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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戒之说:“没问题,走吧。”
陈彦徽也点点头,把人的一条胳膊扛在了脖子上。
送到医务室一查,医生下判断说学生是抑郁症发作了,当即给他喂了药,让他躺到病床上去休息,然后给他拉上了帘子。
秦戒之和陈彦徽都跟这人不熟,也就不方便和他待在一起,游照叫他们回画室,这里有她陪着没事的。
回去的路上,秦戒之喃喃自语道:“抑郁症啊……”
陈彦徽转头看他,说:“你还在担心他呢?”
秦戒之是挺担心他的,因为他刚才突然摔到自己身上的样子太吓人了。有那麽一刻,秦戒之几乎担心他会死掉……
“我担心班里可能还有更多的人受不了集训的压力。”秦戒之说。被这个意外一撞,他现在觉得胸口闷塞得很,好像被一包沙袋压着似的。
陈彦徽抹了一把汗湿的脸,却没抹掉哪怕一分脸上的憔悴和落魄。他说:“犀山这种训练强度有几个人能受得了,操……大家都在死撑,现在是终于有人撑不下去,倒下了。”
穿过走廊,夏天的阳光射进来刺眼得很,秦戒之用手挡了挡,一张脸落入阴暗里。
“戒之你也太瘦了。”陈彦徽捏了捏他的细手腕,手指滑动间碰到了他的平安扣。
“黏死了别碰我。”秦戒之拍开他汗涔涔又黑乎乎的手,“我跑到犀山吃了两个月的苦,不瘦才怪呢。”
“就你瘦得最离谱。”陈彦徽又继续拿汗手推着他肩膀往前走,穿过一小片吝啬的树荫,“你可千万别抑郁症了,我怕死了。”
秦戒之被他推得背上痒死了,缩起脖子朝后面喊着说:“啊啊啊,你赶紧死吧!”同时赶紧往边上躲了几步,然后甩下他跑进了画室。
“唉。”陈彦徽手还伸在半空,见秦戒之跟只白兔似的一下子就蹦着跑没影了,不禁站在原地笑了笑,摸摸鼻子,最后晃晃悠悠的几步也走进画室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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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被抑郁症发作的同学给撞了一下,秦戒之接下来好几天都没真正的睡着过觉。有时他会半夜突然张开眼睛,盯着寝室昏暗的天花板看,从一点模糊的月光看到黎明,他从始至终都清醒得过头……
同学病发的样子好像印在了天花板,又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白天坐在画室里,同学们开始变得比以前沉默许多。他们拥挤着只用眼神交流,很少说话。他们不想再聊画画,不想再聊联考校考,不想再聊文化课、分数线……
他们安静得像是死了。
大家的汗水和叹息杂糅在一起,闷困在封闭而炎热的画室里,味道很不好闻,比袜子还馊。
在抑郁症的阴霾下抗压忍耐的少年们枯坐在一个个小凳子上,他们只是在画画,动作幅度很小,浑身除了碳铅和橡皮屑就什麽都没有。
他们的衣服和皮肤都很髒,髒得分不清彼此。
寂静无声的画室里,人与人之间逐渐挥发出一团压抑而沉闷的云,而这朵云却又具有铅块般的重量,它密不透风,又反过来把每一个人都压得更疲惫,几乎透不过来气。
唰唰唰——
尖利的铅笔快速划过,在粗糙的素描纸上机械地摩擦——摩擦——直到被最终磨平,或者在中途被折断。
哗哗哗——
书本被一页一页地翻过去,密密麻麻的字,或者灰灰白白的画,快速翻动成虚影,连成没有剧情的连环画。
这次秦戒之把物体的暗面画得很油,他拿纸笔擦了好久还是不舒服,就用橡皮去蹭。当蹭都蹭不干净画面时,他的呼吸就变得越来越粗,越来越混乱没有章法。
“……”
他死攥着笔,直到握笔的手在不受控制地发抖,画出的线条歪歪扭扭,完全不成样子,他才终于把笔给放下了。
他左手握着右手的手腕转了转,五根手指反複弯曲又撑开,直到它们从紧绷的状态松弛下来。
弯腰把地上的水杯提起来喝了一口,秦戒之终于觉得自己好像活了一点了。他仰了仰头,探出画板外,看见大家千篇一律地僵着背和脖子在使劲画,老师蹲在一个学生边上,在给她讲明暗关系。
秦戒之收回板直的上半身,往墙边挪了挪凳子,然后让酸硬的背往墙上靠着又喝了几口水。
他旁边陈彦徽撑着胳膊往太阳穴抹了几下风油精,一边拧盖子一边说:“我去个厕所,这里帮我看会儿。”
“嗯。”秦戒之点点头,看着陈彦徽站起来出去。他把水杯放了,挪了几下凳子又回到画板面前,然后叹着气又把铅笔给捡起来了。
可就在他要落笔时,突然嘭地一声,门好像被雷劈了似的,声音一下子炸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