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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皇复辟,你我定能安然无事,甚至还能加官进爵。”顾载庸转过头,继续喂养起笼子里的鸟雀。金色的阳光,从廊上倾泻进来,将两人的红衣官袍照的发亮,更把顾载庸悠闲的神情照个生动分明。
“那要是陛下赢了呢?”颜虎顺着顾载庸的思路继续走。
嘴角的山羊须微微上翘,顾载庸忍不住得意道:“陛下不是一直想让韦应宏、沈廷芳入阁吗?我们点头同意即可。”
“现在?!你是说?!”颜虎露出些许兴奋的目光。
“到时候新党势大,陛下纵然有心惩处,到时也会考虑放我们一马。”顾载庸的笑容大盛,“届时我们就从权臣、妄臣变成孤臣,奸臣。除了陛下,我们上下不得人心。没了太上皇这个心腹大患,我们有何地方,可让陛下忌惮的呢?”
“老顾,此计妙啊!!”颜虎闻言大喜,他怎么就想不到这点呢?所谓帝王心术,无非就是讲个制衡之道,讲个驭下之术。
与其新立一批人,跟新党形成钳制,致使朝野再起波澜。不如废物利用,把不得人心的旧党摆在台面上,好让两党相互牵制。什么新,什么旧,都不过是王图霸业的几枚棋子罢了。
顾载庸出任首辅这么多年,或许会在小事上糊涂。可对于当权者的心态把握,以及权术上的妙用。他实在烂熟于心,早已冠绝当世。
笑纳下老友的马屁,顾载庸忍不住抬头望天。一行大雁正在掠过长空,这个季节,它们正要南飞过冬。
“不过……”
“不过什么?”眼见顾载庸欲言又止,颜虎忍不住追问道,“你倒是说啊。”
“咱们还需送点——心意给陛下。”
顾载庸微微眯起眼,他费劲心思斗倒裴怀贞这糟老头子。可不想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到时候被阴曹地府的裴怀贞里嘲笑。
……
……
翌日早朝,宫门前的两处千步廊早已站满等候的百官。
随着陈恒那届进士纷纷寻求外任,朝中百官来去都是些旧面孔。说来也奇怪,新人出现时,大家会抱怨长江后浪推前浪。现在新人们都不在眼前蹦跶,众人又觉得朝中少了些生气。
来来去去都是熟面孔,林如海步步上前时,周遭的官员纷纷依照礼节问候。一直走到长廊尽头,林如海突然瞧见老而弥坚的首辅,竟然也站在队列前头等候。
“呵呵,林大人早啊,昨夜睡得可好。”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糟老头子竟然会跟自己打招呼。有些诧异的林如海,还是向文官之首问候道,“有劳首辅关心,下官昨夜睡得还不错。”
“嗯嗯。”顾载庸忍不住点起头,感慨道,“年轻就是好啊,不像老夫。才入秋,这身老骨头就有些撑不住了。”
您没事吧,我明年也要六十了。林如海下意识皱紧眉头,呵呵笑了一声。
“首辅老当益壮,连陛下私下都常说,国事还需大人操持。”
“呵呵。”顾载庸嘿笑道,“不行咯,不行咯。怕是等到入冬,我就熬不住咯。”
才九月末的时节,就说入冬?这话说的,未免也太早了。您今天不会是想跟我唠家常吧。
林如海看向顾载庸,对方的脸上,正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瞧到对方这副模样,林如海双眉微微一凝。
入冬?入冬!!
……
……
十月初的某日,南方的水气上移,近日雨水连绵,实在叫人烦躁。尚在军营里忙碌的陈恒,才刚刚写好文书。最近伤员的数量一日比一日增多,营内的军医人数根本不够。
哪怕知道大多数人,都被抽调到边关支援战事。陈恒还是不得不伏案写信,准备让平安州的县官再请一些大夫入营医治伤员。
他这头正忙着,一封战报,被满身血泥的传令兵送入大营。
“大人,前线将士被围!将军有令,请大人速速向朝廷求援。”
“你说什么?”陈恒猛地从位置上站起,急速的冲上去,夺过对方手中的战报。
第二百九十九章 第一个死亡
每当大事临近时,越要沉着冷静。勇气和智慧,才是绝境求生的根本。
接过士卒手中的军情,陈恒板着脸审阅完,确认过史鼎的字迹和虎符印章无误后,便抬头看向面露希冀的传令兵。
“大人可是有什么想问的?”士卒见陈恒久久未说话,当即急切道。
陷入沉思的陈恒立马反应过来,他转头看了一圈帐内。柳湘莲护在自己身侧,面前是面露担忧的信达和鲁应雄。
想到这些人就是自己能动用的力量,又见到他们的神色,陈恒立马镇定道:“不急。军情我已知晓,求援之事自当刻不容缓。”
得到这句话,传令兵的神色顿时一黯。他得了史鼎的命令,跟着几个弟兄一路拼杀出来,就是为了军中沦陷的袍泽们。
知道面前的大人,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传令兵忙缓和下语气,抱拳感恩道:“大人若是有什么想知道的,只管问小人就是。”
“去取沙盘来。”陈恒对着信达吩咐。等到对方抬着简易的器物入账,陈恒忙拉着传令兵上前,指着沙盘上的山河小道,说道:“你把军中诸事,原原本本的跟我说一遍。”
“是。”传令兵深吸一口气,便开始自己的讲述。
自打全军入山后,立马就遭受到平安州流匪的骚扰对抗。山林地势复杂,极易躲藏隐蔽。
一心剿匪的军队,先天就少了主动权。好在史鼎也非庸俗之辈,面对流匪坐拥地利的不停骚扰,史鼎当即选择分兵。
这次剿匪,朝廷共安排了四万将士,五万民夫。除了留下五千兵马在后营看守辎重,剩余的三万五千人,另带着一万辅战的民夫,分坐十路小队,开始扫荡乌獴山。
史鼎敢这么做,有三个原因。其一是官兵装备精良,远不是流窜的土匪可以比拟。
其二是他的麾下有十数位勋贵子弟,以及他们携带的家将。所谓家学渊源,就是这点好。
这年头找个能读书识字、看过些兵书的统领,实在难寻得很。良将好找,隔在良将和士卒之间的小统领,也是要紧的很。
手头有冯紫英、卫若兰等一批助力,史鼎没道理不发挥他们的作用。
哪怕其中一队人陷入包围,游走在附近的袍泽也能尽快支援。
最后一点,就是乌獴山实在太大,流匪的数量又太多。有三四百人就敢占山为王的小股团伙,也有人数过千、上万的大型营寨。
考虑到剿匪的困难和漫长战线,以赶羊的方式将对方聚到一处,一战定乾坤,无疑是个讨巧的办法。
这也是前期为何捷报频传的缘故。
陈恒听到这里,一直都没插话。他在等,等对方说出战机转折的地方。
目光沿着传令兵的指尖转移,陈恒很快发现疑点。在流匪不停的逃窜下,大雍的军队在沙盘上走出一个‘之’字型的路线。
是诱敌深入?还是聚沙成堆?战略的最终好坏,全看战术上的成果。
传令兵的指尖,很快停留在‘之’字下半部的转折处。
“此处是山贼的清风寨,他们聚在此地与我们顽抗过十数日。”
那就是九月中旬的事情了?陈恒在心中判断起时间,又问道:“他们有多少人?”
“属下不知道。”传令兵果断摇头,对方又不是什么正规军,自然没有昭告兵马的举动。
传令兵沉思片刻,还是给陈恒解释道,“军中诸位统领有说五万、有说三万,也有说七八万的。”
陈恒闻言,忍不住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要隔着一个硬盘,估算敌军的人数,很考验为将者的能力。
青史中有靠升起的灶烟,来判断敌方人数的办法。陈恒不信史鼎不知道,所以就问道:“大将军是怎么说的?”
“大将军说最少在四万以上。”传令兵小声道。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