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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乙有些鼻酸,很想抱住他,但渴望的背后又生出一丝恐惧,只是他还没能清楚地意识到这恐惧的根源,那仿佛是根植于他心底的某种诅咒在作祟。
他和秦一隅之间的距离,好像在逐渐跨越安全边界,开始不受控了。
“你真厉害。”他笑了一下,有些苦涩。
停顿了片刻后,他对秦一隅说:“你猜的没错,我确实想到了一些不愉快的事。”
“我知道尼克只是想和我交朋友,但我天生就应付不来太热情的人。转学之后,我被一些人追求过,有的很克制,有分寸,但有的就超出了我可以接受的範畴了。”
用“一些”这样的量词显然是不切实的,但并不是自谦的说法,只是许多追求过南乙的人,他都不记得了。
印象深刻的是一个女孩儿,热情到令他费解的程度。
那时候的南乙逃脱了原本被霸淩的环境,来到新的学校,脑中只有三件事:複仇、学习和寻找秦一隅,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有一个女生,同年级,不同班,某天我骑车上学,在校门口她突然窜出来,张开双手拦住了我,当时我吓了一跳,还以为我会撞到她。”
秦一隅忽然想到了南乙外婆的事故,更加理解他说的惊吓是什麽程度。
“人来人往的校门口,她说想和我做朋友,还送了我一小束茉莉花。”
南乙掠过细节,平淡地複述着经过,“我拒绝了,以为就没事了,可没多久,两个班同时上体育课,我们在集合,他们班跑圈。她跑过的时候,大喊了我的名字,让我看她。”
他并不快乐地历数被人喜欢的经过。
“再后来,她在广播站点了一首情歌,指明是给我的,也在表白墙一次次投稿。”
南乙很坦诚地说:“我知道,她其实也没做错,是她把热情全都捧给了我,但我根本连手都不愿意伸出来,是我不想接。”
他不明白像他这样的人有什麽好喜欢的。木讷。疲惫。痛苦。阴暗。很会伤害人。
“寒假,我决定去欧洲找林逸青,不知道为什麽,她也知道了,还追去了机场。看到她,我突然意识到……”
秦一隅轻声询问:“意识到什麽?”
我和她不是一样吗?
一厢情愿地追逐着一个人,唯一的区别是,我的出发点并不是爱这样伟大的东西,也不敢让对方发现。
“……就是突然心情非常糟糕。”
或者说破防吗?
“所以我当着所有人的面很大声地请她以后消失,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有用吗?”
南乙摇头,“没有,反而起反效果了。返校后她甚至更加执着,好像觉得只要够努力,就可以打动我。不过后来,因为她的喜欢闹到衆人皆知,我被约谈,连她家长都出面了。”
秦一隅皱了眉,问:“他们来干什麽,你又没错。”
“他们以为我们在一起,在我解释之后,他们还是觉得,是我给了她错觉,希望我再果断地拒绝,不要影响她的学习。”
秦一隅冷笑了一下,想骂人,但忍住了。
“出来之后她问我是不是被为难了,当时走廊人来人往,我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告诉她,我一点都不喜欢她,也不可能会喜欢她,请她离我远一点。”
秦一隅几乎能想象到那画面。
他看到的不是南乙表现出来的薄情,而是背后深深的疲惫和不堪忍受。
“然后呢?”
南乙笑了:“她哭了,把她抱着的一沓练习册砸到我身上,骂我没有心。”
后来她甚至发了两条短信。深黑的屏幕上,前面是她过的许多展示爱意的语句,因此这两条突兀地像是两把刀子,插在对话框里。
[南乙,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被任何人爱。]
[总有一天你也会喜欢上一个人,到时候你只会比我更狼狈。]
爱,爱,爱。
人总喜欢无限放大和美化这字眼,仿佛这就是一切问题的终极解答,是解药,是真理。
但对他而言,爱是会杀人的东西。
当时的南乙毫不在乎,都快不记得这两行字的存在了。
可最近这段时间,他总莫名想起来。
在静谧的夜色中,他们默立在彼此面前,像两只努力学习和摸索人类情感的动物,谁都理解不了他们,他们也理解不了其他人。
但因为很像,反而能明白彼此。
秦一隅轻柔地抱住了他。
“小乙,你不是的。”
他抚摸着南乙的背:“可能你自己都看不到你的心,但我能看到。”
只有我能。
“是吗?”南乙垂着的手晃了晃,最终还是回抱住秦一隅。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