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唐林墓地的位置很好,边榆跟前蹲下,将小铁盒放到了一边,用手帕擦了擦上面的灰。
来之前边榆买了一束花,乒乓菊拼着勿忘我,其实没什么意义,真的就是顺手买的花。
花放在一边,收拾完一切,边榆找了一圈终于找了块石头,看起来像是墓碑上掉下来的,边榆也不讲究,捡起来坐到唐林墓前,拿着石头开始砸那个铁盒子。
安静空旷的墓地里都是砸东西的声音,门口的老头终于被惊动了,他探头想看看是什么人大白天过来找茬,却只隐隐看见一个年轻人似乎在翻什么东西,另一边还有身影在慢慢靠近,没什么特别的。
墓地里奇怪的事情很多,生离死别上总有些意料之外,不管是活人还是死人,放不下的、不甘心的,从前还有人带着一箱子的衣服,非要给墓碑穿上,又哭又笑闹了一整天才走。砸盒子反而是最轻的。
左右风平浪静,老头没再管,缩回脖子继续看自己的书。
头顶太阳高照,这一会儿边榆额头便覆了一层薄汗。
铁盒盖子被随手扔到一边,边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盒子里的东西愣神,这一愣竟然有半个小时多,而后他慢慢拿出里面的东西。
有孕检单,有一小撮头发,有小小软软的布鞋,还有一张泛黄的照片,后面写着一个日期。
熟悉的日期,是边榆的生日。
眼前墓碑上唐林在笑着,不同于边榆每一次见到的样子,笑得真诚温柔,长发软软地扫过脸颊,她当时的笑意是发自内心。
这张照片是年轻时的唐林,还没生边榆的唐林,还没遇到边博义的唐林,是唐元驹选的照片。
边榆一抬头就对上唐林那双眼睛,熟悉又陌生,那一瞬间边榆有些出神,甚至有些茫然。
又过了不知多久,或许很久,又或许只有几分钟,边榆突然笑出了声。
他笑声很大,浑身颤抖,好像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笑了很久,笑得没力气仰在了地上,看着天空上飘荡的白云,边榆的表情忽而收了。
手里还是那张孕检单,边榆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唐林是不是真的曾真心实意地欢迎他的到来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唐林最后是后悔的,唐林后悔,边博义后悔,唐元驹后悔,苏珉沅……大概也后悔吧。
风吹着小草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无数人在说着悄悄话,几片叶子落到了边榆的身上,然而边榆恍若未觉,看着天上飘动的云朵发着呆。
他躺了很久,一动不动,直到腿脚僵硬,才慢慢调整了呼吸,似乎这是才想起来自己还活着。
边榆坐了起来,手机咔哒一声掉到了地上,他侧头看了一眼,动作缓慢,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东西,正当他打算将手机捡起来时,一双鞋停在了旁边。
黑色的皮鞋,周围考究地印着暗纹,既不张扬又不古板。
边榆没有抬头,那人蹲了下来,将一束花放在墓碑旁边。
修长的手指无比熟悉,一束百合放在了乒乓菊旁边。
来人没有多言,边榆也没有问,过了片刻,他低头收拾着散落一地的东西,一股脑丢在了铁盒子里。
不等他站起来,身旁人说:“至少在你出生的时候,她是盼着你、爱着你。”
边榆手撑着膝盖的动作一顿,紧接着站了起来,垂眼看着那张照片,唐林还是笑着,笑得真诚,仿佛认可了那句话,也好像在讽刺之后的一切。
边榆说:“都忙完了?”
苏珉沅跟着站了起来,在边榆旁边:“没有,我现在出现在哪都不合适,所以出来躲清静。”
这几天苏元莆重新出山执掌大权,各路都在看苏家的态度,但苏元莆明显一副大义灭亲的样子,于新闻发布会上声泪俱下,一方面因为自己儿子走错了路而悲痛不已,一方面遵从法律。
苏家的形象原本下跌不少,却在苏元莆表态之后有所回温,至少不像边家那样断崖式下跌。
苏珉沅此时确实不适合出现在,多做少做都容易被猜忌,但也同样不适合出现在边榆旁边。
边榆抹掉了照片角落的一点灰尘,转身向外走,苏珉沅则落后半步跟着。
进来一个人出去两个人,看门老头这次终于抬起头打量着出来的年轻人,毕竟这个人刚进来就开始砸东西,没多会儿又开始大笑不止,多少有点像个神经病。
把神经病送走是好事,老头见两人走远后默默拿出了锁,铁门一锁今天谁都别想进。
停车场里只有一辆车,边榆意外地看向苏珉沅,苏珉沅耸耸肩:“没车。”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