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过,这回吴氏却是摇了摇头,道。
“没人传这个闲话,哀家也没兴趣知道你在外朝筹谋些什么,不过,既然你不打算无故改立东宫,那么从这时起,济哥儿便该谨言慎行,这和你当初的处境,何尝不同?”
“母妃,不至于此吧,朕当时和太上皇一同读书,所以,才会有所对比,但是,如今济哥儿和太子身份不同,有所差别,自是常事,何会惹人猜忌?”
面对吴氏的说法,朱祁钰却有些不认同,反问道。
说白了,济哥儿是亲儿子,太子却是侄儿,所以,爱之不同是正常的,这和当年,朱祁钰跟朱祁镇的关系,并不相同。
吴氏摇了摇头,道。
“那哀家换个说法,你现如今这么宠着这个孩子,以后皇后若诞下嫡子,又当如何?”
这一下问话,倒是让朱祁钰愣住了。
如果说先前吴氏的话还算隐晦,那么这句话就算点破了窗户纸。
这次见到济哥儿,他最明显的感觉,就是济哥儿拘束了许多,他原本觉得,这样有些不像个小孩子,太过少年老成。
但是,仔细想来,其实如今济哥儿的这种懂事,和前世还是不一样的。
前世的济哥儿,更多的是因为担负着太多人的期望,而被迫长大,但是,这一世的济哥儿,更像单纯的在学习这种刻板的尊卑上下。
因为一直对济哥儿心怀着愧疚,所以,他下意识的觉得有些不对,但是,真的如此吗?
所谓尊卑上下,嫡尊于庶,长尊于幼,就像吴氏所说的,他现在这般宠爱济哥儿,那么,之后皇后若诞下嫡子呢?
若是宠爱不如济哥儿,势必会生出祸事,若是宠爱过甚,亦非好事。
再往深了想一层,这其中还牵扯着,他百年之后的问题,虽然说,如今他暂时没有动摇东宫的想法,但是如若未来……侧妃欺凌正室的例子,在大明可是屡见不鲜。
前世的时候,宪宗之母周氏欺凌钱后,还有世宗登基后张后的遭遇,都是明晃晃的例子。
这么看来的话,济哥儿如今的转变,倒也并非不是好事。
似是看出了朱祁钰的想法,吴氏叹了口气,道。
“哀家知道,你喜欢这个孩子,但是,身在皇家,有些事情,总是身不由己的,济哥儿是个好孩子,杭氏也不是刻薄之人,但是,总归再好的孩子,也都是要好好教导的,你可明白?”
朱祁钰沉吟良久,神色有些复杂,最终,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
入夜之后,一辆古朴低调的马车,悠悠的停在成国公府的门口,待马车停稳之后,张輗身着锦衣,从马车上下来,不像是个正三品武官,倒像是个普通的富家翁。
成国公府外,早已经有管家在候着,见此状况,立刻上前,躬着身子道。
“见过二爷,小公爷知道您低调前来,所以未曾亲自出迎,让小的替他向您致歉,如今小公爷已经在厅中当中等候,请您跟小的来。”
张輗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意外的,真的要细论起来,他和朱仪的父亲朱勇是一辈的人物,区区一个成国公府的下人,见了他诚惶诚恐,恭恭敬敬的,才是正常的。
矜持的点了点头,张輗摆了摆手,道。
“前头带路。”
一路跟着管家进了内院,刚刚过了二道门,张輗便远远的见到朱仪迎了上来,拱手为礼,道。
“见过世伯。”
随后,他便摆了摆手,示意让管家退下,亲自在前头引路,二人一路到了花厅当中落座。
甚至于,在落座的过程当中,朱仪还推辞着让张輗坐在上位,说是两家既已结亲,便是通家之好,不分彼此,只论辈分。
所幸,张輗倒也不是完全不知分寸的人,到底是在人家府中,推辞了一番,他还是坐在了客位上。
各自落座之后,张輗还未开口,便见到朱仪面色平静的问道。
“世伯此来,可是为了小侄被停职待勘一事?”
张輗呷了口茶,闻言,将茶盏搁在面前桌案上,点了点头,面色有些古怪。
事实上,他来之前,原本都已经想好怎么发问了,但是,真的到了这成国公府当中,看着朱仪这般平静的样子,却又卡住了壳。
要知道,朱仪如今可不仅仅是停职待勘这么简单,他连成国公府的世袭铁券都被人给拿走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朱仪就算不是慌得六神无主,但是怎么说,也不该如此淡定。
但是到最后,张輗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
“怎么会弄成了这个样子,老夫听说,当时殿中大宗伯也在,他老人们,就没有拦一拦?”
这话说的委婉,但是明显是指的世券一事。
闻听此言,朱仪倒是摇了摇头,道。
“岳丈向来不掺和这些事,何况,这次在殿前,我也是有意搏个直名,若非如此,岂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张輗眨了眨眼睛。
置之死地,他是看出来了!
但是,这后生之路在哪,他可是丁点都没看出来!
要知道,如今的局面下,天子明显就是在拿成国公府出气,如果说,朱仪打的是让文臣替他抱不平的主意,那可就是大错特错了。
假如说,这次上奏的是一个文臣,那么被停职待勘,一定会有诸多御史科道上本鸣不平。
但是偏偏,朱仪是个勋贵子弟,尤其是在如今,朝廷即将整饬军屯,对勋贵世家磨刀霍霍的情况下,文臣们巴不得能够让勋贵的力量再弱三分。
这个时候,就算朱仪真的是冤枉的,也未必有人真的肯为他鸣不平,唯一有可能的,就是朱仪的岳父胡濙。
但是,朱仪又明明白白的说,他老人家,从不掺和这些事情。
紧皱着眉头,张輗问道。
“小公爷,你到底打算怎么做,就不要卖关子了,老夫过来之前,也打探了一些消息,你那奏疏的消息,还有天子命东宫春猎后出阁的诏旨下来之后,朝中对于成国公府的风评,的确转变了不少。”
“但是,若朱阁老对我描述的情形没有夸大的话,那你这次,可算是把天子得罪的死死的,他若是执意不肯让你成国公府复起,你这生路,又在何处?”
面对张輗的质疑,朱仪仍旧是那副平静的模样,只不过,随着他再次开口说话,神色倒是郑重了几分,道。
“世伯,我承认,这次是有些冒险,但是,冒险是会收获的。”
“您担心的不是没有道理,然而,一切的任性都是有代价的,如今这位陛下,不是不会任性,但是,他大多数时候,会更克制。”
“至于什么时候克制,什么时候任性,自然是要看,任性的代价,是不是他愿意承担的。”
“世伯问生路在何处,这生路,便在此处!”
看着张輗仍旧有些迷惑不解的样子,朱仪眼神微眯,目光望向不知何方的远处,淡淡的道。
“或许世伯觉得,小侄做这些,只是为了拿回爵位,但是,事已至此,小侄也不妨跟世伯说实话,小侄想要的,不仅仅是爵位,还有我成国公府的清名!既然要拿,便要一并拿回来!”
看着朱仪的这副神色,张輗莫名的感觉到有些呼吸困难,忍不住发问道。
“你……到底想做什么?”
朱仪笑了笑,侧着身子,压低了声音,在张輗的耳边说了几句,顿时让张輗的脸色一变,道。
“小公爷,这……”
然而,话只说了半截,就被朱仪抬手打断,道。
“二爷,事已至此,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难道说,世伯想要在这个时候放弃吗?”
“可是……”
“世伯放心,此事之后,成国公府必定是英国公府,最可靠的盟友!”
张輗的身体有些僵硬,神色一阵变幻,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道。
“也罢,既然如此,老夫便陪你冒这一次险!”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