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姚安摸到的太少了。
只有一点点,不够当时的她理解,也不足以留下痕迹。
就好像钟浅锡眼里的意外很快消失,重新微笑起来。
你说的没错,我一会就开始。
*
船在一个小时后抵达码头,那碗汤放到最后,也没有被解决。
像所有体贴的情人一样,钟浅锡在分别前吻了姚安的额头。很轻,很浅,羽毛似的。
晚安。他绅士地说。
阁楼上的灯亮起,又熄灭。钟浅锡目睹着这一切发生,在路边抽完一支烟,才重新上了车。
那个晚上,他睡了四小时。
因为纽约和洛杉矶有三小时的时差,证交所交易的准备要赶在七点半前完成。除开这些,当天还有两场重要会议,从早上九点到下午六点,一刻不停。
达拉斯的那场买卖只是开端,他有更大的计划要做。
我想钟老先生如果知道这些,可能会不高兴的。晚些时候,秘书米勒送来合同,说得很委婉。
当一个美国人JSG都学会绕着圈子讲话,那就充分证明这件事很棘手。
钟浅锡指尖敲击桌面,抬起眼睛:那就不要让他知道。你说对么?
秘书米勒会意地点头。离开办公室之前,想到什么,又再度折返:对了,瑞恩先生一直在休息室等您结束会议,已经过去差不多一个钟头。
钟浅锡把静音的手机翻过来,满屏幕果然都是来自弟弟的短信。
他粗略看过一遍,开口:让他进来吧。
短短一分钟之后,一头小卷毛就呼地闪现在了办公室里,语气委屈极了:哥!
怎么?
你为什么要停我的信用卡!刚刚想买双鞋,结果都刷不出来了!
钟浅锡笔尖没停,把一份文件签完,才回答:因为你不听话。
不听话的孩子是要被训诫的。就像蜜糖之后,总是跟着荆条。
瑞恩愣了一下,才明白是怎么回事,憋屈地大嚷:我只是觉得姚安有意思,逗一逗她,这样也不行吗?
钟浅锡把纸张翻到下一页,慢条斯理地整理合同,没有回答。
求求你了,给我的卡解封吧。我都和杰西卡说好了,要给她买双鞋的!
哥,你对我最好了,不能让我没面子,对吧?
哥!!!
一连串哀求无果,瑞恩急了,眉毛皱起来,威胁道:你不能这样对我,我要去找父亲!
去吧。钟浅锡这次抬起头,平静地回道,替我向他问好。
真有你的!瑞恩怒气冲冲地重又出去,门被啪地甩上。
木门震荡,带动阵风袭来。很凉、很润,就像昨晚一样。
办公室重新恢复安静。
钟浅锡停下笔,忽然想到了一个人,想到了那个比他计划中提前了几个小时的吻。
原本那个吻是要在分别时,才落下的。
但姚安说,她想家了。
而她口中的故乡,哪怕是数九寒冬的一串冰糖葫芦,抑或是燥热操场上的一片树荫,都在回忆里闪闪发亮。
那是一个和路易斯安那满是尘土和苍蝇的小镇、截然不同的地方。
这让钟浅锡短暂地失去了耐心。他迫不及待地想要从年轻的身体里,去掠夺那一点爱与希望。
而失去自制,是比死亡还要糟糕的事情。
钟浅锡把钢笔放下,抬起手,松了松领带。
这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他想。
第10章
苏粒是在一个多礼拜后回到洛杉矶的。
落地第一件事,是给姚安打了个电话:宝贝,我们必须见一面。立刻,马上!
这趟意大利之行,她有太多的惊喜值得分享。
你真应该逃两周课,和我一起去的。Dimi很亲切,不光帮我定了衣服,还说这次没能见到你,他很遗憾。苏粒拉着姚安,在她那间豪华公寓的沙发上坐下,兴致勃勃地描述起来。
参观设计师的工作室、量体裁衣、参加时尚圈的私人酒会,苏粒这次的行程确实足够让人眼花缭乱。
还有还有。Dimi说下次米兰时装周会邀请我们一起去看秀。我当时还以为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那可是米兰时装周,你敢信吗?
姚安虽然惊讶,却本能地选择相信,因为是钟浅锡介绍苏粒去见的Dimi。
钟浅锡总是能够轻而易举地把梦境变为现实。
他有这样的能力。
就比如那晚船上分别之后,隔了两天,一个自称是钟浅锡秘书的年轻人出现在姚安的家门口。
实在抱歉,钟先生最近比较忙,原本约好下周末和您见面,恐怕要更改行程。米勒显然是训练有素的,不仅带来了安抚的话语,还带来了大捧鲜花和一条Graff的满钻项链,这是来自钟先生的一点歉意。
面对那些闪闪发亮的钻石,姚安不得不承认,她一瞬间有些迷失。
它们实在是太漂亮了。
哪怕是在阁楼黯淡的灯光下,每一颗都晶莹剔透、闪烁着耀眼的火彩。
但首饰盒里的价签翻过来,看过一眼,姚安立刻又心惊肉跳地被扣了回去。
如果一个吻也可以明码标价,那它几乎能抵上一台汽车了。
这样贵重的礼物,姚安是不敢要的。
不然以物换物,成了什么?
犹豫再三,最后只有鲜花留了下来满满的大一捧,玫瑰、百合还有一些不认识的品种,简直要把整间屋子都堆满。
姚安给花束拍下照片,用手机仔细去查,才知道那些不认识的是铃兰。网上说属于天门冬科,花期在五六月。
【现在是二月,为什么铃兰也能开?】她忍不住好奇地给钟浅锡发去消息。
几个小时后,手机震动。
钟浅锡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问:【你喜欢这种花吗?】
当然。
谁会不喜欢呢。躺在床上,呼吸间全都是甜蜜的、不属于这个季节的香气。明明是现实,却又像是躺在伊甸园的梦境里一样。
【那就好。】钟浅锡回道。
也是从这句话开始,每天清晨姚安出门去上学,都能在门口发现一束盛开的铃兰。
钟浅锡是个慷慨的情人,从来不吝惜金钱。
即便遇上再坏的天气,连户外的棕榈树都打蔫,那些脆弱的铃兰花瓣上也始终带着水珠,饱满、新鲜、娇艳。
*
时间一晃,过去两周。
春季班的课程从一月上到五月,三月末会有几天休息时间,类似于国庆小长假。
苏粒最近减脂,用叉子扒拉着盘子里的沙拉,吃得异常痛苦:你下个礼拜打算怎么过?
姚安正在查看手机,想看一看有没有钟浅锡的消息,半晌才把视线抬起来:对不起,你说什么?
我刚才问,你春假有安排了吗?
要去见一下我的亲戚。
亲戚?苏粒好奇起来,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家人在洛杉矶?
姚安唔了一句,没有细说。
其实是她那个来接机的表哥。
原本这两个月,大家各过各的,没有太多走动。但架不住父母还是老一辈思想,家族观念特别强,总觉得沾上一点血亲就亲如一家了。
【感情都是培养出来的,人家忙,你就多主动一点。】姚安的父亲在微信里催促。
姚安还能怎么办呢,只能听话了。
这显然不是苏粒想要的答案。
好不容易过节,应该放松一下才对,怎么还能和不熟悉的人应酬。
姚安心不在焉地点了一下头,视线忍不住又往手机上滑去。
你是在等谁的消息吗?这下苏粒看出来了,说着说着,就凑过来要看屏幕。
姚安吓得赶紧把电话塞回兜里:没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