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束薪几人走在前面,木葛生等人远远地跟着,一边走一边感慨:现在的医院变化真大,不愧是药氏集团,果然有钱。
木葛生其实算得上万年家里蹲,平时除了城西街和市一高两点一线,基本都在城隍庙里宅着。他体质特殊,压根不会来医院这种地方,要是来这里挂号抽血,大概不是被当做医学奇迹就是直接被送进太平间。
当初他从死亡中苏醒,面对百年后的一切,确实有许多隔事经年的迷惘,但他向来心大,死后万事空,再加上记忆七零八落,更是落得无事一身轻,反而很快适应了现代的一切。
如今记忆逐渐回潮,木葛生闻到空气中的消毒水味,突然想起当年城中的柴氏药铺,掌柜的用油纸和棉绳包好药材,木斗橱上摆放着青色的大肚瓷瓮,龙胆草涩而温凉。
朱饮宵有些惊讶,我以为老四你对医院会很熟悉。
乌毕有嗤之以鼻,他身边有罗刹子,需要来医院?
木葛生想了想,道:我还真来过一次。他看向乌毕有,闺女你可能不记得了,你小的时候发高烧,三九天熬的中药你死活不肯喝,最好只好带你去医院打针。
说着他笑了起来,不过打针的时候你哭的更厉害,声音急诊室外都听得见,杀猪似的。那时候你可一点不怕三九天,还尿了他一身。
乌毕有脸涨得通红,你少胡扯,我半毛钱印象都没有。
你那时刚两岁,能记得才有鬼。木葛生闲闲道:那时候你可真能闹,老三都不想管了,反正烧死一会儿也没啥,去阎王殿上改几笔生死簿,再从酆都拉回来就是。
朱饮宵闻言大笑出声,连称妙计。
柴束薪一行人先去看了患者,接着进入会议室开始对接手术详情。
木葛生虽然和柴束薪相处许久,但对于医理也只是略有了解,对西医更是一窍不通,完全听不懂一堆人的专业术语,跟到半路就自行跑了,带着朱饮宵和乌毕有在医院里闲逛。
你可真是心宽。乌毕有是来看热闹的,不想最后变成了大爷遛弯儿,嘲道:跑来医院轧马路,真有闲情逸致。
闺女你这话就不对了,死人逛医院,这叫绝配,太平间里都是我老乡。木葛生悠悠道:况且你身为无常子,医院对你而言应该更热闹。
乌毕有哼了一声。
他是半冥之体,天生阴阳眼,医院阴气重,将死之人的哀怨、新丧的亡魂、往来鬼差、还有各种各样的妖异污秽,他视野里的东西至少是普通人看到的两倍,确实喧嚣得很。
不过妖魔鬼怪再热闹也没他身边精彩,一个是上古神裔、成了精的大妖,还有一个不入轮回的已死之人、命盘完全乱了套,哪个都不是善茬,各路神鬼看见他们就绕着走。
有的鬼差认得乌毕有,无常子可御万鬼,乌毕有算是他们的顶头上司,不得不硬着头皮来打招呼,声音连抖带颤还带着磕巴,鬼不吓人人吓鬼,啼笑皆非。
不过最抓马的还是会议室周边,柴束薪往里面一坐,整层楼里除了活人,半点阴气不剩,统统跑了个精光,比照妖镜还干净。
咱俩就像吸尘器,污秽避之,走到哪都能清场。朱饮宵和木葛生开玩笑:我哥干脆就是炸弹,直接给它来个寸草不生。
朱雀是神兽,驱邪避灾,乃是吉祥福兆。木葛生听了摇头,我和三九天不一样,他身边之所以没有污秽,并非他能驱邪,而是因为他本身凶煞太过。现在会议室周边看着干净,其实他一个人带来的煞气比整个医院都多。
不论三九天医术到底如何,接下来这台手术都会很麻烦他自身的煞气就会影响人,如果只是普通的看诊开药还好,但手术是要剖膛见血的。阎王爷上手术台,神仙也难活着下来。
我是死人,不受影响,所以能朝夕相处。木葛生无奈道:但刚刚那位患者不一样,我虽然不理解开颅手术有多大风险,但你们也都看见了,那人明显寿数无多。
以柴束薪的医术,救人不是问题,即使寿数无多,难度也不大但关键问题是药氏集团明显在赶鸭子上架。
医之纲领,望闻问切,四诊合参,不可一蹴而就。
就算他是华佗在世,也很难在几个小时就起死回生。
柴菩提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朱饮宵道:看起来横竖都是她赚。
手术失败,药氏集团就有了和罗刹子叫板的把柄,就算手术成功,也能给医院添一笔光彩。而柴束薪不可能指出这其中的陷阱,一旦他说手术难度太大,力所不及,那就是他自身医术不够身为上代灵枢子,怎能有治不好的人?
乌毕有皱了皱眉,罗刹子真的没问题?
木葛生却丝毫不显得担心,一路溜溜达达,看起来胸有成竹,没问题,跟我来。
乌毕有还以为他要去哪,结果抬头一看,两个金光熠熠的大字险些闪瞎他的眼
食堂。
柴束薪要做手术的消息传得很快,安平建了一个微信群,成员分别是他、朱饮宵、柴宴宴和乌毕有,一开始群名是安平起的,叫放牛班的春天,接着被乌毕有改成了鸡精饲养场,然后是朱饮宵的老年干部棋牌室,几乎一天一换,最后柴宴宴大手一挥,改成了柴太后和她的面首们。
朱面首一大早就把柴束薪要做手术的消息发到了群里,安平大半个早上都在和自己亲妈斗智斗勇,好不容易把老佛爷送走,看到消息时已经是中午。
私立医院和他家离得远,中午安父回来又留他吃饭,等安平终于打车到了地方,已经将近傍晚。
刚下车他就看见了柴宴宴,柴大小姐似乎也是刚到,她看见安平,转身朝管家模样的老人交代了几句,矜持不苟地朝他走了过来,然而一开口就是:我姐大早上就把消息发群里了,你一单身狗又不忙着约会,怎么才来?
城隍庙出来的人基本都继承了木葛生的伶牙俐齿,着实扎心,安平好半天才冒出一句:大小姐您不也刚来?
家里有事,我也是好容易才挤出一点时间,过来看看情况。柴宴宴转身朝管家摆了摆手,一个小时后就走。
说着将手包交给安平,她今天穿了高跟鞋,带着墨镜,有几分朱饮宵艳极的气势,是镇场的打扮。显然来这儿是深入敌营,随时准备火力全开大杀四方。
安平看了看自己的行头,觉得他今天老实当个拎包小弟就行了,现场版柴太后和她的面首,或者更像柴太后和安公公。
然而柴太后还没来得及起驾,安平不知看见了什么,脸色瞬间变了,拉过人就往医院里跑,柴宴宴被他吓了一跳:你干什么?造反么?
安平头也不回,看见那辆黑色suv没?
看见了。柴宴宴莫名其妙,怎么,你碰过瓷?
那是我妈的车!
柴宴宴:啥?
安平叫苦连天,安母说了今天下午要和药氏集团喝茶,这家私立医院相当有名,来这里参观考察也并不为过他早该想到这一点,现在只能祈求他妈谈生意时能专心些,别那么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不过显然他想多了,安平刚和柴宴宴跑上二楼,他手机就响了,是安母的视频电话。
安平不敢不接,打开就看家他妈坐在车厢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儿子你病了?怎么不跟妈说?
安平张口结舌,柴宴宴四下看了一圈,突然取下墨镜凑到他身边,神色十分乖巧,伯母好,我是安平的同学。
今天社团聚会,我突然胃不舒服,刚好购物中心离这里近。柴大小姐临场发挥的能力十分高超,眉心微蹙有气无力,麻烦安平来陪我挂个号。
这样啊,小姑娘要多注意身体,安平你照顾着人家点。安母也不知道信没信,直接交代安平,我认识这里的大夫,直接挂个专家号,胃不舒服就少走些路,等拿完药,我让小刘送你们回去。
毫不拖泥带水,直接把人安排的明明白白。柴宴宴稳如老狗,丝毫不慌,斯斯文文朝安母道了谢,这才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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