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萧垂眸,他没有回答,但李忘舒不傻,她知道她猜对了。
对不起,是我方才失态,我不该弄脏你的衣服。
殿下他突然抬起头,好像想解释什么,可与李忘舒的视线对上,却忽然有些说不出口。
怎么?李忘舒问他。
展萧攥了攥手,好像想起什么似的,赶忙从怀里拿出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纸包来:殿下是不是饿了?这是并州城内那家熏肉,微臣今日早晨刚去买的。
作者有话说:
展侍卫实用型男友
第23章 眼前人
熏肉的香味一同往昔,可李忘舒却全然没有了那时初到并州的心情。
她以为到了并州是新的开始,可并州,只是毫不留情地给她的过去关上沉重的大门。
她本来不哭了,可拿着那熏肉,才咬了一口,眼泪又啪嗒掉了下来。
公主是不是不好吃,那不吃了展萧见她又哭了,有些慌了神。
李忘舒狠狠地咬下一块肉来,一边嚼,一边抬手将自己的眼泪都抹掉。
好吃,比之前吃过的还好吃。李忘舒抬头看着他,你竟然还记得买这个。
只是想着,今日若真的出事,只怕殿下没有时间用膳,我们得赶紧离开并州,吃点肉,肚子不饿。
发泄似地吃了好几口,李忘舒才终于停下来,她跪坐在地上,将那纸包举到展萧面前:你不吃吗?
微臣不饿,这是给公主的。
我吃饱了。
吃饱了就带着,晚上再吃。
李忘舒将那纸包小心翼翼地包起来,看着展萧: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应该可以告诉我,到底为什么帮我了吧?
展萧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好像是在询问她为什么会这么问。
李忘舒同他对视片刻,才又开口:不想说,还是不能说?
她抹了抹湿漉漉的眼睛,从腰间将一把匕首拿了出来:这是你送给我的吧?我思来想去,我在并州的故人,除了舒家的人,就只有你了。那个季飞章是你的什么人?
展萧垂眸,他实在是低估了这位福微公主。
前一刻还哭得仿佛要晕倒在这片林子里,此时已然冷静下来有理有据分析他的来路。
季飞章自诩演技卓越,却不知道自己早已经被人看出来了。
我确实与他认识。早年我们两家是故交,后来我到了永安,联系就少了些。
所以你这几日没离开并州,一直都与这个季飞章在一起?
算是吧。
算是?李忘舒看着展萧,可对方的脸上却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我趁夜色,探过舒府周围的道路,也去舒家的商会看过,所以才知道今日有舒家的商队离开。
你从与我告别后,就知道还会有与我相见的时候,展萧,你凭什么这么笃定?
展萧抬起视线看向李忘舒,他与这位公主相处数日,此时再清楚不过,李忘舒其实还是在怀疑他。
舒家如果真的想帮殿下,不会由着殿下跟我一道翻墙。而且殿下入舒府后,舒家老爷两次前往府衙。微臣这才觉得舒家兴许有问题。
所以你早就安排了人跟着我?就是府衙门前那些人吗?
展萧无奈地笑了一下,他已经是一个很注重细节的人了,可却仍旧逃不过李忘舒的推测。
是季飞章的人,他家祖上有些产业,家里有不少家丁,都安排打听消息,所以才能在公主被送到府衙门前时,及时赶到。
想到那桃花眼笑得跟个狐狸似的人,展萧便没有一点怜惜地将所有的锅全叩他头上。
我说怎么百姓能被几句话就激得群情激愤,原来是展校尉的功劳。
不敢,若非公主机智拖延了时间,只怕我也难以赶到。
李忘舒不置可否。
展萧是个和她一样,逃出来的人,他们的身份说到底并见不得光。
舒家人是她的亲人,尚且能为了万两黄金将她的消息出卖,那季飞章与展萧也不过是相熟的兄弟,便肯冒着杀头的危险,为他做这么多事吗?
若是以前,李忘舒兴许会相信。
但如今,亲眼见舒通正和方氏的嘴脸,她倒要对这世间的人都多了三分怀疑。
只是眼下,离开并州才是最要紧的。殿前司的方指挥使都来了,她走得慢些,说不定会被搜山的人搜个正着。
那方指挥使和王大人放跑了她,若是不能赶紧找回去,只怕要被李炎好一通责罚。
她倒无意窥探展萧的秘密了。
这世界上唯有利益才是永恒的,而现在,她与展萧无疑在某些方面,有着相同的需求。
两个人都没说话,这林中便只剩几声虫鸣。
展萧好像格外耐心,她不说,他就在一旁候着,拿着一块布子擦拭那柄被收在腰间的软剑。
展萧,你能信吗?
李忘舒忽然开口,展萧停下手上的动作看向她。
殿下的意思,是信什么?
李忘舒看着被筛到地上的一点天光:如今你我皆被禁军追查,你这个校尉只怕也当不成了,不离开,就是进大牢一死了之,你想死吗?
进入殿前司的时候,这条命,就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李忘舒有些惊讶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她愣了一下,险些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殿前司,值得吗?
不值得。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个问题展萧竟是想都没想就回答。
西岐与大宁和亲,是西岐王要迎娶殿下,可来迎亲的却是呼延海,自古以来,没有这样的道理。圣上只以为和亲就可以换来和平,可西岐人却并没有把大宁看在眼里。
展校尉想说什么?
诚如百姓不愿公主去和亲一样,一场婚事,治不了大宁的病。
那一刻,李忘舒不知被什么击中了,竟是觉得脑海中空白了一瞬。
她多想前世就有一个人,这样告诉她,告诉她和亲是一条不归路,且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不归路。
可没有,她用自己的命,得到了答案。
可今生,却这么早,从展萧口中听到了这样的话。
那你觉得,什么能治大宁的病?
我一个小小校尉,改变不了什么,但公主可以。如果公主没有打定主意,也不会倾尽所有,只为了让我放殿下离开,不是吗?
倘若此时不是在并州,倘若她不是在逃亡路上,李忘舒想必会将面前这个人引为知己。
她直视展萧的眼睛,想好好看清他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展萧,我再问你一次,你可以信吗?
展萧毫不避讳地回视她,那是他自进入鉴察司以来,十余年第一次有了瞬间的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