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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州之于关中的意义,不仅是防守之要地,亦是进攻之前沿。
“前者慕容垂协助梁国,攻我冯翊,今日岂会投降于朕?”苻坚对慕容垂、拓跋什翼健印象都不好,慕容垂还算言而有信之人,但拓跋什翼健反复无常。
苻融道:“此一时彼一时,何必他投降,只需扶持他与梁国相抗,撑上几年便可,关中沃野千里,士卒劲锐,修养数年,可成鼎足之势。”
权翼捻须笑道:“阳平公所言甚是,梁国外强中干而已,关东百战之地,四方强敌窥伺,所凭者唯兵势也,天王若能败其一次,其势不存,而四方强敌立至!”
苻坚眼神一亮,“不错,梁主所凭,刀剑尔。彼剑利,吾剑未尝不利!”
上位不到四年,苻坚先灭仇池,再吞凉州,后并汉中,兵威赫赫,连桓温都畏惧三分,主动让出蜀中。
在苻坚眼中,自己的武功不在梁帝之下。
从苻洪时代起,氐人就在南征北战,族中培养出大量精兵猛将,凭着他们,几次从九死一生的危机中杀出一条血路,最终占据关中。
有这些辉煌的过往在,试问苻坚怎能不心高气傲,要与梁国分个胜负?
“既然如此,当立即派出使者,结好慕容垂、拓跋什翼健,邺城尽量拖延。”苻融拱手道。
“江东亦可遣使,交好桓温,两家罢战。”权翼赶忙道。
虽然拿下了蜀中,却只有光秃秃的城池,城中士民粮草皆被带走,城外到处都是山贼水匪,根本就不理氐秦的招安,动辄带着千余人攻掠县城。
山贼不理氐秦也就罢了,连蜀中豪强也不鸟氐秦,关起坞堡大门,自己过自己的小日子,苻坚一点脾气都没有。
若出兵攻打,会引起蜀中豪强的敌视,短期内未必就能打赢,秦军都是北地夷狄,不习蜀中水土,极易染疫。
长期,氐秦大军需要从关中调配粮食,得不偿失。
蜀中对于氐秦而言,已经不是鸡肋,而是泥潭。
想要恢复天府之国,需要迁入大量人口,花费十年以上时间治理……
而蜀中的大门还牢牢掌握在晋军手中,这使得苻坚不得不调集兵力,镇守占领的城池,想要悉心经营也不可能。
别人敢小觑晋军,苻坚却不敢,桓温北伐,险些要了苻家的命。
“朕夺他蜀中,他会与朕握手言和否?”苻坚从未忘记苻雄因晋军弩箭伤重而死。
权翼道:“三国鼎立,须吴蜀联盟,昔者猇亭之仇,蜀国亦能放下,形势使然,桓温,人杰也,定知晓其中利害。”
太原,晋阳城。
慕容垂再一次面临重大抉择。
苻坚开出的条件非常优渥,不需要慕容垂干什么,只要不听令于梁国,便会得到秦国的暗中支援。
苻坚甚至愿意与慕容垂结拜为兄弟。
但现在越是给的多,以后还的更多。
毫无疑问,梁秦大战即将拉开帷幕,正如当年的刘曜、石勒一样,将晋人赶到江东后,立即反目成仇,刀兵相向。
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北国只能有一个霸主。
慕容垂挤在中间,占据战略要地,根本躲不过去。
“秦主颇有诚意,不妨暗中结交,以备将来之虞!”兰建提议道。
慕容垂却像没听到他的话一般,思绪飘回两年前率百骑入邺时的场景,受到了梁主的热情款待。
“将军……”兰汗不满的提醒着。
慕容垂先扫了一眼左膀右臂的高弼,然后才道:“当年张平全据并州,带甲十余万,精兵猛将冠绝一时,如今在何地?”
张平实力比慕容垂强多了,夹在梁燕之间,也想左右逢源,最终还是兵败被擒,成了梁国笼中的金丝雀。
“这……”兰建一时语塞。
今日梁国之强原胜当年,左右逢源这一套玩不下去了。
高弼道:“苻坚之意,不过是以我军为棋子,拖住大梁,岂会尽心尽力?依在下之见,苻坚虽有壮志,绝非梁主之敌,出兵汉中、蜀中,虚耗国力,得不偿失。”
“若梁主令我军为先锋,攻打关中,又当如何?”兰建反问。
“用兵之道,千变万化,怎可墨守成规?真到了那一日,自有解决之法。”高弼自信道。
前两次梁主下令袭扰冯翊、劫掠河南地,也没怎么打,收获却颇多。
梁国吃肉,慕容垂能喝上一口汤,因此军中并不反对为梁国卖命。
两边建立的互信,又形成了默契,如今掉头投入氐秦怀抱,风险极大。
第五百二十六章 放归
“人无信不立,既已属梁,安可事秦?梁主有肃清天下之志,吾便助他一臂之力!”慕容垂一锤定音。
今时不同往日,天下形势已经尘埃落定。
仅凭手上三个郡,想要逐鹿群雄,无疑于痴人说梦。
对梁秦而言,并州是战略要地,但对身处其中的慕容垂而言,是战略囚笼,进去了,很难出来。
慕容垂只能依附强者,选择梁国和秦国,是生与死的问题。
“将军英明。”高弼拱手。
兰建、兰汗兄弟四人面有不悦之色。
对匈奴人而言,其实还有一条路,退入河南地,与铁弗部联手。
但慕容垂却嗤之以鼻,无论从衣着还是想法上,慕容垂更像一个中原人,好不容易汉化了,又岂会投入蛮荒之地,沦落为蛮夷?
“给苻坚回信,吾受梁主厚待,子嗣儿郎皆在邺城,不可叛也。”慕容垂也不愿太得罪苻坚。
没办法,夹在中间,只能忍气吞声。
事实上,两边不打,才最符合他的利益。
但这显然是奢望。
苻坚接连大胜,疆土大增,年轻气盛,雄心勃勃。
李跃苦心孤诣筚路蓝缕走到了今日,一向以恢复华夏为夙愿,更不可能放过关中。
众人颇有些不欢而散的意思。
兰建兄弟四人回到府中,互看一眼,兰汗反骨最多,早就看不惯慕容垂的瞻前顾后,“并州有天时地利,只需左右逢源,坐观秦梁大战,便可坐收渔利!奈何道明一意奉梁。”
慕容垂是他们的外甥,私下里叫一声道明也无可厚非。
“梁强则奉秦,秦强则奉梁,如此简单平衡之术,道明却不用,就算不成,我等可退入河南地,不失为一酋首……”兰堤一脸郁闷。
兰加难道:“慕容垂已非当年之慕容垂,鲜卑人为梁人所破,胆气也去了一半,他要当梁国忠臣,不必拖着我们,当初真是看走了眼,早知他胆小如鼠,不如北走大漠,投奔柔然人。”
三人的目光一起望向老大兰建。
兰建心性最稳重,“这么多年的情分,实在不忍舍弃,然则为了兰氏,不得不另作打算……”
“兄长意欲何为?”兰汗眼中冒着凶光。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慕容垂再怎么衰弱,手上还有几万精锐,太原三郡皆形胜之地,大有可为。
“道明一时糊涂,我等不可糊涂,老二,你去一趟长安,多寻一条路总不会错。”兰建一副为外甥着想的神色。
“唯!”兰堤一脸欣喜……
邺城。
不出意外,苻坚和拓跋什翼健都拒绝了李跃的诏令。
苻坚推托诸子年幼,不宜远行,至于天王称号,轻易去之,会引起关中士民误会,让李跃多担待担待。
总之他苻坚对大梁绝无恶意,毛嵩、郭将三人自作主张,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以前还送点良马、美姬,现在一毛不拔,就光秃秃的一封信。
至于拓跋什翼健更是直接,国事繁忙,不宜远行,还让李跃去盛乐见他……
看完了信之后,李跃笑了一声,“苻坚、拓跋什翼健当朕三岁孩童么?”
崔宏道:“二人步调一致,莫非暗中串通?”
“细作近日有消息传回,秦国向太原、云中派了使者,只怕暗中结盟,共抗大梁。”杨略拱手道。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