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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算了,学兄就学兄吧。陈恒也是皱眉,叹气道:“实在拖不得,况且织造局的事情,也需要我进京一趟。”
听到这话,赵主事更是无可奈何。两处都极为要紧,两头都紧着陈恒。这些年,秋浦街就是在陈郎手中一日日兴盛起来。别说坊里的女工感谢陈恒,赵主事心里也是佩服的很。
一旁的薛宝琴,照例是少年郎的装扮,见着两个人愁眉苦脸的模样,忍不住摇扇轻笑。呵,九月末还摇圆头折扇,真是高雅、风雅!
陈恒横了这个二弟一眼,心中也是暗道可惜。若宝琴不是女儿身,要是她能大一些。真是接班的不二人选。这些年,在商业的思维逻辑,陈恒对其可以算是倾囊相授。后者在这方面,确实比她哥更有天赋。
宝琴要是姓苏就好了。可惜也没个姓席的掌柜。
苦中作乐的想过,陈恒摇摇头,事已成定局。后续的安排能想到的都已经想到,干脆道:“真要有急事,就写信给我吧。”
这是没办法中的办法,赵主事只好点头。
“今日是魏大家和昆家班来的日子。”陈恒起身道,“赵兄再去看看前头的事情,我随后就到。”
“好,我去保障湖那边的戏台再看看。”赵主事得了令,就往外头走。坊口多的是黄包车,随手招来一辆,就可直达保障湖,方便的很。
陈恒和宝琴则并肩而出,两人一高一矮,都是风采不凡。只在路上走了片刻,就引来街上女子的侧目。
“没想到咱们这次文会,能把昆家班和魏大家请来。”宝琴对此倒是习以为常,她更好奇这个昆家班。
陈恒却拉着她从小路走向匹练坊,嘴上笑道:“倒不是我们请来的,是魏大家自己寄信过来,问我们能不能来。”
宝琴闻言,双眼一亮,合了合扇子,轻笑道:“大哥先别揭谜底,且让二弟猜一猜。”她拿着扇柄,一下一下点着额头,笑问:“可是因为我们坊里的女工?!”
“是也。”陈恒笑着点头,又给对方解释前因后果。
现在的昆曲是天下闻名的戏曲,在外响亮的很。它是昆山人顾坚草创,又经过音乐家魏良辅改革,才得以发扬光大。
如今的魏大家,正是魏良辅第七代子孙——魏南钊。宝琴之所以会猜到坊里的女工,是因为昆曲是首个在戏台上搭设女台的曲目。
说它是戏曲里的改革急先锋也不为过,受它影响,很多地方曲目都不再禁止女子听戏。开放的风气,有人开过头,剩下的路自然有人会走。
两人说笑着走到坊内,就被不少男、女工拦下问好。到现在还不认识陈恒的人,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在匹练坊里干活。
“陈郎,陈郎。你不去听戏吗?”
“陈主事陈主事……”
一声声招呼,陈恒走一路,便应了一路。他在坊内本就人气高,这次高中解元公,更是成了男女老少的饭后谈资。说出去自家的主事是解元公,也是最近工人引以为荣的事情。
好不容易走到坊内,在错落有致的工位中找到封氏跟英莲娘俩。一身举人衣袍,已束发戴冠的陈恒,站在封氏面前轻声问好:“伯母。”
封氏的手顿了顿,感受到周围人投来的暧昧目光,还是在绿水的提醒下,才想到还没回晚辈的话。“啊?陈……”
封氏的话却卡了卡,说起来她的心思也是微妙。陈恒年纪还小时,为了女儿的清誉,又担心孩子们只是一时热,便绝了两个孩子的私下来往。
她这辈子就英莲一个孩子,更是失而复得的心头肉,怎么容孩子委屈。原想等着陈恒长大些,再看看两人的想法有没有改变。
结果陈恒这孩子太过争气,不声不响的考下一个举人。封氏出自书香门第,知道举人的份量有多重。这下倒好,两家的门第倒是反过来了。眼瞧着陈家蒸蒸日上,自家还是温饱有余、富贵不足,封氏也是难办的很。
她倒不是怕陈家发达后反悔,这些年来甄家提亲的人也不少。英莲虽被封氏管着,可她的容貌是骗不了人的。那张脸,只要看过一次的人,就会惊为天人。
封氏在这两年中,也不是没有对别人家的孩子动心过。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好男人到处都是。可外柔内刚的英莲却咬着牙死不松口,一定要一日日苦等着陈恒下去。
“伯母。”陈恒又施一礼,主动给欲言又止的封氏递话头,道明自己的来意,“今日是文会开始之日,又有善戏曲的魏大家亲至,机会难得,我想请英莲一起出门听个戏。”
好家伙,考中举人后,陈恒说起话来也是胆大不少。往日碰见这对娘俩,他还得故作姿态的喊一声英莲姐姐,现在可好,直接喊起名字来了。
封氏一听,心中拒绝也不是,不拒绝也不是。这两年,她们一家人在坊里,暗地里不知受过陈恒多少照顾。活少、钱多、回家早,明眼人早看出陈恒对她们的关照。
这位老母亲,又看向自己的女儿。才发现不施粉黛的英莲脸色微红,可谓红霞满颊,叫人目不暇接。
“哈哈哈,封大娘,你就答应陈郎吧。”旁边有看热闹的人,开始起哄。如此公然叛变工友之举,足可见陈恒在坊里的民望。
“就是就是,左右就是去听出戏。”
现在扬州的风气,男女相约出门者,不知几凡,数不胜数。百姓的观念,也不再把此事看的过重。
“伯母勿慌,我会照顾好英莲姐姐的。”宝琴也施过一礼,她的身份,坊内的不少人也是知道的。有宝琴这句话,封氏才终于点头道:“出去玩,注意些安全。”
英莲眼中的惊喜先不提,一旁的绿水总算是松口气。她觉得自家夫人真是关心则乱,这陈家人眼看要发达,陈郎也是个有情有义的性子,还是刚高中的解元公。这个时候不多紧着,回头让人抢走佳婿,上哪再找这样出众的人。
“娘,我……我去去就回。”英莲迫不及待的起身,她的衣着很是普通寻常,可架不住容貌超绝。过完年就要十八岁的少女,正要开始女儿家最好的年华。
陈恒也是喘口气,今日这事,还是顾氏提点木头儿子来的。他这辈子一头扎在读书上,许多事情反应自然慢些。没办法,生活压力大,实难有喘息之机。
三人又一道走出匹练坊,期间多是陈恒跟宝琴说话,英莲像只紧张的小白兔,跟在陈恒的右手边,默默走着。她盼着两人像今日这般出门,也是盼了两年呢。
他们一起来到顾氏在街上的店铺,早就等候多时的顾氏跟陈娴,笑着将英莲拉到楼上,又把陈恒赶出店门,让其吹起冷风。
没过多久,换过装束的英莲已经在顾氏、陈娴的陪同下,走到陈恒的面前。顾氏的眼光真是极好,特意买来的淡粉色襦裙被少女穿在身上,真是一朵人比花娇的并蒂莲。
“去好好玩,玩开心点。”顾氏是真喜欢英莲这孩子,模样好看不说,性情还如此温和、懂事。母亲高兴之下,又从铺里拿了二十两给儿子,“别舍不得花,英莲想要什么,就给她买。”
家里宽裕之后,出手果然是不同凡响。陈恒哭笑不得的接过,他已经很多年没跟家里拿钱了,一旁的宝琴跟陈娴憋不住笑。几番笑声过后,宝琴又从袖子里拿出一枚自己的发簪,“英莲姐姐若是不嫌弃,不如就把它当成我的见面礼。”
顾氏这才发现,自己忘记给英莲准备首饰,忙做大呼状。英莲谢过宝琴的好意,又在对方的帮助下,才将价值不菲的发簪戴好。
陈恒识的货,知道这东西有些名贵,就将宝琴的好意记在心里,准备路上再做补偿。三人辞别顾氏,又坐着信达的马车赶往保障湖边。
到了路边,此处已经停满送客的黄包车,又有一块区域留着给各家各户的马车停靠。信达要守着马车,就不进去看热闹。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