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葛生和柴束薪相拥许久,他似乎低声说了许多话,柴束薪始终安静地听着,双手围成一圈,将他拢在怀中。
最后木葛生又亲了亲柴束薪,重新将盖头放下,朝崔子玉点了点头,开始吧。
朱雀送亲,判官司仪,阎王观礼。
两人高堂俱已不再,拜完天地,便朝乌孽行了一礼。
最后夫妻对拜,礼成。
朱饮宵深深吸了一口气,现出真身,飞上酆都极高处,他咬破一滴舌尖血,滴入城楼上的高台之中。
刹那间光华流转,无数火光蔓延开来,灿烂至极。
三个小辈齐齐倒吸了一口气,安平在梦中见过同样的景象,但依然感到震撼。
九万三千七十二盏金吾灯齐齐点燃,满城流光溢彩,灯火漫漫。
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近百年没有见过了。乌孽轻声喃喃,接着看向木葛生,吉时已到,准备上路吧,别误了好姻缘。
孟婆走上前来,端着一只金盘,上面是两杯合卺酒。
木葛生和柴束薪相视一笑,紧紧扣着对方的手,交杯换盏,一饮而尽。
乌毕有再也忍不住了,拔腿跑上前,大吼:爹!
木葛生动作一顿,朝他举了举杯,傻闺女,照顾好自己。
不是叫你。乌毕有看着简直又要哭了,半疯不癫地看着柴束薪,豁出去道:爹!
接着又一把抱住木葛生,吸了吸鼻子,咬着牙道:你都嫁人了,老老实实当娘吧。
木葛生愣了愣,接着笑出声,拍了拍他的肩,哎,儿子。
乘酒意,尽归去,只愿君心似我心。木葛生拉着柴束薪的手,两人走向长桥尽头,他看着深不见底的轮回路,朝对方一笑,小大夫,下辈子记得早点来娶我啊。
柴束薪一把将他抱进怀里,定不负相思意。
他们携手共赴轮回之中,身形渐远,再无痕迹。
一年后。
安平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回了一趟蜃楼。
蓬莱门生如今已在水天之境安顿下来,从朱饮宵拿到的解构图来看,修复蜃楼至少需要数百年之久,这期间人间不会再有朱雀或者修士现世。
至于百年之后,那已不再是他可以企及的光阴。
安平最终选了工科,他最近一直在研读蜃楼残余的墨家典籍,虽然艰深,但也在慢慢上手。
木葛生的话在他心里种下了种子,诸子七家虽然不在,但接下来的路,终究要靠他们自己去走。
有些古老的桎梏已经消散,但有些传承,他还是希望能够延续下去。
水天之境中飘着火锅香,驻扎在此的无论是朱雀还是修士,都无比热爱邺水朱华的外卖,最后乌毕有干脆在这里设立了分店,最近一年他只忙了两件事,一个是这里的生意,一个是考初中。
说到这个安平就觉得好笑,乌毕有这一年不知被什么刺激到了,居然扔了游戏机开始念书,但他一个只有幼儿园文凭的大龄文盲,确实路漫漫其修远兮。有段时间抓着安平给他恶补功课,一道鸡兔同笼整整讲了一个星期,这倒霉孩子还报了个奥数班,一节课没听完就走了,接下来半个月都在怀疑人生。
不过他觉得乌毕有挺适合上初中的,应该能当个中二病头子。留级也不要紧,反正有木葛生的记录在前,都是小意思。
提起木葛生,安平不禁一阵出神。
不知那两人如今怎么样了。
他走进一间刚修好不久的房间,被临时拿来当了包厢,最近一年他们常在这里聚会,软装搞得很不错,有点江南小宅的意思。
刚进去他就听见乌毕有在大呼小叫,草草草!我要死了!柴宴宴你赶紧给我奶!你少在那指手画脚!老娘刚做的指甲!
朱饮宵背对着他,安平老远就看见这人的手机屏幕,他们似乎在打对战,柴宴宴一个大招爆了乌毕有的人头。
安瓶儿你来啦!女孩儿朝他打了个招呼,忙不迭让开位置,我是伺候不了这倒霉东西了,你过来陪他玩。
柴宴宴最近一年常常在海外,据说柴束薪曾经在外面留了一部分生意,她这一年都在四处归拢,这次是听说安平拿到了录取通知书,特意回来参加他的庆功宴。
来了。朱饮宵站起身,朝他点了点头,待会儿黄牛把菜品送进来就开火。
最近一年朱饮宵变忙了很多,他现在几乎是旧七家中最有话语权的人,虽然七家已经不在,但是许多遗留问题仍有待处理。对方换上了男装,扎起长发,他这一年来瘦了不少,带着一只银边眼镜,看上去很有几分贵气清俊。
安平和他拥抱,哥。
他们现在都叫他大哥了。
包厢右侧有一个小小的隔间,安平每次来都要进去一趟,屋内摆着一纸素白屏风,前面一只小桌,一尊铜炉。
桌子上放着两排牌位。
木葛生、柴束薪、乌子虚、松问童、林眷生。
还有莫倾杯和画不成。
他点燃一炷香,拜了三拜,插入铜炉之中。
门外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乌毕有似乎气的砸了手机,扯着嗓子让安平出来给他讲题,柴宴宴接了个电话,好像又是药家的生意,黄牛端着锅子进来,朱饮宵和他打招呼,听起来还有乌孽和朱白之。
他听见朱饮宵说,打算在外面种点银杏树。
安平笑了笑,看着眼前的牌位。
他们都过得很好。
安平走出门外,看见乌毕有拿着一本书在大呼小叫。
小少爷。黄牛朝他行了一礼,他至今依然执着地称他为少爷,无论如何不愿改了称呼,他指了指踩在沙发上的乌毕有,乌公子这是发什么疯?
安平有些无奈,走到乌毕有面前,又有什么题不会了?
不是他那小学作业!柴宴宴挥了挥手,看着也有几分激动,安瓶儿!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她指了指乌毕有手中的书。
乌毕有一巴掌将书拍在桌子上,我昨天刚从崔子玉那抢来的。
安平这才发现那不是普通的书,青纸为封,墨迹蜿蜒。
朱饮宵站起身,乌孽嚯了一声,这不是转生簿么?小鬼你胆子可以啊,居然敢擅自带出酆都。
安平完全没顾得上乌孽的后半句,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了转生簿几个字上,右手难以控制地颤抖起来。
转生簿,录入众人投胎转生后的归处。
也就是说,只要打开这本书,他们就能知道木葛生和柴束薪如今身在何方。
所有人都凑到了一起,围着书站成一圈,乌孽转了转眼珠,这可不是小事,确定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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