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生辛未我丁丑,共些时,冰霜摧折,早衰蒲柳。
词赋从今须少作,留取心魂相守。但愿得,河清人寿。
归日急翻行戍稿,把空名料理传身后。
言不尽,观顿首。
第21章
饭桌正中一只五宫格铜锅,分别是川香红油、三鲜白汤、药膳锅、冷锅鱼,还有一只菊花锅子,木葛生夹了一筷子毛肚,辣的满嘴鲜红,在国外待得嘴里淡出鸟来,还是老二的手艺绝妙,不枉我日思夜想,就惦记着这口饭。
房间里单开了一张小桌,放着荤素菜品锅碗瓢盆,松问童系着围裙正在片羊肉,你他妈要是吃不完,就把桌子给我吞下去。
好说好说,你就是现切一头大象,我和老三也能给你扫荡干净。
当初老五化形后胃口猛增,险些没把书斋吃穷。乌子虚笑着摇头,老二开这家店的初衷就是老五太能吃了,每天小厨房的下脚料都能再做出几大锅来,为免得浪费,这才有了邺水朱华。
当初我走的时候,小孩儿才到我腰上。木葛生伸手比划,老二来信说他被朱家接回去了,最近可有消息?过的怎么样?
前些日子来信,说是朱家饭不好吃,饿瘦了来着。乌子虚笑道:人家眼巴巴盼着回来呢,你什么打算?
做饭的又不是我,这话你得问老二。木葛生叼着筷子,含糊不清道:老五要是在信里一哭二闹三上吊,保不齐老二能带着舐红刀给他做饭去。
朱家避世,能请动星宿子的只有乌子虚话未说完,松问童啪地把刀插入砧板,端上一盘羊肉,吃饭。
得嘞,您辛苦。木葛生笑眯眯给人倒了杯酒,吃饭吃饭。
一餐饭吃了一个多时辰,三人久别重逢,从天南聊到海北,我先去了德意志,然后转到苏联,最后一年在欧洲游学木葛生醉醺醺地比划道:你猜怎么着?英国人上|床都念莎士比亚!
松问童听得大笑:怎么着,开洋|荤了?
那倒不至于,发乎情止乎礼,我心里有数。木葛生摆摆手,是在剑桥的时候听戏剧社的同学说的,那时我们在康河划船,有中国的留学生带了小提琴,居然能拉出西皮流水的调。
我唱了支梁祝,有女孩问我唱的是什么。木葛生说着笑了起来:我说讲的是罗密欧与朱丽叶,死后变成蝴蝶。
妙哉乌子虚趁着酒意起了个调子,悠悠开嗓:书房门前梅花开,今日送弟把家归。
有时聚头时分开,花开花落又结蕊。
木葛生接过腔,击盏道:既有分别,定有相会。
一双醉鬼。松问童听得摇头,起身收拾碗筷,人才刚回来,就赶着唱十八相送。
一餐饭罢,木葛生起身告辞,我去找小峰子裁几身大褂,老二你记得晚上再摆几桌热闹的,请大家都来聚聚。
滚罢。松问童一挥手,邺水朱华今晚歇业摆宴,短不了你吃的。
木葛生揉着肚子走了,乌子虚看着他的背影,道:老四应该是要回去了。
近乡情怯,先来我们这儿吃酒壮胆,怂的他。松问童嗤笑,继而皱眉道:刚刚饭桌上你干什么提那些话?
我说的是实话,老四清楚,你也明白。乌子虚叹道:当初朱家将星宿子交给先生照看,名义上是入学银杏书斋,但谁都知道,朱家托付的是天算子。
当初先生去世前,当着诸子七家的面说的很清楚,天算之位交给老四继承。那四十九枚山鬼花钱,不管他乐不乐意,都是要收的。
他不乐意就不收,大不了我们给他兜着。松问童道:老四出身将门,未必想要搭理七家这些破事。
你一人一刀,光棍一条,话说的倒是自在。乌子虚听得头疼,但凡真碰上什么事,还不是我出面转圜。
老三辛苦,晚上请你吃饭。
不吃了。乌子虚摆摆手,酆都那边有事,还得下地去。
老四才刚回来。松问童挑眉道:谁消息这么灵通?
死人总比活人少顾虑。乌子虚摇摇头,迟早的事。
木葛生先找人量了身,定做了几件大褂,接着又换了一件素白长衫,洗脸净手,一路出了城。
白水寺,银杏书斋。
银杏斋主去世后,书斋不再开课讲学,但并未挪作他用,依然保留着故时风貌,打扫的小沙弥看见木葛生,躬身念了一声佛号。
木葛生在水榭前磕了三个头,接着走进香堂,跪在蒲团上,敬了三炷香。
满窗银杏,树影婆娑,木葛生看着堂上灵位,轻声开口。
师父,葛生回来了。
木葛生跪了很久,直至夕阳西下,香堂门吱呀一声推开,他没有回头,却笑了起来:我知道你会来。
一道身影入内,磕头上香,继而道:你跪了一下午。
这倒是稀奇。木葛生笑了:三九天你居然也会嫌我跪的时间长。
柴束薪跪在一旁,四年不见,对方仍是神色冷隽,却多了几分沉稳持重,像落雪洗去梅香冷冽,白衣依旧。
中午吃饭时没看到你,就想着大概会在书斋见面。木葛生道:看你的样子,常来?
药家繁忙,并没有许多空闲,只是偶尔一来。柴束薪说着朝灵位躬身,学生不孝。
你可别,你这样的都能叫做不孝,那我岂不成了欺师灭祖。
两人沉默片刻,柴束薪开口道:两年前先生去世,为何不归?
谨遵师命,不归。木葛生道:师父有命,过头七后不可奔丧。老二那封信寄到莫斯科时头七早已过了,以师父的本事,不可能算不准日期,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老人家并不想让我回来。
再者,历代天算子算天命,死后注定魂飞魄散,不入轮回,丧事不过是场面功夫罢了。烧再多的纸,他老人家也不会打奈何桥上过,否则老二早就去酆都劫人,热热闹闹还阳了。
你当年未归,众说纷纭。柴束薪淡淡道:先生将天算子之位亲传与你,诸子无有不遵,你在国外蹉跎两年,七家等待已久,是时候接过山鬼花钱了。
我师兄呢?他比我有出息,让他接。
林兄当年奉先生之命入蓬莱,订有十年之期,十年内不可出山门。如今先生传位与你,按天算门规,他须退出师门,如今已是蓬莱门生。
师父这办的都是什么事。木葛生听得愣住,半天才道:逼人上梁山吗?
你回来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树欲静而风不止,你避不过。
少年意气常蹉跎,只惜青山不待我。木葛生叹了口气,诸子七家,第七家不是还没现世呢,一个个都急什么?
罗刹子逢乱而生,是毁天灭地的杀神,第七家若现世,诸子便不能从容掌舵,而是力挽狂澜。柴束薪道:距离上次罗刹子诞生已有数百年之久,如今天下大乱,诸家都在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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