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凝随便瞄了眼他将墓室拆为上下两层,拥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前室,但是只画了七个配室。对于配室和前室的关系,他单独画了一张侧剖图,在他的设计里,配室是可以上下活动的,功能类似于电梯。配室无门,只有在与前室接轨的时候,才能通过前室的墙壁进入真假两间前室。
这么一来,门开法改变的理由就能得到完美的诠释,真前室的墙壁是左右开合,假前室则是上下开合。
姜凝恍然大悟。
瞧她这个表情,沈少爷无语道:你没有发现配室上下移动了吗?
哦她甚至不知道这个前室不是之前的前室,不过话又说回来,她也未必需要知道这些。有没有路这件事对姜凝来说,并不是由墓主人定的。
沈忘言瞧她笑容逐渐变态,扯了扯嘴角:你克制一点,我还想让沈宴看到完整的墓。
姜美人笑笑:那是你的事。
不过现在就算知道这个墓的构造也没用,沈忘言收起速写本,站了起来,手电筒朝着假前室的四周照了一圈,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我们还是被困在这了。
姜凝把目光投向身后的墙壁,除了他们出来的那两间配室,其他五间都大门紧闭。按沈忘言的推测,配室只是上下移动,那么宝乐、君之和沈三一定在这五面墙后,与他们之前一样。只是不知道沈忘言是动了什么机关,他的门自己开了。
两人站到其中一面墙边,姜凝蹲下身检查。
可以打开么?
姜凝摇摇头:不行,这门有一部分在下面,没有着力点,从配室里面才能打开,外面基本没戏。你要是带炸|药,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沈忘言皱眉:这门有至少三十公分厚,这个剂量的炸|药,会伤到门里人的。
言下之意是他还真有能把门炸开的炸|药。
那就没办法了,乖乖找机关吧。
这座与真前室一模一样布景的墓室,有一处与前室最大的不同之处,就是第八面墙。他们是从布满恶鬼牛灯的甬道进来的,所以之前那里是一扇门,壁刻也只有七幅。如今这个墓室,是完整八面墙,而多出来的那面,也十分有意思。
第八面墙上有一个横十纵十二的棋盘,棋盘上摆满了棋子,这一百二十颗棋子上的图腾竟没有一个是重复的。从图腾的样式来看,几乎找不出规律,有些棋子上的图腾只有一两笔,但有些看起来更接近一个简笔画。
在中国古代,这样的图腾,很有可能是一种古老的文字。
我这记性不太好,沈忘言你来看看,这个是不是有点眼熟?
沈忘言走到她身边,将手电筒的光打在巨大的棋盘上。这种图腾文字是沈宴的专业,他一个外行人自然是没见过的。这也是在姜凝出现前,他早就检查过这面墙,却什么也没有说的缘故。毕竟这面墙是两间前室最大的不同,他肯定一开始就注意到了。
姜凝见他没什么反应,不由低头笑了。
怎么了?他问。
姜凝轻启朱唇:天授。
这两个字对于沈家人,尤其是沈忘言来说,犹如千斤重。沈少爷原本还算不错的脸色瞬间煞白,胸口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姜凝瞧着他俯下身,指骨分明的右手狠狠抓着自己的前襟,像憋气憋了很久似的突然开始大口呼吸。
是我忘了,你的天授还没开始,自然不认得这东西。
姜凝似是故意的,宛如毒蛇吐信一般字字诛心:托你们沈家的福,我也算得天授数载,这玩意儿我可比你熟。
沈忘言撑着墙慢慢直起身,姜凝本来还想再多说几句,却在与他对视的一瞬间,内心一颤,将要说出口的话原路咽了回去。
她以为他会生气。
可沈家这位少爷,只是轻轻用手背抹去了嘴角的血,回望她的眼神是一派从容和坚定。
这个眼神她真是再熟悉不过,标准的沈氏眼神天之子的眼神。
这些东西怎么可能是天授?天授即便是文字,也是无法书写的文字。你未免太小瞧我了,沈家人一直知道自己要做的是什么。我想改命,却不意味着我不知命。
沈忘言又说:你这幅吓唬人的样子,倒是和我奶奶如出一辙。
姜凝冷笑:别,我和那疯丫头一点都不像。
你无非是恼我拿了你的天元玉璧,可如今不也物归原主了?沈忘言轻声叹息着服软,很早之前我就说过,我和他们不一样。如果你信我,我承诺的事,一定会办到。
很长一段时间后,姜凝才轻声一句:我现在还不相信你。
她这话已经是退了一步的说法,沈忘言也不再纠结。
姜凝指着墙上的棋子道:这东西虽不是天授,但也与天授有关。如果我没记错,上一次见到这个图腾的时候,是在艾桑族人的脊背书上。
沈忘言:果然是艾桑。
姜凝意外:你知道?
沈忘言:你不觉得,来到古渝之后,很多事情都不对劲么?
姜凝沉思。
确实有些不对劲,在来之前姜凝对这次行动的定位是并没有危险,但自从下到这座墓,到现在为止,已经有很多她意料外的情况出现。
现在想想,一切都过于巧合。
他们还没下墓,就遇到了沼气,事实上这样一个干燥又没有腐物堆积形成沼气池的地下,是不可能天然存在浓度这么高的沼气的。还有甬道中的恶鬼牛灯,千年下来竟然还存有未挥发的灯油。无影水箭、雨梭甚至是前室墙壁上的机关,一个个也正常运作着,没有出现一丁点儿失灵的情况。这对于一座汉代古墓来讲,也未免要求太苛刻了。
除非,有人经常维护。
这一想就足以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他们是从哪一步开始被人算计了,又是谁在黑暗中等待着算计他们。如果在这里出现艾桑族人的脊背书,那么是否可以证明暗中这股势力,是销声匿迹多年的艾桑人?
沈忘言显然和她想到的东西是一样的,但他还有一点新发现。
他说:这个棋盘,像是某个密码。
什么意思?
十横代表天干,十二纵代表地支,虽然没有明确标明,但这些符号应该每个都代表了一个时间。不一定是符号本身的意思,更像是他们家用来纪年的方法,只是不知道要按下哪几个符号。
沈忘言又说:第一个帮我们按了,庚申。
那是唯一一个在棋盘上按下去的棋子。
1920年那次在雅安外的考古活动,明明已经找到了那座墓,可最后整个考古队几乎全军覆没,能带出来的资料也不过只有一张照片和两张手稿。至于为什么会有这么惨烈的结果,在当时派出人手的他们几个家族里,一直是个谜。而后他们的人又多次进入雅安勘探,再未遇到过险情,此事便也翻篇。
不过1920那年,正好就是庚申年,这也是沈忘言推断棋盘分布是天干地支的依据。
姜凝被他的话带入回忆,长长叹了口气:庚申之劫嘛,算算都过去一百年了。
现在这个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再找找别的线索吧。
君之拉住宝乐。
只是机械性重复前进动作的宝乐猛然惊醒,忙问道:怎么了?
君之照了照右侧的墙面上面还挂着他们的包和君之的发尾,这不是他们一开始进来时的那座磁铁墙么,好家伙这又走回来了,所以他们果然走了一个圆。
宝乐看了眼表:这一圈走下来要五个小时零八分,看来是真挺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