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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周谢玦周日都呆在自己家,一方面是关心着他妈妈的情况,一方面是跟池翰墨一块儿学习,或者说,主要是池翰墨给他补习。
借款导致的他家亏空他补不上,公司员工的投诉和不安他安抚不了,实际的有帮助的事儿他都做不了,只能当个吉祥物缀在那,证明“谢玦”在好好学习,希望多少能宽宽他妈的心。
越学越觉得池翰墨说得对,他没必要非得争那一口没边儿的气。
自己成长起来,也能让谢宝海看看,不靠“逼迫”,他谢玦也能长出形状来。
但是……谢宝海又是其中的变数。
“怎麽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真没事儿。”谢玦瞅见池翰墨担忧的眼神,笑了一下。
心里的确是乱,至少和没接到这通电话的时候不一样。
不知道谢宝海什麽时候能回来、能不能回来的时候是无助,是压抑,是找不到宣洩口的愤怒和无力,是对母亲的担忧。
知道谢宝海能回来,取而代之的是不安。
有时候明知道不该那麽想,但念头不受控制。
一切仿佛回到原点,谢宝海还是家里的顶梁柱,他那股决心能坚持多久?会不会再被谢宝海激到?
道理谢玦都懂,可这些年来和谢宝海之间的交锋是积年累月下形成的条件反射。
谢玦深知自己是什麽样的人,他身上有很多“谢宝海”的性格。
沖动和暴躁不用说了,做事不留余地、用最极端的方式达成自己的目的,这一点他简直像极了谢宝海。
看这几年他彻头彻尾的自弃就知道了。
谢玦宁愿完全放弃自己,也不愿意让谢宝海舒坦。
眼下自己的这条“路”刚走出点儿起色来……谢玦甚至也不知道有没有起色。
今天一天的考试让他明白,很多东西不过才刚刚起步。
他能维持现状用了很大的努力和毅力,谢玦不知道一旦现在出现裂痕,他还能不能坚持。
那抹裂痕,可能産生在回来的谢宝海身上,他不能确定自己会不会被他爸激到。
不对,不是已经明白了自己的路要开始自己走了吗?
人最怕还没发生的“预想”,和对未来的恐慌。
看不见摸不着,和鬼一样,压迫的是人心。
“别勉强。”
池翰墨学着他的样子,靠在身后的墙上,和他肩并着肩:“在我面前,你不想笑就可以不笑。”
“……”
谢玦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他轻声问:“你觉得我真的行吗?”
谢玦没说什麽具体内容,但池翰墨理解了。
“你行,你是我见过最有潜力的人。”
“有潜力,是因为起点低吧。”
“跟那个没关系。你能从庞杂纷乱的世界里把你的注意力拉回来,这一点就已经很厉害了。学习的速度也是,一个月不到,学完高一好几个月讲完的东西。”
“可我学的内容很多还没完全掌握。”
“没人能学一遍就全会,那是机器人。谢玦,你是小机器人吗?”池翰墨侧过头看他。
这回谢玦真心地笑了一下:“你的话我都不敢信了,老是夸我。”
“夸你是因为你值得。”
“……”
很奇妙。
明明谢玦知道,池翰墨跟他一样,成绩再好也是个没出社会的高中生。
但他说的话就像是一颗定心丸,一下安抚了他大半无处安放的杂乱思绪。
经过这麽一遭,也不是一无所获。
好歹他学会了从漫无目的的混日子里长出自己的主见来。
“谢宝海”这仨字,也许在自己这,份量会逐渐变得没有那麽重。
会慢慢的……不再是压在心头一座沉甸甸的大山,也不是一想起就满腔愤怒的目标。
他得到了池翰墨的认同和肯定。
这是谢玦很久很久,可能是……奶奶去世之后,就再也没有人给过他的东西。
池翰墨在他这里,也许比他以为的份量还重。
垂在身侧的手指被人拉了拉。
池翰墨握住了他的手,两人在灯光照不到的拐角,肩并着肩。
……
下课铃响了,楼上传来些许嘈杂的声音。
谢玦攥了一下池翰墨的手。
“嗯?”
“回吧,我物理化学还没看呢。”
“好。”
“一会儿你有空吗?”
“怎麽?”
“理综你还没给我划完重点呢。”
“你不是说押题不容易準麽。”
“那得看是谁押的。”谢玦道:“我不信我池老师,还信得过谁?”
走廊里的风穿过走廊,路过少年的脸。
拂过黏腻的空气,流向两人交握的手心。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