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童呢?他又是什么反应?云棠在一日之间受到极大冲击、抵抗力还没完备、又对着自己看呆了的侍茶女官面前挥挥手,兴致勃勃地追问道。
哼!回过神的姚阿平却突然小脸一板,唇角一抿,身子无比娇俏地一拧。
不过下一秒,她就回正了身形,对着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云棠微微点头:这就是童大官的反应。小姚姑娘不动声色、一本正经道。
云棠代入童掌笔那张脸,陷入了新一轮的狂笑。
第111章
回到宫城以后, 皇帝陡然间变得忙碌了起来,秋祭礼出巡期间那多日累积的公务一时间都送进了御书房。兼有祈风宗余孽作乱、阮系叛逆伏诛、安王已腐烂的尸首被人在坟场中发现、王太医带着整个太医院攻克下塘热病、乃至从秋祭礼前夕被软禁到现在的外邦使臣一直不死心地多方活动
林林总总亟待处理的要务、每日亲善殿外从清晨候到深夜的来人,让皇帝时常连用膳喝水都顾不上, 而他跟云棠能待在一起的时间更是乍然间缩减了不少。
这种冷不丁发生的变化让先前每天都能和皇帝腻在一处的小猫大人很不习惯。
好在他如今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情那册被云棠带回来的、主角是王石头的话本, 在云棠连续数日的伏案疾书下终于完成了初稿。
实际上云棠对编创故事这件事本身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只是他大脑中似乎储存了许多比较成熟的元素,在他看来应该都挺符合大众的口味。
因此他既不用典、也不过分钻研词句, 只是将他心中那些颇具刺激性的情节以他认为合适的节奏串联起来,便以一种在当下的人看来几乎难以想象的速度结束了整个改编过程。
在这期间, 清平殿的一干宫侍都成了祥瑞最狂热的听众, 说不清是因为小猫大人本身对这些人造成的强大吸引力还是因为这个改编后更有故事性的话本真正不同凡响总之每日下午的那段追更时间很快成了小桃等人一天当中最期盼的时候。
甚至在换值的档口,正中六殿开始常能听到年纪小的宫女内监们对于「王石复仇记」的讨论之声,他们热衷于议论兰娘在失忆期间的移情别恋、讨论女主角的复杂身世、感叹王石头在最困难的时候幸运得到的贵人襄助除了祥瑞降世以外, 宫城内突然又有了一个新的、有趣又让人觉得快活放松的话题了。而这也同样是他们最爱的祥瑞带来的简直天然就把宫人们对「王石头」的喜爱拉到了最高。
不知不觉间, 宫人私聚在梁宫、尤其是在正中六殿的范围内变成了一件越来越常见的事情, 虽然掌宫管事们对此很是看不顺眼,总觉得这些「小仔鸡」们就是仗着有祥瑞撑腰云棠不喜欢看到宫人们在当值时间以外也被一尺一规比量着手脚,不得自由
因而在天大地大祥瑞最大这一中心思想的指导之下, 华丽深广的梁宫正在这寒冷的晚秋里变得一日比一日热闹。
只是云棠仍然有点难以界定他用来小试牛刀的「短平快爽」话本的真实水平, 毕竟宫侍们确实难以脱开他这个祥瑞的光环看待故事本身,而能够提供见解、也能跳开情节看到故事本质的姚阿平也因为参与了改编创作过程而失去了第三方立场。
云棠在有天晚上睡觉之前还跟赶回来陪他入睡的黎南洲讨论了这个问题。
他当时把脸埋在黎南洲腿边,脑子里一半是在认真思考自己遇到的问题, 一半却是在动着别的念头小猫大人有点困。
但却并不想很快睡着, 毕竟等他睡着了, 这个人就又要走了。
黎南洲回宫之后真是该死的忙。
而云棠想把人留得稍微久一点。
之前他还不甘心地化成小猫咪跑到御书房去陪着黎南洲, 可这个人总是会暂且放下自己手中的事,把云棠送回来或者忍不住一直把注意力投在他身上,而这样做的代价就是黎南洲在小猫坚持不住睡过去、或离开去做自己的事之后总要忙得更晚,甚至偶尔这人回来的时候,天色已近蒙蒙亮。
云棠因此被惊醒了两次。而不知道为什么,他总会在半梦半醒间感觉到靠过来的黎南洲身上带着某种湿润的水汽,差不多就是那种人在沐浴之后明明已经擦干了,但仍在发丝指缝、在呼吸之间透着几许潮湿的程度。
只是在小猫大人奇怪地问上一回后,他就再也没发现过这种情况了。
云棠并没太把这件事往心里去,因为他在黎南洲回来的时刻哪怕能醒来,意识也全然陷在凌晨时分的昏沉迷糊中,小猫大人觉得最重要的问题还是在于黎南洲的工作强度回来只是半月功夫,这人看着竟然清减疲惫了不少。
不过按皇帝自己的话来说:这也是他前段时间欠下的帐,再说深秋本来也是各地灾害频发、乱事多生的时节,所有随之而来的事务都不可避免地具有强烈的时效性。再者说,今年才算是皇帝真正独掌大权的第一年,天下间正有无数双眼睛盯在他身上,这个时候的皇帝自然无法偷懒,总要忙完这个秋天才能恢复正常。
没办法,小猫大人只能不太高兴地接受了这件事。
云棠闭着眼睛拉过男人的手,把额头贴上去,慢慢地长出了一口气。
他这会儿也实在很困,不知道为什么,云棠最近到了睡觉的时间便困得厉害,往往黎南洲陪不了他多一会儿他就会睡着。
今天也是一样小猫大人陷在寝阁内弥散开来的清恬香气中,他幻想中的上眼皮简直正坠着千斤铁石在跟他的意志力对抗。
男人的手掌慢慢摩挲过小猫大人细嫩的额头,他好像正在思索着什么。
因为云棠模糊听到这个人叹了口气,不过可能也只是因为黎南洲最近太累了:
朕觉得乖乖编作的故事一定很好,皇帝说话的声音低沉轻柔:只是你担心这是你写出来的东西,宫侍们才会盲目的捧场,是吗?男人笑了一声:不过那要怎么办呢要不然朕给你找一些不知情的听众进宫,叫你悄悄观察一下他们的反应?
云棠呼吸微微停顿,然后他退开了些、以极微小的幅度撞了一下黎南洲的手,口中没好气道:恐怕你要找个傻子来,他才不知道去捧这被特宣进宫的场。
只是话虽如此说,云棠的心思却已经完全不放在对话上头
小猫大人两只手都摸摸索索地钻上来,抓住皇帝的大手,他闭着眼睛微抬起头,鼻尖在男人热烫的掌心里不住地拱,又是为驱赶脑海中强烈的昏沉,又是忍不住地委屈和撒娇他十分想开口要求黎南洲今天晚上就留下来,搂着他一起睡觉。
不过黎南洲只是好好地穿着外袍、附身下来在这小东西柔软的鬓发间亲了两口。
朕不找傻子来,朕找个孩子进来,怎么样?皇帝爱怜地抚平了床上人后脑处翘起来的两绺碎发:黎峻之你还记得这个名字吗,云棠?咱们在巡城礼上曾遇到过这个小孩,当时你倒是蛮喜欢他的。只是他在自己家里过得不太好,前些天还险些丢了一条小命,多亏朕派人看着男人毫不客气地抢了卫今扶的功劳:他才没这么死掉。
对着一下子精神起来的小祖宗慢慢瞪大的眼睛,皇帝神情很认真地询问着云棠的意思,就好像他对于这个血缘相近的幼儿确实很在乎:到底是朕的血脉亲人,朕也不忍心这么一个无辜稚儿活在那样的府上。要是你不讨厌他,咱们这两天就把他接到宫城中,养上一段时间,好不好?
闻听此言,云棠攥上来的两只手一下子就把皇帝的大手拉开了。
是的,云棠当然记得那个小孩,那个傻乎乎的幼儿版黎南洲虽然男人没提之前,小猫大人根本就把这个幼崽抛到了脑后可他想起来以后,还是对那个小豆丁很感兴趣。
要云棠来说,那个孩子的五官实在跟他这隔房表舅兼远方伯叔像得出鬼了恐怕黎南洲自己都生不出来这么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