脱的脸孔,锦瑟冷若冰霜的面具稍稍融化。

「沈少爷,奴婢怎配做你的姊姊呢?你再这样叫,就是折煞奴婢了。」这样叫起来,她岂不是与厉无痕同辈吗?「姊姊」这两个字,她万万担当不起。

「我不会在无痕哥面前叫的。」沈沧海把脸贴在自己的手臂上蹭了蹭,满脸漫不经心。

类似的对话已经有过很多次了,锦瑟拿他没有办法,心里也实在是高兴的,只得摇摇头,拉开话题。

「沈少爷,二少爷请你过去。」

「知道了。」沈沧海站起来,也不拨衣服,原地跳两跳,把身上的泥沙,叶子都抖到地上去。

看着他的动作,杏儿不由得联想起兔子在草地上蹦蹦地跳的样子,嗤的一声笑了出来,锦瑟向她斜睨一眼,神色冰冷,但唇角也忍不住微微勾起。

丢下杏儿,两人一前一後地走着,一直回到沈沧海和厉无痕居住的院落里,锦瑟却没有推门进去,而是绕到後院,停在假山後通往地下的石梯前。

看见锦瑟站在石梯前面,沈沧海已知厉无痕必然是在冰窖里练功了,迳自走下去,推开结霜的石门,果然看见厉无痕坐正在冰窖中央一块巨大的冰块上面盘腿闭目练功。

他还是一身儒生打扮,不沾点尘的白布长袍与俊美白晢的脸孔几乎与冰雪融而为一。

见他正在专心练功,沈沧海不敢惊扰,蹑手蹑脚地推上石门,伫立一旁静静等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冰窖里无论墙壁,地面都铺满两尺长阔的大冰砖,用夜明珠照明,没有半点烟火,本来已经寒气迫人,再加上盘腿打坐的厉无痕一再催运功力,迫出冰寒内劲,四周霜冻更加厉害。

沈沧海的发尾不一会便结起薄霜,他颦着眉把霜雪扫去几次,最後索性在厉无痕对面坐下,盘腿打坐。

收歛心神,默运厉无痕亲授的小天魔功,真气运行体内奇经八脉,寒意转瞬消退下去,但不消片刻,刚退去的寒气再次上升。

疑惑地睁开眼,只见对面的厉无痕正将功力运行至最高点,全身冒出丝丝寒气,冰窖内的温度亦紧随骤降。

羡慕地暗赞一声,沈沧海再次闭目运功,以对抗寒气。

真气在体内川流不息,运行至本身修为顶峰的第七层,但由外入侵的冰寒冷冻依然有增无减,到最後,他冷得实在受不了,浑身颤抖起来。

「小海。」轻唤声中,一股暖流由肩头渗进体内。

沈沧海睁开眼,厉无痕已经坐在他身边,手臂顺势一搂,把他抱入怀中。

「有没有冷着?」他执起沈沧海冰冻得几近透明的手包在掌心中轻轻搓揉,沈沧海冰冷的指尖顿时暖和起来,软软地依偎在他的怀抱中。

厉无痕看似儒雅温文,仿若书生文仕,但自幼学武,体格壮健,藏在薄薄衣料下的肌腱凸凹有致,胸膛贲起如鹰,沈沧海枕在他的胸膛上,感受高热的体温,听着低沉有力的心跳声,舒服得眯起眼,脸颊贴着他的胸膛蹭了蹭。

娇嫩的双颊磨擦着衣料泛起淡淡粉红,厉无痕垂首,怜惜地用手指扫一扫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懒猪,平日叫你勤力练功总是不理,所以才会连这区区寒意也害怕。」

沈沧海撒娇地把小脸贴着他的指腹磨蹭几下。「是无痕哥的天魔心法太强了,我比不上。」

他的五官秀气美丽,笑容甜美无邪,纵然故意说些诃谀讨好的话,脸上也没有半点可憎之色,反而令人觉得他天真坦率。

厉无痕微笑地瞧着他,俊脸上没有被奉承者应有的骄傲,也没有半分不悦,反而沈沧海被他瞧得有点不自在,微微地垂下头去。

厉无痕用掌心轻轻抚摸他的头顶,指尖沿着滑不留手的青丝滑下,缓缓说。「小天魔功本来就是由天魔心法简化出来的,已经是江湖中顶尖的内功心法,若将小天魔功练至极峰第九层,天下间的高手都要败在你手上。」

不够好的他怎会教给沈沧海?小天魔功虽然比不上天魔心法,但也是圣教中只有亲信高位之辈才能修练的内功心法。

「反正我练的小天魔功一辈子也比不上你天魔心法,练不练至极峰又有何所谓?」

沈沧海心想:打败天下的高手有什麽用?这天下高手里能包括你吗?

纵使他脸上不动声色,厉无痕也看穿了他小小的争强斗胜之心,当下又是微微一笑。

「这麽想胜过我吗?」

沈沧海佻皮地眨眨眼。「青出於蓝,徒弟胜过师父难道不好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哈地笑了一声,厉无痕悠悠地说。「天魔心法只传厉家子孙与天魔教教主,不过,如果你真的想学也不是不可能,或者再过一阵子,等你我的关系更进一步,我亲自向大哥要求,他必定答允。」

言犹未休,沈沧海的身子微微颤动,垂下头去。

颤抖虽轻,但厉无痕还是察觉得到,深邃的眼睛里光芒一闪,垂首,看着沈沧海紫色绣着金花的袍子上沾着的泥沙与半片竹片。

「小海,刚才玩得高兴吗?」

沈沧海瞬时愣住,顺着他的目光向下扫,才瞧见自己的衣服上原来还留着刚才和杏儿滚地时留下的痕迹。

定一定神後,他朝着厉无痕嫣然一笑。「一定是我刚才在竹林练剑时弄脏的,无痕哥不是叫锦瑟到竹林找我吗?」

巧妙地醒厉无痕,他表现得十分镇定,而厉无痕亦没有流露出任何异色,只是点点头。

「好像是。」

沈沧海歇力地控制自己不去打量他的脸色,长眉修目,俊美如同儒生的脸皮下,是难以看到底的深沉,妄自揣度只会招来後果。

厉无痕也没有打量他的意思,更索性合上眼皮,当着他的面前闭目沉思起来。

沉默瞬间弥漫整个冰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刚才小小的反叛到底已经被看穿多少?和杏儿玩耍所带来的快乐,抗争胜利的喜悦在这一刻全都变成忐忑不安的来源。

沈沧海悄悄地攥紧拳头,掌心已经全是冷汗。

他的心中百般念头翻滚,而厉无痕依然沈默,合上但依旧看见深刻条纹的双眼皮没有半点睁开的意图,甚至没有跳动一下,就像他真的在沉思,或者已经睡去一样。

无声的压力力压肩头,沈沧海的心不停剧跳,急快得像要跃出喉头,他忍了又忍,认错的话好几次要冲口而出,但最终还是被捏紧手心的刺痛勉强制止住。

终於,厉无痕有所动作。

他睁开眼。

「小海,说谎是要受罚的。」

沈沧海浑身一颤。

厉无痕把搂着他的肩膀的右手收拢,左手则轻轻地握起他的右手,用不可违抗的力量轻柔而坚定地扳开攥紧的指头。

嫩白的掌心已经红透,虽然没有出血,但留下深深的指甲捏痕。

「为什麽这样不小心?」厉无痕飞扬的剑眉微蹙,语气淡淡,而揉着沈沧海的手心的动作充满疼惜与温柔,而沈沧海却全身都僵硬,好半晌後,才勉强挤出一抹笑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无痕哥……」

「不要担心。」厉无痕俐落地打断他的话,缓缓地说。「等弟子较量大会後才罚。小海,放心,我保证不会罚得太重。」

平板语气,温柔的动作,甚至他脸上文雅的微笑,全都不协调。

厉无痕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正因为矛盾,才深沉得令人害怕。

沈沧海虽然早就习惯,但还是忍不住战栗起来。

颤抖从相贴的身躯传送,厉无痕搂着他,柔声问。「小海,为什麽抖得这麽厉害?是不是还觉得冷?」他的表情带着认真的疑惑,沈沧海想笑但笑不出来,只得抿住唇角。

厉无痕还是很温柔。「或者这里真是太冷了,小海,我抱你出去吧。」

把沈沧海整个抱起,他的动作轻柔小心得像怀抱着罕有的珍宝,而沈沧海闭上眼,紧紧的不松开半分。

※※※※※※

太阳金光从东方照来,照上千刃崖顶一座巨大的石楼前面。

十二张圈椅分置在广场两边,左右首座为空,其下四堂堂主与六旗旗主皆已在场,按地位高低顺序而坐,身後是各自的亲信所属,穿着清一色的白色劲装,肩绣烈火图腾,个个虎背熊腰,精神抖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整幅的黑白花冈岩石上雕着光明尊者与黑暗尊者的浮雕,巨大的浮雕下方,圣教教主的宝座悬空,各人一直耐心等等,等到已时将尽,便听得脚步声响起。

从楼内走出来的是四名紫衣侍童,分别往两边伫立,朗声叫道。「教主到。」

四堂堂主与六旗旗主纷纷起立迎接,半晌後,又是一阵脚步声起,一条岸伟不凡的汉子大步踏出。

汉子约三十多岁,长得非常魁梧,穿着劲装,肩披黑底滚金边的大披风,五官是外族人独有的高鼻深目,肌肤黝黑如墨。

「参见教主!」各弟子齐声称呼,声响震天。

「各位弟兄不必多礼,都起来吧!」汉子哈哈朗笑两声,对众人挥挥手,披风逆风一拂,落坐於教主宝座之上。

汉子并非凡人,正是名震江湖,被中原武林人士贬称为魔教,自称为圣教的天魔教教主厉狂天。

天魔教传至他的手中已经是第十二代,厉家祖上以天魔功在江湖上未逢一败,令天魔教雄霸一方,厉狂天年青时已败尽六派高手,手下更是能者辈出,风头一时无两。

这时,他大马金刀地坐在宝座上,双眼如电往下一扫,微微诧异地问。「时辰已至,闇夜护法何在?」

堂下众人面面相觑,未及回话,便有声音传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这里。」声音温文缓和而声调平板,在千刃崖上只有一人有如此独特的嗓子。

青巾、白袍,剑眉朗目,微笑有若晨曦的厉无痕。

缓缓踏阶而上,一派风度翩翩,若非腰间挂着一柄银剑,谁都会以为他是洛阳楼上与人谈笑论古今,吟诗作对的年轻名士。

但他偏偏就是天魔教中人,一人之下,千万教众之上的闇夜护法厉无痕。

广场上一时间鸦雀无声。

厉无痕并非单独出现,身旁还跟着一个人。

一个比他年轻几岁,但更加光彩照人的沈沧海。

厉无痕俊美出众之余,带着一丝莫名的幽暗,而沈沧海的光芒却是粹纯洁白的,就似一颗光芒万丈的星子。

他头戴黄金束发,长发乌亮如墨,双鬓用红绳编成两条小辫子垂在耳前,穿着鹅黄撒花的袍子,下着白绫裤与丝履,外罩月白色的薄挂,衣摆每隔一寸便垂着指头大小的珍珠,华贵精致至极。

他的五官漂亮如画,眼里的灵动星光令美丽更加生动,洁白似雪光泽更胜羊脂白玉的手轻轻按在腰间金笛之上,发出毫不逊色的炫目光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和厉无痕并肩而立,就似瑶台双璧,光彩照人,几乎所有人都看着他们,都无法移开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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