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困得七荤八素,不去城隍庙,师傅,去邺水朱华。
这个点跑去吃火锅?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刚通宵完?
不吃火锅。安平打了个呵欠,昏沉道:去打群架。
司机不吭声了,不知在前排嘟哝了句什么,看着安平困得眼都睁不开,估计以为这倒霉孩子在说梦话。
出租车开到城西街,城西街是百年老街,再加上有古建筑,被市政府规划为步行街,除了城管车,平时禁止机动车出入然而凌晨四点半的路灯下,只见街口停了两大排轿车,人头黑压压一片,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车队尽头放着一把椅子,将两派人隔开,一个人影蹲在椅子上,似乎正在吃面。
司机没见过眼前的架势,对打群架的说法信了个七七八八,悬着心将后座睡死过去的安平叫醒,小伙子?城西街到了。
安平迷迷瞪瞪睁开眼,掏出手机准备扫码,谢谢您啊,多少钱?
先别说钱不钱的事儿,你真是跑来打群架的?司机师傅是个大哥,上下打量他几眼,你就这么赤手空拳的过去,没个装备也不带奶妈?
安平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对方才说什么,看来这位大哥和乌毕有是同好。
这样,我后备箱有把太极剑,本来准备带给我家老头用的,小兄弟你拿着。大哥直接开了后备箱,双拳难敌四手,好汉不打人多,关老爷单刀赴会还得提把刀呢,没装备怎么抢人头。
安平:不不不真不用
片刻后出租车扬长而去,安平站在路口,抱着一把大宝剑,和满街轿车大眼瞪小眼。
两边都是人,满打满算不下几十位,但没人踏入城西街一步街口放着把椅子,唏哩呼噜的吃面声响彻长街,正是朱饮宵。
朱饮宵抬头看见安平,乐了,扬声道:爷们儿早啊,过来晨练?
一群人齐刷刷回头看着他。
安平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四周除了他和朱饮宵,所有人都带着手套。
整条街都是药家人。
最前方的轿车边立着两道身影,是柴宴宴和柴菩提,柴菩提叼着一支细长的烟,看见安平,朝他微微一笑:我说天算子怎么会平白收人做弟子,原来你就是安家小少爷。
诸子七家在小道消息上全是妇女,一个比一个灵通,看来昨天的事已经传开了,安平不想和柴菩提对上,干脆装傻,朝朱饮宵道:半仙儿他们还没来?
朱饮宵吃完了面,一抹嘴,马上就到。
话音未落,远处亮起两盏车灯,由远及近,不知是不是他还没睡醒的错觉,安平觉得自己听到了生日快乐歌。
然而事实证明不是幻觉,一辆城管车缓缓驶来,施施然穿过一路豪车,最后停在街口。
开车的人是乌毕有,一只胳膊搭在车窗上,还戴着红袖箍。
生日快乐歌聚焦了所有人的视线,四周鸦雀无声,场面看着有些诡异,仿佛一群极道大哥对城管行注目礼。
朱饮宵起身打开车门,乌毕有跳了下来,随后是柴束薪。
柴宴宴立刻开口问好:舅老爷。
柴菩提掐灭了烟,罗刹子。
柴束薪神情冷淡,朝两人点了点头,直接无视了街上的一大群子孙后代,转身和朱饮宵交代着什么。
安平悄悄拉过乌毕有,半仙儿呢?
乌毕有:老不死没跟着我们,他早就进店里了。
安平:你们这大半夜干什么去了?
乌毕有:进货。说着指指后车厢的大包小包,又点了点两边的人头,这么多人开伙,还有接下来一天的营业额,邺水朱华那点存货根本不够。
开伙?安平一愣,什么意思?
不然你以为来邺水朱华干什么?乌毕有看傻子似的瞧着他,这里原来是墨子的地方,蜃楼也是墨家建的,邺水朱华相当于一个中转站,只要知道方法,可以进入很多地方比如去酆都。
所以通过邺水朱华可以进蜃楼?安平想起去酆都的方法,难道是坐电梯?他记得那电梯间也没多大,装的下这么多人?
进蜃楼当然没那么简单。乌毕有道:想进楼,先过鸿门宴。
很快安平就明白了乌毕有的意思,邺水朱华里,几十张大桌摆成一个奇异的轮廓,汪洋汪海坐满了药家人。
乌毕有和柴束薪进了后厨,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很快端上几十桌菜品反正布菜的安平一个都没见过,服务员不是安平放假兼职时认识的同事,甚至不像活人。
但他明白木葛生为什么叮嘱他要带胃药了。
因为他是来吃火锅。
凌晨五点,空腹,吃火锅。
等各桌都布好了菜,乌毕有踩上大厅中央的一张桌子,嘴里咬着烟杆,我知道药家破规矩多,你们这帮讲究人吃饭还忌这忌那,但今天既然来了,想进楼的,就按老子说的做。
锅底是调好的,每个桌上都有一张单子,按照单子上的顺序把菜品下锅,中间不能喝水,把桌上的东西全吃完,包括汤底。
吃完估计你们会很想死。乌毕有喷出一口烟,等你们死去又活来,再睁开眼,蜃楼就到了。
安平这回见识了药家人的耐受程度,乌毕有话一说完,柴宴宴和柴菩提各自挥了挥手,于是所有人开始动筷。锅底是全辣锅,满锅通红,然而所有人都吃得面不改色,甚至没有咳嗽声。
安平试探着吸了一口空气,被呛得死去活来。
他这一桌人最少,只有乌毕有、朱饮宵和柴束薪,还有一把椅子空着,显然是留给木葛生的。四周没有外人,安平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道:我们真的要吃把这一锅都吃下去?
给你讲个鬼故事。一道压低的嗓音传来,这里的汤底都是我调的。
安平一个激灵,回头一看,木葛生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全辣汤底,还是木葛生做的。
这踏马是什么地狱模式。
不过我倒没想到药家人居然这么能忍。木葛生坐了下来,他的动作很轻,鬼魅似的,没惊动任何人,我觉得我把上辈子所有的创意都扔进锅里了,居然没吃死人?
先不论这话有什么问题,至少这人比起上辈子,多了不少自知之明。
柴束薪涮了一碗面,吃的面不改色,医者须明辨五味,亲尝酸、苦、甘、辛、咸,你调的锅底虽辣,比起生嚼黄连,还是差了些。
这是什么样的家教,安平心道,个个都是神农尝百草。
木葛生闻言舀了一勺汤,早知道就交给你了。
朱饮宵忙着涮鸡胸,宴宴和柴菩提带来的肯定都是家族里拔尖的人才,老四你这回失算了。
还好。柴束薪道:药家人虽然能忍,吃他做的饭,肠胃不适以至于暂失神智并不难。
木葛生:三九天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
乌毕有:煮夜宵你自己就是鸡,能不能别抢老子碗里的鸡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