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被困的百姓,被安抚了下来。
城门虽关闭,但燕州之主还在这里,没有什么比这更能安定人心!
看着段云诩欣慰的眼神,静笙第一次意识到。
她和阿浅养的小阿黎长大了。
城中的疫情得到了控制,但病迁坊那边的情况一直都没有好转,每天都有尸体从病迁坊里拉出来。
每有尸体从病迁坊中运出,静笙的心就更加的惊慌一分。生怕有一天苏浅也会这样出来
静笙的心一天比一天惶恐,早已嫁作他人妇的暮月,也回了燕王府来协助她。
病迁坊中的情况依旧没有好转,已经没有人愿意去里面照顾病人了。
静笙筹于重金,并在寺庙和庵堂中,招募愿意去病迁坊的人,但收效颇微。
就在这时,病迁坊外居然也出现了染疫者。
顷刻之间,城中百姓更加惶恐了,甚至有人开始提出,要将病迁坊中的病人全部烧死。
静笙愤怒地斥责了他们,大声的告诉君无忌段云诩,若他们要下令烧掉病迁坊里的病人,就先将她烧死。
这边争执得厉害,而另一边,病迁坊内死气沉沉,毫无生气。
燕王府中大半的人都染了疫,被送到这病迁坊中来治疗。
今日,天气明朗,阳光正好。
庭院里放了凉榻,是于月白带陆常欢出来晒太阳。
得了传尸的人,浑身无力,整日昏昏欲睡。凉榻之上,陆常欢趴在于月白的膝上,迷迷糊糊睡着,却还是时不时咳嗽。
于月白就守在她身边,时不时给她拍拍背顺气,哄着她睡。
屋檐下晒太阳的尉青菱,很是羡慕的看着她们。
于月白并没有感染瘟疫,可她还是义无反顾的跟来了病迁坊里,就为了照顾生病的陆常欢。
陆常欢刚开始也闹过,不许她跟来这么危险的地方。
当时陆常欢是一边咳嗽一边叫她离开,咳到出了血。
一向很听陆常欢话的于月白,上前就,然后,唇边还带着血,对陆常欢说:你看,我也染病了,你要叫我去哪儿?
陆常欢当时就哭了,哭得那么厉害,也没能把于月白赶走。最后于月白还是跟着她一起进了病迁坊。
生死之际,有一个人始终不离不弃是愿意与你同生共死,是件很幸运的事。
另一边,君念端着刚煮好的药,进来时。
当看到趴在墙头的君无优势,吓的手里的药都快扔了。
君无忧!小兔子发飙了。
趴在墙头的小纨绔满脸赔着笑,讨好地说道,念念,我就看一眼,看看你就走
尉青菱好笑,君曦家无法无天的小霸王,也有这么怂的一天啊,真难得。
君无忧是真的被这只小兔子给吃的死死的,之前君念下定决心,要来病迁坊履行她身为医者的责任,君无忧虽然激烈反对,却也没有什么用。她闹死闹活想跟来,最后也没用。
家庭地位,一目了然!
你再跑来病迁坊,我这辈子都不理你了!君念冲着墙头的君无忧吼道。快走!
别啊!念念,你别不理我
左边看着陆常欢和于月白,右边看着君无忧和君念,尉青菱突然觉得自己好多余啊
赶走了君无忧,君念君曦把药端进了苏浅的房中。
今日苏浅比昨日情况要好得多,现在正伏在书案前,不知在写什么。
太妃娘娘,先喝药吧。君念端着药,劝道。您现在需要多休息,切勿伤神。
苏浅的笔停了下来,似乎已经写好了,君念见苏浅在信上落了印。
是燕王太妃的金印!
娘娘是在给顺国夫人写信吗?君念好奇地问道。
苏浅将那封信装到了信封中,抬头看向君念,笑意温柔却又苍白。待会儿,你带着本宫的这封信出去吧,把信交给段云诩,记住!千万不要让顺国夫人看到这封信。
明明是炎炎夏日,苏浅身上却还披着厚厚的披风,脸上更是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你还年轻,没有感染疫情,没必要留在这里等死。
这封信?
是一道谕令,苏浅倒也不瞒着她,让段云诩清理所有染疫者,确保宁风城其他百姓的安全,杀光病迁坊所有患病者包括本宫。
第207章
咣当!
白瓷药盏摔在了地上,褐色的汁液洒了满地,又苦又涩的药味四散开来。
娘娘君念的手上还残留着温热的药汁,您是在说笑吧?
苏浅将那封信递到了她的面前,只说了一句:去吧。
您要段大人杀了这里的病人?杀了您?!君念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人都是畏惧死亡的!她不相信,苏浅居然下令杀了自己?!
娘娘不怕死吗?君念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怕,苏浅苦笑道,随即又开始咳嗽了。
剧烈的咳嗽,撕心裂肺,白锦捂唇,刺眼的红落在其上,如红梅落雪。
苏浅看着手帕上的血迹,露出无奈的苦笑,本宫不想死,可是本宫知道,病迁坊外已经开始出现疫情了
君念的唇动了动,却是如梗在喉,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君姑娘可知,这病迁坊外有多少百姓?
宁风是座大城,是燕州的首府。
宁风城中,有百姓一十三万人。君念回道。
是啊,苏浅看着窗外,撑着笑意说道。十三万黎民百姓,十三万条人命,一旦疫情失去控制,会死很多人的。
可是君念辩驳道,疫情不一定会失控的。
可是已经开始失控了,宁风城中已经开始出现了染疫者。前朝末年的那一场大疫,诸门出死者九十余万人,贫不能葬者不在其数,大灾发生后,百姓饿殍千里
也是那一场灾难,间接导致了前朝灭亡,整个中原沦陷,进了几十年黑暗时期。
史书上的寥寥几个字,后面是百万余人的皑皑白骨!
所以?为了宁风的百姓你要去死?君念看着苏浅病弱的身躯,眼中神色复杂纠结似乎还有什么东西被打破了。
值得吗?君念问苏浅,为了那些你根本就不认识人去死,值得吗?
哪有什么值不值得,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的。苏浅再次将那封谕旨递给君念,去吧,你的心上人还在外面等着你能。
君念看着苏浅手里,那一封决定着所有人生死的信件,脑海中,浮现出那一夜满是血腥的夜晚,那个被一把火烧为焦土的村落
你凭什么决定他们的生死?轻若蚊吟的声音,死死地压抑着什么。
什么?苏浅不解,却见面前的少女低着头,死死地攥紧了自己的拳头,身体紧绷到浑身都在颤抖了。
你凭什么决定他们的生死?!君念抬起头,看着苏浅,眼中满是狰狞的红,愤恨都快溢出来了。宁风城十三万百姓是人民,那这病迁坊里的这几十人,就不是人命了吗?!凭什么为了让其他人活命,就要牺牲这些无辜之人的性命?凭什么?!
为了让更多的人活下去
不要跟我说这些大道理!君念宛如一只陷入绝境的小兽,红着眼睛冲着苏浅嘶吼,宁风城的百姓无辜,那这些生病的人就该死吗?他们只是生病了!所以就罪无可赦吗?就该被抛弃,被杀害吗?燕王太妃,他们也是燕州的百姓啊!
记忆中那片被屠戮的焦土恍如昨日,君念甚至觉得,自己还能闻到空气中烧焦和血腥的味道。
脸上湿濡得厉害,君念知道,自己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