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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景信守诺言,没再出现在姜佚明的家门口,只是每天中午的午餐从不间断。
这些天以来,黎景送来的午饭,花样越来越多,有些很合姜佚明的口味,有些却差强人意。只是,无论黎景送来的是什么,姜佚明都会把饭菜吃完。
起先,黎景每天都是十一点半准时抵达,后来,到了寒假,学生们都休息在家,他在琴行的课程也越来越多了。偶尔时间排不开时,黎景会迟到半个小时。每当这时,他都既焦急又担心,他怕姜佚明已经去了食堂,又怕姜佚明苦等他饿坏了肚子。
可每一次,黎景担心地事情都没有发生,每当他来到姜佚明的办公室,或早或晚,对方都静静地坐在办公桌前,就像专诚等他一样。
那时黎景就已然明白,姜佚明是在等待他。
黎景没拆穿姜佚明的心思,只是后来,每当他要迟到时,总会提前给姜佚明发一条消息,而后在路上顺道买一束玫瑰花。
两人见了面,大多是相顾无言。黎景不是个阳光开朗的人,只是为了姜佚明才不得不打起精神,充满元气。他的许多话,只能隔着网线发到姜佚明的手机里,真到了两个人面对面的时候,却着实说不出口了。
黎景照旧将餐盒放在桌上,又将手中的花放在姜佚明的身前,然后,他看着姜佚明,小声说道:“对不起,今天上午有学生,我来晚了。”
此时,姜佚明正伏案办公,闻言他抬起头来,微微瞥了黎景一眼。他原以为自己已修炼出了如水的心境,只是当他看到黎景额头上冒出的一层细密汗珠时,指尖仍不由得一顿。
姜佚明抿了一下唇,还没来得及劝对方别浪费时间了,下一秒,他就看到黎景白色的羽绒服上,赫然出现了一片明显的黑色的污渍。
姜佚明皱了皱眉,问道:“黎景,今天你是怎么过来的?”
黎景不明就里,却还是如实相告:“骑共享单车来的,怎么了?”
姜佚明将自己的视线从黎景身上移开,他清了清嗓子,欲盖弥彰似的望向窗外,顿了一会儿才用沙哑的嗓音问道:“你是不是摔倒了?”
“啊”,黎景愣了一下,连忙解释道:“没事没事,就是转弯的时候摔了一下,好在饭没有洒出来。”
听到黎景的话后,姜佚明的眉心皱得更紧了。
此时已临近年关,屋外寒气凛冽,狂风呼号。姜佚明几乎能想到黎景在呼啸的狂风中用力蹬着单车的模样和他不慎跌落时的狼狈。
姜佚明心里又闷又胀,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似有千言万语堵在心口,最后给出的却只是一句责备。
“黎景,你多大的人了,就不能小心点么?”
姜佚明的语气不重,在黎景面前,他很难说出什么重话。与其说责备,倒不如说是心疼的表现。
所以,黎景也没气恼。他已经不再是幼稚青涩的孩子了,早已学会分辨话语中的好赖。于是,黎景笑了笑,故意问道:“姜佚明,你是不是在关心我啊?”
这一刻,姜佚明听到自己的心墙轰然崩塌的声音。黎景总是有这样的本领,三言两语就能四两拨千斤,轻飘飘地把自己砌好的城墙堡垒统统铲平。
有时候,姜佚明甚至觉得,黎景就是上天派来克他的。
纵然胸中波涛汹涌,姜佚明却一句话都没说,他仍凝望着落地窗外耸立入云的摩天大楼和川流不息的车辆,那冷漠的侧影,就好像对黎景漠不关心,可他用力收起的拳头,却出卖了他的心绪。
面对黎景的问题,姜佚明始终没有给出答案。其实答案昭然若揭,事到如今,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在坚持些什么。
不过,黎景并未执着于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他耸了耸肩,故作轻松地留下句“那我走啦”,而后就真的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的脊背挺得笔直,走路的速度与往日也并无差别,只是细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的左腿总是满上半秒。
夜幕低垂,万籁俱寂,转眼已是黑夜。
姜佚明躺在床上,黑暗中,只有手机屏幕散发出点点光亮,映出黎景发来地一条条信息。
然而,在这些写满了黎景的日常的微信中,却没有一条是有关他如何摔倒,现在左腿的情况又如何的。
姜佚明的指尖在屏幕上缓缓滑动,将黎景发来的每一条信息都看了何止百遍。他记得黎景的每一句话,记得黎景发来地每一个标点符号和每一个表情包。
那些貌似没心没肺的话语,姜佚明只觉得揪心。
以前他们还在一起时,黎景哪怕是稍稍磕了碰了,都会在自己面前抱怨好久。现在,明明黎景受了伤,他却一声疼都不说,反而讲些不知道从哪里搜刮来的笑话哄自己开心。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