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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循为何对付王翱,筹谋了这么久,但是反过来,他王翱就真的没有任何的准备吗?
这番话,并没有什么强力的辩驳之语,核心意思就一句话……这事和我没关系!
但反而是这种态度,让群臣变得犹疑起来,开始怀疑江渊是不是在垂死挣扎,胡乱攀咬……
见此状况,江渊也有些慌乱。
他很清楚,自己的指控,其实就如王翱所说,是在攀咬,这种情况下,王翱的反应越激烈,就越显得他心虚,可他越是平静,就越显得江渊像个跳梁小丑。
不过,事到如今,他已经没了其他的办法,只能死死的咬住王翱,把心一横,江渊开口道。
“陛下,殿试一桉,的确是臣鬼迷心窍,但是,臣区区一普通阁臣,岂有如此胆量蒙蔽圣听?”
“若无首辅大人暗示,臣断断不敢行此事,请陛下明鉴!”
这就是在诛心了!
没有证据,只有推论,目的就是挑动所有人心中的怀疑。
不过,这种手段,对于王翱来说,着实不能算是什么难应付的事。
当然,面对江渊持续不断的攻击,王翱显然不能再用刚刚的态度来应付,于是,他转向江渊,开口问道。
“江阁老,你口口声声说,是我暗示你在殿试当中舞弊,那么我想问问你,你为何要听从我所说之言呢?”
“陛下早已有言,内阁并无上下,皆为辅臣,首辅次辅之名,不过执掌不同而已,你既知我有操纵殿试牟取私利之心,何以未曾禀明陛下?”
“这……这当然是因为,你把持内阁,以分票权钳制于我,所以我才……”
江渊的额头上不断冒汗,说话都有些不连贯。
他当然能听得出来,王翱这话是什么目的,因为这两个问题真正的答桉很简单。
那就是江渊自己想要谋求势力的扩张,想要拿到翰林院掌事的差事。
但是这话能说吗?
当然不能!
一旦他承认了这一点,那么,他在朝臣的眼中,就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
如今他本就没有证据,如果群臣对他产生这样的印象,那么,他的指控自然便没有了丝毫的可信度。
所以,他只能扯出这个借口,但是问题就是,只有真话才是无懈可击的,只要是假话,就必然会有破绽。
不待江渊说完,王翱便冷哼一声,打断了他,道。
“江阁老的意思是,本官在内阁,已然是一手遮天,威势无匹,可以随意指使阁臣了吗?就凭区区的分票权?”
一句话问的江渊说不出话来了。
刚刚那句话出口之后,他也意识到了问题。
分票权固然是首辅独有,但是,要说凭借这一点能够彻底掌控内阁,只怕也太低估内阁的体制作用了。
和其他衙门不同的是,内阁辅臣各自独立,皆有独自票拟,独自上奏,甚至是秉承上意独自拟诏的权力。
分票权只能决定他们日常处理的奏疏是哪些事务,根本不可能对一个阁臣形成实质上的威胁。
眼瞧着江渊无言以对,王翱摇了摇头,不再理他,转身便想要为此事一锤定音,但是,他刚转过身,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得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首辅大人,难道没有吗?”
这道声音一出,顿时在朝堂上掀起了一阵波澜,显然,他的出面,让诸多大臣也感到十分惊讶。
王翱眉头一皱,转头望着开口之人,心中不由凛然起来。
“陛下,臣弹劾内阁首辅王翱,欺压阁臣,弄权妄为,身为内阁辅臣,不知平顺内外,反而屡屡掀起朝争,实有负陛下重托,恳请陛下另择贤臣,掌首辅之位!”
众臣望着这位在朝堂上沉寂已久的大臣,神色各异。
朱鉴!
谁也没有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横插一脚……
王翱紧紧的盯着朱鉴,旋即,他便望向了一旁的陈循和杜宁,见二人并无诧异之色,他便知道,自己还是低估这位清流领袖了。
他既然选在今日发难,又岂会只靠一个江渊?
面对着所有人的注视,朱鉴倒是不慌不忙,上前道。
“陛下明鉴,内阁早有定制,各辅臣皆有票拟之权,以防专擅,然而王翱自任首辅以来,借阁议之名,将朝廷内外大事统揽,虽名为各阁臣票拟,但是实则已窃众阁臣票拟之权,此为其一。”
“自入阁之后,王翱不思尽忠报国,反而拉帮结派,排除异己,先后同前次辅陈循,前阁臣高谷多次发生冲突,江阁老,张阁老及臣等入阁之后,他又借分票之权,分化打压。”
“凡阁议之上,赞同王翱之人,分票时便得朝廷关键政务,凡与其有分歧之人,则被旁置冷落,此等现状,非一日矣。”
“今内阁诸臣,皆对王翱畏之如虎,此辈只知弄权之辈,何以担首辅之名,请陛下明鉴!”
这番话一出,顿时让在场的一众大臣议论纷纷。
就连王翱也握紧了拳头!
所以说,这才是真正的杀招吗?
和江渊不同的是,殿试一桉,王翱并没有真正插手,虽然说最后是王翱拿到了翰林院掌事权,但是,就如王翱自己所说,这份差事,是天子塞给他的,并不是他自己求的。
如果按照正常的步骤,最终得利的应该是江渊。
所以对于殿试一桉,王翱想要洗脱自己的嫌疑,并不算特别困难。
但是,谁能想到,陈循真正算计他的,并不是操纵殿试这个罪名,而是打压阁臣,控制内阁,专擅权位。
王翱毕竟是内阁首辅,前者的罪名太大,江渊在这种情况指控他,而且没有实证,着实是缺乏说服力,他所指望的,无非就是天子能起疑心而已,所以,王翱一直都很镇定。
但是,如今朱鉴站了出来,情况就立刻变得不同了。
殿试一桉,就即便是江渊的指控坐实了,王翱也仅仅只是暗示,真正的罪责在谁,还需要商榷,更何况,现在的情况下,根本就坐不实。
可是,朱鉴的弹劾就不一样了。
他所说的这些话,算不上全是真的,但是,至少是九真一假。
王翱没有想过刻意的排挤打压阁臣,可母庸置疑的是,他身为首辅,而且是直接从地方提拔,直接进到内阁的,为了维持自己的权威,有些手段是肯定要用的。
阁议是他控制内阁,最重要的手段!
如今,朱鉴硬要说他通过阁议,从其他阁臣手中攫取了各自的票拟权,不能说对,但是,也不能说错。
除此之外,他和陈循,高谷等人之前的争斗,也的确闹得很大。
更重要的是,虽然他没有刻意打压阁臣,但是,有些时候,顺水推舟的事,总是不可避免的要做一些的。
就如现在站出来的朱鉴,他之前和俞士悦之间的争斗当中失败,在内阁当中不说人人喊打,可备受排挤,却是毫不为过。
这种情况之下,王翱肯定不可能去亲近他,所以,稍稍利用分票权将其旁置,也并不奇怪。
但是,在现在这种局面下,他之前的这些行为,却都化作了朱鉴弹劾他的例证!
第906章 首辅大人的定力
文华殿中,低低的议论声持续不断。
对于一众大臣来说,今天的朝议,着实是让他们开了大眼界。
以大理寺卿杜宁启奏殿试舞弊一案为,这场朝议先后牵涉了三个内阁大臣,翰林学士,六部侍郎,又波及到吏部,都察院,现如今,更是直指内阁首辅王翺。
大臣舞弊,师徒反目,内阁互斗,以及一帮重臣之间你来我往的刀光剑影,看的这帮大臣心惊不已。
谁能想到这么区区的一件舞弊案,到如今位置,竟然已经牵动了大半个朝堂的重臣。
如今的朝堂之上,除了户部,礼部还未下场入局,满朝堂算得上重臣的,就只剩下一个内阁次辅俞士悦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