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外衫取来套上。
翁璟妩看着谢玦出了屋子,正要下船时,睡在里榻的澜哥儿似乎睡得有些不安稳,像是做噩梦了,所以忽然就哭喊了几声。
翁璟妩忙俯身过去轻轻拍着他,柔声抚慰:澜哥儿别怕,阿娘在这。
轻拍了一小会,澜哥儿才平缓了过来,小脸蛋也舒缓了。
房门轻敲,明月道:娘子。
她开口:进。
明月端着一壶茶水推门进来,看了眼棋盘,打趣的问道:娘子可赢了侯爷?
翁璟妩剜了眼她:就知道埋汰你家主子。
明月抿唇一笑,把茶水放下。
外边什么情况?翁璟妩问她。
明月道:奴婢方才去瞧了眼,那舢板上除了船夫外,还有一对姐弟,好像说是他们的船遇上水寇抢劫了,他们乘舢板才得以逃脱,其他人便不知晓情况了。
翁璟妩闻言,下床走到船窗后,略一探头往船尾望去。
远远望去,只见一艘小舢板在靠近大船,舢板上坐了三人。
谨慎起见,需得一一盘问,确定没有危险后才能让舢板靠船。
翁璟妩想起上辈子听到的消息。
自朝廷派兵去邕州剿匪失利后,邕州的贼寇更加猖狂,不仅是陆路,便是水路都是时常出没贼寇。
不知想到了什么,翁璟妩犹豫了一下后,吩咐明月:我出去瞧一瞧,你好生看着澜哥儿。
说着,她把外衫取来穿上,再而扶了扶松散的发髻才从船舱中出去。
走过船廊,到了船尾。
虽然舢板上就几人,但船尾一众将士也是严峻以待。
谢玦就站在船廊出口的一丈外,他身旁有将士见翁璟妩出来了,便低声与他说了一声。
谢玦转回头望去,翁璟妩已经快走到了他的身旁了。
待走近后,他问:你怎么出来了?
翁璟妩回道:我也出来瞧一瞧。
说着,看向靠近了大船的舢板,依着船上的灯火约莫看清了舢板上的的人。
那船夫是个约莫四十来岁,模样憨厚的中年男子。
然后是一个大概八九岁,白白嫩嫩的男孩,而另一个姑娘约莫十七八岁的模样,生得柔柔弱弱,很是漂亮。
那男孩依偎着姑娘,显然很是害怕。
有将士在与那船夫交涉,船夫道:我家主子在岳州经营商行,此番带着公子和姑娘是去金都进货,不巧回来的时候遇上了水寇,为保公子和姑娘的安全,便让小的划舢板先带着二位主子离开了。
那船上传来姑娘家哭中带着颤抖的嗓音:求求各位军爷去救救我阿爹,只要救了我阿爹,我们定然会重金酬谢。
她的说话还带着地方口音,翁璟妩猜想应该是岳州的口音。
不多时,金校尉走了过来,询问谢玦的意见,问是否救助。
谢玦沉吟了一会,道:先把人拉上来,寻一处河滩先停船,等天亮再派人去一探虚实。
夜间贸然营救风险极大。
第一,不知那几人说的是真是假。
第二,夜晚凶险,而水寇熟悉水性,将士水性没有那么好,在晚上只会凶多吉少。
谢玦自是不可能为了另外不知生死的人而白白折损了自己人。
他们两艘船,人数众多,且还挂着官家的旗子,水寇自是不敢轻易出手。
那几人被拉上了船,那年轻姑娘一眼就瞧见了在人群中鹤立鸡群的谢玦。
她许是知道谢玦是这船上的头,便哭红着一双眼要跑过来,但却被拦下,她索性在那头直接朝着谢玦跪下:求求大人派人去救救我阿爹他们,我给大人你磕头了。
说着,用力地磕着头,俨然是一个孝女。
就是一旁的男孩也跪了下来,哭喊求道:求大人救救我们阿爹!
金校尉厉声道:我们大人已经吩咐过,天亮后会去查看的。
天亮后就来不及了!姑娘哭道。
谢玦冷漠地瞧了一眼那姐弟二人,道:若是不想待着,便下船。
那男孩忽然道:可你们官兵不是应该要保护我们老百姓的吗?!
翁璟妩瞧了身旁的谢玦一眼,只听他沉静的道:是可以保护,但不是为了保护你们而去送死。
说罢,转身与身旁的妻子道:我们进去。
翁璟妩点了头,随他一同入了船廊,依旧可以听见外边那对姐弟的哀求声。
她琢磨了一下,说道:可能是我多虑了吧,但我听说这水上的贼寇多为狡诈。
谢玦看了眼她:何意?
她沉思了一下,靠近他,用二人听到的声音说:在你去后,这水上的贼寇便猖狂了一段时日,我听说过这水上贼寇掠夺过往船只的方法层出不穷,也有假扮成遇难者上了旁人的船,然后传消息给同党,里应外合。
她转头往船廊外看了眼那姐弟二人,依旧小声:虽然那对姐弟看着确实是可怜,但还是派人盯着为好。
谢玦沉吟了两息,点了头:我一会让金校尉派人紧盯着他们二人,且会在最近的港头把他们放下船,再安排人送他们去官府,官府会另行派人把他们护送回岳州。
翁璟妩点头,继而道:最好是我多虑了。
回了房,她吩咐明月:你差个人煮几碗宁神汤,煮好后给方才上船的三人送去。
明月应声退了出去。
谢玦看了眼棋盘,问她:可还要继续下?
眼看就要赢了,她焉能不下?
翁璟妩观着棋盘坐了下来,重新沉浸。
谢玦也坐了下来,看向对面的妻子。
他暗暗的揣测若是她再输了,也不知她会不会气急瞪他。
如此想着,捻了一颗棋子在手中把玩着,待她下了一子,他也认真的落子。
约莫一刻后。
原本大好的局势,但竟然还是被谢玦给反败为胜了,气得翁璟妩抬起杏眸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他,且也已气得全然没了温婉:你就不能让我一局?
下了七八局了,她一局都没赢过,若是个会看眼色的,怎么样都会让一局,他倒好,还反败为胜了!
越想越气,心底也越发委屈。
旁的夫妻下棋是培养感情,她与谢玦下棋,纯属就是被他单方面厮杀,她只有饮恨败北的份。
谢玦虽如愿看到妻子再次瞪自己,但看着她有些不对劲的情绪,便知自己是把人惹急了。
他琢磨了一下,商量似的询问:若不然再来一局?
翁璟妩拿起枕头就向他砸去:要下你自己下!
翁璟妩蹭了鞋子,直接背对他就睡入了里边,拉着薄衾就盖在身上,紧贴着儿子来睡。
翁璟妩虽知是自己技不如人,但心底就是气。
什么木讷玩意,气死她了!
稳稳当当地接过了软枕的谢玦,不知为何,明明又被瞪,又被骂,更是被砸枕头,但心底却是没有一点的不快,反而隐隐有些愉悦。
谢玦知晓自己的情绪要不得,瞧着她气愤的背影,把软枕放回了她的身旁,诚恳道歉:是我过分了,莫气了。
翁璟妩还是没搭理他。
谢玦把桌上的棋子分别收入罐子,把棋盘放好,随而又看了眼她,道:我出去吩咐金校尉注意一下水上的动静,你先歇着。
交代后,他便出了屋子。
谢玦离开后,翁璟妩才从床上坐起,深呼吸了几息后,也渐渐平缓了过来。
她给澜哥儿盖了小被衾才下了床,走到窗后的小桌坐下,吹着清凉的江风。
心平气和。
不知谢玦去了多久,久到她隐隐犯困,正要上榻入睡,却在隐隐约约之间闻到了淡淡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