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徵鸣半晌没有开口。
许久后,他才喃喃道:很快了, 合籍之后, 我不会再这样。
成亲之日很快到来。
明睐提前到了山阳宗。
尽管只布置了十日, 但该准备的也都准备好了, 入目所及,到处都是大红色, 来往之人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笑得满脸喜色。
房间里, 清淡的香气从香炉中散开, 为这屋子添一点暖香。
明睐在试喜服。
少年唇红齿白, 本来就漂亮的不似反而, 如今披上喜服, 更像是神仙落入凡尘,端的是人间绝色。
他站在镜子前, 似是很满意,对陆徵鸣道:好看吗?
陆徵鸣望着那抹日思夜想的红,眸子幽深,唇角带笑:好看。
明睐没想到自己还有穿大红喜服的一日,觉得还挺新奇。
陆徵鸣很快也换上喜服,站在明睐身侧。
这喜服是陆徵鸣自己画的草图,让绣娘做的,红绿色搭配在一起,漂亮的很。
两件喜服样式差不多,因两人都是男人,所以喜服也都是男款,只是明睐身量窄些,穿出的韵味和陆徵鸣完全不同。
他面容清丽出尘,身材清瘦,纤细,最近许是养的好了,长出些肉来,却还是比寻常人瘦许多,在不动的时候,就有一种易碎感。
而陆徵鸣眉目深邃,他身量高,肩背宽阔挺拔,腰身也瘦,却很有力道,是很可靠的成年男子。
明睐照完镜子转身垂首,亲手为陆徵鸣系上一块羊脂玉佩。
陆徵鸣其实没有佩戴饰物的习惯,但这是明睐送他的,他的小迷糊头一回送他礼物,他当然要日日戴着才好。
陆徵鸣一动不动,任他施为,直到戴好了,才轻轻揽着他的腰,低低喊他的名字:阿睐,阿睐。
怎么也喊不够似的。
明睐前几日新发现了躲避他的法子,就经常以原形示人,很少再变回人形,也不管有没有安全感了。这就导致,陆徵鸣已经好几日没有碰过明睐了,实在想的紧。
明睐却轻轻一笑,轻巧地从他怀里退了出去。
看着他的模样,陆徵鸣掌心发痒,喉头也发痒,但他知道,不急于这一时,往后千万年,他都是他的。
他会陪他看遍十三州万里山河,去陪他做他所有想做的事情。
陆徵鸣很快被叫出去处理一些大婚细节,他对此十分热衷,致力于亲力亲为,丝毫不像处理公务时的敷衍。
人走之后,明睐换掉喜服,走到窗边,望着天际中飞旋的花叶,怔然出神。
今日天朗气清,无妖邪作祟,唯喜鹊、飞鹤以及瑞兽出没。
吉时已到,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从帝宫到了山阳宗,四处喜气洋洋,一派祥和之景。
几只飞鹤叼着红绸在天空盘旋,身后阔大华丽、以红绸锦缎布置的轿子里,去时空荡,来时多了一位如珠似玉的美人。
明睐今日以红绸吊高了马尾,他没有盖盖头,一身喜服,明艳照人,少了些平日的清丽仙姿,多了几分魅惑之意。
出门的时候,着实把众人惊艳了一把,却俱都在帝君的眼神下收回了目光,只敢在心底惊叹,此等美色,难怪将帝君迷昏了头。
陆徵鸣的意思,本是也无需乘轿,毕竟是两个男子,无所谓嫁娶,但明睐执意如此,陆徵鸣怀疑他是不好意思,于是只能从了。
明睐出了门,按例该陆徵鸣扶他上花轿,并亲自交给他一颗深海白珠,在额间点一枚朱砂,以示珍重。
陆徵鸣提前背熟了流程,这枚朱砂点的尤其认真,认真到明睐恍然,有些手足无措。
别动。陆徵鸣声音温柔,小心花了。
明睐便不动了,在陆徵鸣推开一步,看着他笑时,也回以一笑。
陆徵鸣的心脏没来由地怦然动了两下,他被美色晃了神,失了智,甚至像个毛头小子一样,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做了。
好在他惯常会装作一幅冷静自持的模样,旁人没有看出半点端倪。
只有抬头的明睐,看出他眼里的一瞬间的慌乱。
以及浓浓的爱意与在乎。
明睐垂眸,再抬头时,又冲他扬起一个笑。
陆徵鸣抬手,抚过他唇角梨涡,觉得天上人间,最快活之事,也不过如此了。
帝君?仙鹤在一旁小心提醒,该上轿了。
陆徵鸣沉稳地点点头,牵着明睐的手还不够,嫌慢似的,忽然一把将他抱起来,送入花轿。
明睐惊呼一声,很快镇定下来,进入花轿中坐好。
在红光的映衬下,明睐显得越发明艳,不知是不是错觉,陆徵鸣觉得,自从被他带回来以后,明睐就一日比一日好看了。
不似从前青涩,越来越成熟香醇。
陆徵鸣看着他殷红的唇,捏了捏他的手,眸光微暗:等我。
一直没有开口的明睐却忽然攥住了他的手:别出去。
他咬了下唇,似乎羞怯,似乎恼怒,细白的手指勾着陆徵鸣大红的衣摆,嗓音低低:我有点紧张,你陪我坐在这里好吗?
这身喜服将明睐的腰身勾的极细,他白皙的面庞在这红光下几乎显得惑人了,微抿的红唇,颤动的眼睫,无一不在昭示着主人的紧张。
陆徵鸣却顿了顿,半晌后一笑,将半天在外的身子也挪进花轿里:当然可以。
随后冲外面道:起轿吧。
外面众人不知两人在搞什么,但不敢置喙,立即像没有发生过似的,顺利起轿。
花轿内,陆徵鸣揽着明睐的腰身,在他的额间落下一吻,并以额头相抵。
明睐没有退避,反而握住了他的手,然后清浅一笑。
陆徵鸣反手与他五指相握,紧紧扣着他的手指。
他的阿睐,今日似乎有些过于乖顺了,真的是紧张吗?
明睐半点没有挣扎,被捏痛了没有吭声,只是对他笑,似乎真的是凡尘中要与心上人成亲的少年,眸光温柔似水。
然后另一只手攀上他的肩,缓缓吻上了他的唇。
陆徵鸣陷在温柔乡里,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但还是舍不得推开。
片刻后,他忽觉口中被渡过了什么东西,立即头脑混胀起来,他立即退开,以灵力驱散口中之物,却感觉全身软绵绵的,很快没了意识。
早上的软骨香,现在已起了作用,配上东海深处的浓缩迷幻藻汁,即便是真龙,也要失去意识。
陆徵鸣算无遗策,却败在了自己的软肋身上。
明睐抬头,一抹唇,扶起陆徵鸣靠在自己肩上的脑袋,将他放在软枕上,然后抬手,一根一根掰开陆徵鸣紧握着自己的五指。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但或许是因为天气太凉的缘故,眼睛竟有些发酸。
片刻后,花轿内传来帝妃清越的嗓音:帝君说,绕道去平天海,走那条路。
仙鹤不解:帝妃,为何
我要去那里取个东西,帝君答应了。明睐说着,顿了顿,似乎在问人,对吧,陆徵鸣?说句话。
花轿里便传来陆徵鸣低沉的嗓音:嗯。
仙鹤终究不敢再问,命人绕路。
明睐方才吃了变声丹丸,骗过外面人之后,又服了解药。
他坐的端正,目视前方,一刻一刻数着时间。
平天海就在不远处,那是一片辽阔的深海,海水却与地面几乎持平,浪花涛涛,在急风下剧烈翻涌。
这里是魔域和帝宫地界的交界处,常有野兽出没,其实不太安全,仙鹤他们不知明睐要来这里找什么人,但都不敢拦着就是了。
到了地方,花轿稳稳落地,明睐起身,在出去之前顿了顿,忽然回头,伸手抽走了陆徵鸣腰间的玉佩。
他特意让陆徵鸣贴身戴了许久,可不能落下。
没有什么遗落了,明睐便掀开一点帘子,缓步从里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