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璟妩微微眯起了眼眸,却是抓住了重点。
与我不一样?
她沉默了片刻后,又问他:你怎确定我真的就是没有任何意外就回来了?
她好像没仔细与他说过她回来的细节。
谢玦垂了垂眼帘,端起了面前早已凉透的茶水,一口饮进,冷却的茶水有淡淡的苦涩。
苦涩何止只是这茶水
谢玦放下杯盏后,他才抬起头与她的目光相视,缓缓启口:那五年,我一直都在。
翁璟妩杏眸微微睁大,有一瞬没反应过来,脸色茫然的嗯?了一声。
但两息之后,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后,杏眸圆睁,神色怔忪。
心下似有惊涛浪潮扑来,把她拍得眩目震耳的。
半晌过后,她神色恍惚的望着他:你说,那五年你一直都在?
谢玦点头。
所以他才会梦到战亡后发生的事情,也才会对武晰,二婶他们生出厌恶,更是看到了妻子是如何把这永宁侯府看起来,因为他也是旁观者。
这答案,让翁璟妩一时不知怎么接受,眼前的人,明明每日都出现在她面前。
但听到他的话后,她却也恍惚了,他们之间有好似多年没见过一般。
许久后,翁璟妩手肘支着桌面,把脸埋进双手之中。
心情还是难过,还堵得慌。
他说他一直都在,那么这五年的时间,难道就他一个鬼魂孤寂的游荡在这永宁侯府
没有想象中害怕与渗人,反倒心头像是有一块大石头压着。
她没有抬头,只声音干哑的问:就你自己一个人?
嗯,就我自己一个。对于这一事,他说得很是轻描淡写。
翁璟妩忽然不知该怎么说,更不知该说什么,沉重窒息的感觉几乎要把她淹没。
她一直以来都怨他,怨英娘的事情,怨他冷淡。
可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她对英娘的事情其实没有那么的怨,因为她很明白他不会做那等违背诺言的事情,冷淡这一块,他本就是冰块,如何能融化?
而她怨的,在意的一直都是他明明说好的要活着回来的,可回来的只有他那残破的尸体。
他为什么就不能活着回来?
为什么回来的竟只是他的魂?
惨烈的死法与这漫长得似没有尽头的孤独。
他的遭遇让她怎么能继续去怨他?
眼底泛酸,比方才还红,还湿,掌心都被眼眶溢出的眼泪所沾湿。
阿妩他低低唤了一声。
你先别别喊我。她的声音很压抑,像是哭了。
谢玦心头微微一动,他问:你在心疼我?
翁璟妩一抹泪,抬起头,盈着莹莹泪水瞪了他一眼:鬼才心疼你话一出来,忽然想起方才他说的话,又低下了头,声音干哑:你别理我,让我好好缓一缓。
说罢,她转过了身,背对着他,抬起手抹了抹眼尾的几滴泪,暗暗吐息,让自己情绪快些平静下来。
屋里静谧,唯有不远处江上的水浪声传来,日头渐渐西移,透过窗上的菱花格子照射进了屋中,落在地上,黄昏软和的日柔落入屋中,也略显寂寥。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身后忽然多了一堵散发着热息的人墙,不多时,她落入了他的怀中。
谢玦从身后拥住了她,什么都没有说。
一刻后,忽然一声响亮的哭声打破了这宁静。
是澜哥儿!
翁璟妩瞬间恢复清明,蓦地把他推开,站了起来,面色担忧:澜哥儿在陌生的地方醒来,没见着我,自是怕的。
说着便理了理发髻,立即往屋外走去,谢玦也跟在了她的身后。
谢玦随着她走过院子,到了里院后,她推开了一间屋子,跨入屋中。
乳娘正抱着澜哥儿在哄,看主母和侯爷一同进来,愣了下后,回过神来忙道:小公子一醒来,好似发现自己不是在侯府,而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更不见主母,便哭闹不止。
翁璟妩把澜哥儿抱入怀中,轻轻拍着他的背,温声哄道:阿娘在这呢,澜哥儿不怕。
闭着眼哭的澜哥儿听到了阿娘的声音,哭唧唧的睁开了眼,看到了是阿娘,猛地扑在阿娘的肩膀上,小手紧紧拽着阿娘的衣领,扁着嘴儿一抽一抽的,好似被扔下了一样,委屈得紧。
谢玦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眼神柔和。
似乎感觉得出来是谁在抚摸自己,澜哥儿踌躇了一会,还是扭过小脑袋往沈一旁望去,在见到是爹爹的时候,金豆豆又挂到了眼尾,扁着嘴的,巴巴的望着爹爹。
要是会说话,他肯定会开口告状了。
谢玦淡淡一笑,温声道:怎似个小哭包一样。说着,看向妻子,说:你说我们谢家祖孙三代都是一样不大讨人喜的性子,怎到了澜哥儿这里就这般爱哭且惹人爱。
翁璟妩抬起目光望了他一眼,只一眼后又低下头哄着澜哥儿。
半晌后,她看向乳娘,吩咐:你去让大家伙赶紧地把宅子里的东西都整理好,早些时候回府。
乳母应声退下,谢玦问:这宅子怎么回事?
发泄过了,也听到了他的来龙去脉,能接受的程度比猜测到他有可能回来前要快,要好。
是送给阿兄的宅子,他在金都没有落脚处,回侯府或是外边租赁院子不大妥当。
金都城是天子脚下,寸金寸土,就以阿兄现在的军饷,恐怕一辈子都无法在金都城定下一个院子。
想了想,她与谢玦道:你别与阿兄说,往后只说是租赁的院子,不然他不住。
谢玦瞧了眼她,迟疑了一息,才问:你不气了?
翁璟妩斜眼睨他:你想让我气?
谢玦摇头:这样就很好。
翁璟妩收回目光,沉默了片刻后,忽然到:你欺瞒我这事,我今日也耍了你这么一回,就这两件事我们扯平了。
谢玦薄唇微微一勾。
若能让她消气,倒是多被耍几回又有什么关系?
这时翁璟妩不知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神奇怪的望向谢玦,她问:你一直留在侯府,一直陪在我左右?
谢玦点头:几乎都在。
翁璟妩沉默一下,又问:那晚上你会在哪里?
谢玦:自然在屋中,不然我能去哪?说到这,他露出了淡淡的苦笑:我除了侯府,已然无处可去了,再者我的惦挂都在侯府,如何能不回来。
翁璟妩想说的并不是这一件事,她只想知道一件事。
她把澜哥儿放入了他的怀中,待他保稳后,伸手捂住了澜哥儿的耳朵,夜深人静之时,漫漫长夜之时,我做的事情,你看在了眼里?
虽不说是什么事情,但谢玦很快就放了过来,抱着澜哥儿转身背对了她,微微一点头,耳轮廓微微泛红
翁璟妩:
他若是上辈子的记忆都恢复了,那他就应该知晓自己是什么一个样的人,他现在竟然在她的面前装纯情
但她随即想起上辈子那些个孤独空虚的漫漫长夜,无论是心里,还是身体上总是会有寂寞的时候,作为寡妇的她便也就只能自己来动手,自供自足。
可这都不是最主要的,主要的是欲到浓时,她也没有过别人,所以在那个时候喊出来的只能是谢玦他。
与谢玦虽是夫妻,但一想到他就在床边上,她就羞耻得无以复加,恨不得想挖个洞把自己给埋了。
她面红耳赤的警告谢玦:你不许提,也不许拿这事来笑话我,更不许回想。
谢玦止住了脑海中的那些香艳的记忆,然后艰难的点了点头。
不许提不许笑话倒是没问题,只是这不许回想可能很困难。
第八十七章
和自己,和他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