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往在这个时候,钟浅锡会像个绅士一样,纵容地笑笑,亲吻姚安的额头。
吻是印记,烙在猎物身上,烫出一个绝对驯服的戳子。拥抱、鲜花、热吻和钻石变得越来越密集。
就像期末将近的功课一样。
苏粒终于从音乐节回来,人坐在图书馆靠窗的座位上,头发被抓得乱糟糟。显然是车到山前了,路却没有找着:亲爱的,Rigney教授的那篇论文,你最后打算写什么,能不能给我一点思路?
我还没有想好。
?苏粒疑惑,这可太不像你了。
毕竟姚安总是作业一布置下来,就开始学习的。
是应酬占据了姚安太多时间。
她没有办法推掉和钟浅锡的外出不是不行。如果她开口,钟浅锡一定会答应。
是不能。
因为这是她唯一可以为钟浅锡做的事情了。
不仅要做,还要做好。
姚安精疲力竭,只有赶上那些熟悉的场合,比如帆船俱乐部的太太局,她会把学校的ppt提前存进手机里。
趁着其他女人去补妆或是去洗手间的空档,她可以找一张靠边的椅子坐下,顺手翻一翻课件,加深一下记忆。
你在干什么呢?有人好奇地开口。
姚安蓦地抬起头。原本想把手机收起来,免得被人嚼舌头。但在发现对方是那个年轻的妻子的时候,她的动作停了下来。
相较于太太团的其他成员,眼前的这位,和姚安关系还算不错。之前就是靠着对方手上那枚祖母绿戒指,她才获得了在花厅和米歇尔太太对话的机会。
所以姚安犹豫了一下,回答道:我在复习功课。
复习功课?年轻的妻子一脸惊讶,为什么要这样做,是钟对你不好吗?
这和好不好有什么关系呢。
姚安起初是不解的。
两个人鸡同鸭讲了好一阵子,她才明白对方的思路读书不过是锦上添花。哪怕是常青藤学历,也不过是履历上的加分项,是社交场上的谈资。
人生道路的真正顶点,是嫁给一个有钱的男人。
姚安眉毛微微皱起来,看上去是不大赞成的。
亲爱的,这件事上,你真的要听我的。年轻的妻子见说服不了她,于是从皮包里掏出手机。在相册里翻找了一阵,给姚安展示了一副剧照。
照片上的女人化着很浓的舞台妆,手里夹着香烟,穿了一身仿三十时代的丝质长裙。年纪要比现在更轻一些,和姚安差不多,二十出头的样子。
这是你吗?姚安惊讶地问。
是我。年轻的妻子脸上露出骄傲的神情,这是我念戏剧学校的时候,第一次登台表演。
可很显然,演员的梦想并没有进行下去。
因为。
毕了业,才知道遍地都是演戏的。想要在好莱坞混出头太难了,A roll拿不到,剧组还拖了我两个月薪水,差点连房租都付不起。
后来是怎么解决的呢?
我遇见了比尔,一切就都好起来了。年轻的妻子抬起手,有意无意间展示她无名指上亮闪闪的戒指做不成嘉宝,丈夫会给她买嘉宝戴过的祖母绿。
有本事的男人,是不会让女人吃苦的。钟那么爱你,为什么还要努力?
捷径就摆在眼前,不走才是傻子。
姚安怔了下,刚要开口,其他人已经从洗手间回来了。
你们在聊些什么?红头发女人好奇地凑了过来。
自从姚安搬进比弗利,每个人的态度都变得格外热情。甚至比起对米歇尔太太,还要更热情一些。
在这样功利的态度下面,那些关于成功的讨论,只能暂时被搁置。
年轻的妻子虽然不爱念书,但是应酬的功夫很好,不该说的话一句不会多说:我刚刚和安讲,我最近在学插花。
说完亲切地挽起姚安的胳膊,把话岔了开去。
直到分别之前,她才小声对姚安讲:下次见面,我们再聊。
*
这场未尽的讨论,带来了太多思考。
站在年轻妻子的立场上,她的观点和例证充分自洽。即便姚安觉得不对,想要去反驳,也很难找到入手的地方。
清晨的太阳稍微小一些。
驱车前往小城圣芭芭拉,坐在西班牙风情的露台边,叫上一客早午餐,是难得悠闲的时光。
你看上去有点苦恼。钟浅锡说。
姚安用叉子轻轻戳一下盘子里的水波蛋。蛋液流淌出来,把面包染得金黄。
这个学期快要结束了。她说。
在担心接下来做什么?
其实不完全。
但姚安还是点了下头。有些事,是没有办法和钟浅锡JSG分享的。
男人笑笑,温声道::一会儿吃完饭,我给老施密特发条消息。
达拉斯抛出的橄榄枝,在这个五月,被重新捡了起来。
眼下已经没有拒绝的借口。
姚安沉默了片刻,转而惦记起那个年轻的妻子:这周我们还去俱乐部吗?
她有话想和那个女人说。
钟浅锡望向姚安。少女红艳艳的嘴唇一张一合,里面的滋味火热。他舔舐过那些轮廓,他比谁都清楚。
这周恐怕不行。半晌钟浅锡收回目光,非常遗憾地回道,我有点事要去做。
工作吗?
钟浅锡想了想,微笑着点了下头:工作。
第27章
离开越来越舒适的家, 去处理一只老蜘蛛的怒火。在钟浅锡看来,当然算是工作。
【医生和董事会都已经处理好,随时可以启动下一步。】
收到米勒传来的这条消息之后, 钟浅锡等了一天,才驱车前往山上的别墅。
阳光依旧灿烂, 铺满华美的卧室,只是眼下地板上一片狼藉。
啪!
玻璃杯再次被人从床头柜上扫了下去,咕噜噜往前滚,水花四溢。
我不喝不喝。你们别想再害我!
这场爆发耗尽了父亲的全部力气。老人跌回床上, 胸口吃力地上下起伏。
瑞恩被吓得直往后退。
看到钟浅锡走进来,便再也顾不上之前那些小矛盾,连忙跑着喊了一声:哥哥!
钟浅锡止住步。
之后俯下身, 把破碎的玻璃一块块捡起来, 扔进垃圾桶:这是怎么了?
钟太太脸色苍白地递过来一张检验报告,声音颤巍巍的:都怪那个愚蠢的安德森医生。可能情况不大好。
病人就在跟前,即便对病情彼此心知肚明,她还是含糊了所有关于死亡的词语。
而这张化验单, 钟浅锡其实早就看过了。
但这不影响他花了两分钟,重新阅读一遍,伪装出一点惊讶的表情:药有问题?
父亲正激烈地咳嗽, 一阵接着一阵, 没办法回答。
瑞恩和钟太太惶惶然望向钟浅锡,这间别墅里, 他是唯一能做决定的人了。
我想和父亲单独聊几句。钟浅锡说。
卧室门被关上。
如果安德森医生不值得信任。钟浅锡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缓慢地开口, 我们可以换一个医生。
老人闭上眼睛, 没有回答, 只有痰卡在嗓子里的喘息声。
直到钟浅锡又说:公司最近出了一点小问题。有人带走了我们的客户,去做西边的铁路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