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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何不同?”“太祖之时,神器方定,北方尚有残元势力觊觎,但是如今,有赖当今圣上运筹帷幄,草原各部陷于内乱之中,无暇他顾,互市一开,草原各部同朝廷互通有无,更令各部对朝廷依赖加重,数十年内,边患可解,此为其一。”王越的口气变得有些小心,但是,想说的话,却半点未变。他很清楚,自己的这番话,和朝堂上主流的观点有很大的分歧,但是,随军出征的这段日子,他自己也看到了很多,学到了很多,想到了很多。如今,于少保既然问了他,那他就必定要说出自己心中所想。“开国之初,各地大战方止,百废待兴,即便是这漳州贫瘠之地,亦有许多田地无人耕种,那时,只需保证百姓不受袭扰,能够安心耕种,劝课农桑,自然便能使国力恢复,可是如今……”王越叹了口气,抬头四顾,目光越过驻守在四处的官军,看向更远处,不少身形精瘦的渔民,在岸上捡拾着零零散散的,被涨潮的海水冲上来的海鱼,打算借此拿到镇子里卖出去,好换些银钱过冬。如今已经是十月中了,天气渐寒,但是这些渔民却依旧衣衫单薄,可见其生计有多么艰难。收回目光,王越重新开口,道。“现如今的状况,别处不说,单是漳州府,没有田地,只能依靠捕鱼为生的百姓,就有数千户,下官这些日子,跟着大人剿倭,有些事情也看在眼中。”“这些倭寇,固然有和地方乡绅勾结的,但是,那都是些头目的人物做的事,像是一些底层的倭寇,大多,也都是活不下去,落草为寇罢了。”“下官无意为这些贼子辩解,但是,以下官浅见,如若不能解决这些百姓的生计问题,那么,这倭寇恐怕是野草一般,春风吹又生啊……”这番话说完,于谦沉默片刻,随后,抬头看着王越,道。“所以,你觉得应该开海?”这话的口气略显严厉,以致于,让王越的心头也是一颤,心中原本坚定的答案,也产生了一丝动摇。最终,面对着于谦的目光,王越低头道。“回大人,下官也不知道,但是无论如何……”话至此处,王越又抬起头,目光也变得坚定起来,道。“无论如何,下官觉得,身为朝廷命官,理当为民请命,这些沿海居住的百姓,也是大明的子民,若是坐视他们穷苦度日,而毫无作为,下官于心有愧,所以,总要做些什么,海禁之策,乃是朝廷大政,下官不敢妄议,但是,的确不妨是一个可以尝试的办法……”这番话说完之后,王越再次低下了头,不敢看于谦的脸色,他倒是将心中的想法都说了出来,但是,结果如何,却不知道了。不过,也因为他低下了头,所以,没有看见于谦脸上一闪而过的赞许。所以说,这就是他欣赏王越的地方,有一颗经世济民的心,同时,却又不被旧有的规则所束缚,敢想敢做,但是,却并非鲁莽的往前冲。刚刚他的这番话,虽然认识还不够深入,但是,在于谦看来,初入官场不过三四年的功夫,已经算是很不错了。既然如此的话……于谦正这般想着,一旁的兵士忽然来报,道。“少保大人,有圣旨到!”第1167章 大雪十一月的头一天,京城开始下雪,纷纷扬扬的,一夜之间,便将整个京城覆满了雪白。天色刚蒙蒙亮,老大人们穿着厚厚的冬衣,照例从床上爬起来,简单洗漱之后,来到了金水桥畔,准备上朝。近段时间以来,京城可谓是热闹的很,此前天子下诏,命三司会审东厂密奏刑部郎中刘益舞弊一案,如今已经有十几名官员,都被捕入了诏狱,其中有四人,证据确凿,已经被褫夺了官职,正在等候发落,其他的人,也仍旧在审理当中。这次风波,可谓是近年以来,朝廷最大的一桩案子,而且目前来看,还要继续往下查,并没有丝毫要收手的意思。正因于此,朝中现在可算得上是人人自危,要面子些的,苦口婆心的大谈不可大动干戈,将朝臣都罢免了,必然会引发社稷动荡。不要面子些的,就开始在案子里头挑毛病,有说案子本身证据不足的,还有说是诏狱用刑屈打成招的。再往后发展,甚至还有些被逼急了的,连王竑这个曾经为民请命,诛杀王振余党的科道排面都顾不上的,一封封的奏疏递上去,开始攻击审案的几个官员,说他们为了博功劳,蓄意构陷,伪造证据的了,总之一张红口白牙,开始胡说八道。当然,最后的这些人,基本上都是狗急跳墙的,其中大部分,都在上奏之后没多久,就被查出有徇私枉法或者是贪渎之罪,也被关进了诏狱当中。除了这些明面上的手段,还有些暗地里见不得人的手段,有攀关系说情的,还有直接送银子的,甚至于,还有些卑劣之徒,设下宴席,将其中一个审案的官员请过去赴宴,然后找了个‘良家妇女’,诬陷对方意图不轨的。反正,能够想到的各种手段,这些人基本上都使了,可惜的是,他们面对的看似是王竑带着的三司官员,实际上面对着的,却是朱祁钰这个皇帝,而且,还是一个游历百年的皇帝。面对朝堂上的弹劾,朱祁钰不动如山,转手就给了王竑等人,要他们限期清查,先揪着这帮跳的最起劲儿的,杀鸡儆猴的关进诏狱了一批人,果不其然,立刻就安生了不少。至于那些份量够重,轻易不能动的,或者是证据不足,要么是真正清廉,只是被人蛊惑义愤上奏的,朱祁钰要么是召进宫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要么是暂时外派出京,眼不见心不烦。而那些暗地里的手段,就更简单了,东厂和锦衣卫可不是吃干饭的,尤其是东厂,在舒良的经营下,三教九流无所不包,京城各处繁华之地,都有东厂的眼线,一些审案的重要官员,朱祁钰直接派了锦衣卫装扮成随从,贴身保护,防的就是这些招数。总之就是一句话,朱祁钰把所有能想到的,都提前一步想到了,在这桩案子上,他是下了大决心的,几乎是提供了一切能够提供了帮助。值得一提的是,最开始的时候,王竑对于锦衣卫的贴身‘保护’,颇有抗拒,觉得这不仅没有必要,而且还有损大臣体面,直到后来某一日,他差点在一个巷子里头被人敲了闷棍之后,这位固执的老大人才变了想法。当然,因此而产生的后续结果就是,王竑满带愤怒的回到都察院,埋头苦干数日,一口气又定了好几个官员的罪名。如今案子尚还有很多未结之处,但是,参与审讯的各个官员,基本上都学乖了,大多数时间都待在衙门里头,如非必要,他们甚至连家都不回了。但是,即便抛除掉这些外界的因素,仅仅是案情本身,因为牵扯众多,情况复杂,加之有些年代过久,所以,哪怕有东厂和锦衣卫的协助,调查起来,也并不容易,需要时间核实。毕竟,这样举朝瞩目的案子,如果不能做成铁案,必然会给有心之人留下口实。正因于此,这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事,必然会持续一段时间,不过,除了三司的案子之外,刑部最近,据说也有了大的动作,之前大计查出的诸多官员,原本已经临近尾声,结果到了最后,查出来一个陈循之子陈英的案子,算是让刑部卡在了这。因为涉及到七卿大臣,刑部也不敢怠慢,尚书大人金濂亲自主持。距离案子被爆出来,已经过去了几个月,一个多月前,这件案子的关键证人,吉安知府廖庭被押解到京,直接关进了诏狱当中。随后,刑部将相关的人员提审了数次,虽然说,都没有公开审讯的过程,但是,既然有审讯,自然就有上上下下参与的人,就算是再保密,也不可避免的会有消息走漏出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