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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饥饿的狼群嗅到了血腥气。
然后,黑潮向南奔涌、席卷……
还在攻城的晋军呆立当场,尽管他们兵力上多于黑云军,尽管背后就是营垒。
但一望见黑云军铺天盖地的气势,心中已然怯了三分。
黑云军的强大是靠一场一场的血战堆积而成的。
而晋军至今没有任何可以称道的战绩,当年褚裒三万大军北伐,形势一片大好,却被李农两万人马吓退。
殷浩两次北伐,全都以极其耻辱的姿势战败……
严格来说,江东此次不是北伐,而是一场偷袭,看准了淮泗空虚,梁国抽不出手,忽然调集重兵猛攻寿春。
只是再精明的阴谋,都无法弥补实力上的差距。
荀羡反应还算及时,当即喝令晋军结阵。
生死存亡之际,袁真、谢尚也顾不得其他,各自将精锐抵了上去,三支人马合一,足有万人,凭借营垒,看起来并不落于下风。
“贼军远来,必然疲惫,守住营垒,便可击退贼军!”荀羡激励着士卒。
此时此刻,他不得不舍弃寿春,将孟开调了回来,专心致志对付这支来势凶猛的黑云军。
“今日当重挫贼军声威,振我江东士气!”荀羡眼中的血丝没有消退。
事到如今,撤退已经不可能了,只有血战。
生死存亡之前,荀羡也拿出了该有的血性。
寿春城上,精疲力尽的守军望着北面滚滚而下的黑云,欢呼雀跃。
“梁王不弃我等!”贾坚仰天大笑,但旋即目光一寒,“将作乱之人押上来!”
三百余精壮汉子被押上城头,排成一线,“冤枉……”
的确有些人是冤枉的,他们只是放下兵器,只是跟在作乱者身后,只是等待晋军入城……手上没沾任何袍泽的血。
但他们的无动于衷,本身就是对其他士卒血战到底的一种亵渎。
凭什么别人舍生忘死,他们只想着苟且偷生?
贾坚根本不听他们的解释,大手一挥,亲卫们长刀劈下,一颗颗人头掉落城下。
若不是这些人,寿春根本不会有任何危险。
西北面,姚襄的羌骑也停止了袭扰,立于高丘之上,扫视着战场,眼神却略有些复杂。
“黑云军之强悍更胜往昔,主公若有刘玄德之志,当尽快西进,绝不可与黑云军为敌……”参军薛赞在身边低声道。
姚襄素有大志,依附于梁国,却始终保持着几分戒备和警惕,避免被梁国吞并。
“苻生非人主也,关中必将为吾家所有!”
金戈铁马的战场,更加激励姚襄的雄心。
苻生继位才一个多月,就因年号问题举起屠刀,诛杀苻建留下的顾命大臣段纯,举国震恐,凶名远播。
第三百七十七章 破敌
所有人都在关注着东北面的黑云军。
这场大战的最终胜负也取决于他们。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晋军大战多日,比我们更累!”高云接到军令,并没有日夜兼程,快速南下,而是缓缓行军,在彭城还更换了装备,补充了粮草。
按照常理,寿春乃坚城,贾坚、梁啸都是数一数二的大将,足以抵挡晋军。
至少不会这么快陷落。
所以他觉得此战并非是解寿春之围,而是一鼓作气,碾碎晋军,然后追亡逐北,陈兵江北。
黑云军迈着沉稳的步伐向南挺进,右翼骑兵已经展开,宛如巨人挥动长鞭。
但骑兵只是辅助,真正的决战还在步卒。
刘牢之、苏权各引一千铁甲在前,向着晋军营垒杀去。
间隔一百五十步,晋军的劲弩发动,弩箭尖啸着扑向黑云军铁甲。
士卒们早已竖起大盾。
叮叮当当……
弩箭宛如暴雨一般密集砸向盾牌,伤亡并不大。
间隔一百步,黑云军的弓弩也开始发力,一支支羽箭破空飞向晋军营垒。
营垒前的鹿角,仿佛一瞬间生出了密密麻麻的羽毛。
营垒之中也落满了箭雨。
虽然杀伤并不多,却压制住了晋军的弩手。
随后,黑云军开始奔跑起来。
盔甲铿锵声与沉重的脚步声连成一片,带着独有的节奏,冲向晋军营垒。
鹿角限制了黑云军前进的步伐,但同时也限制了晋军兵力的展开。
最前的十几名大斧手劈开了鹿角,刘牢之与苏权一左一右,宛如两支长矛刺出。
晋军甲士居高临下,无数支长矛疯狂向前攒刺。
却不能抵挡黑云军前进的步伐。
黑云甲士扛着盾牌逆势前推,每前进一步都有人倒下,同样,晋军也会有人被长矛洞穿身体。
所有大战到了最后,考验的还是士卒的毅力。
晋军没有第一时间崩溃,反而挡住了黑云军的猛攻。
阵中的荀羡持剑而笑,脸上神情带着一些癫狂,“今日将尽斩黑云军于此!”
只要胶着下去,黑云军迟早会被耗死。
孟开率本部人马在后督战,迟疑不前者,会被他毫不犹豫的砍翻在地。
“黑云军不过如此,此将必是庸才。”袁真也渐渐发现心来。
发动数万民夫修建的营垒很坚固,除了鹿角,还有堑壕,高低落差足有半人,晋军长矛可以轻松攒刺黑云军的上半身。
一上来就猛攻,在荀羡袁真看来,绝对是下下之策,换做他们,绝不会如此鲁莽。
黑云军仍沉默的进攻着。
不过此时后方响起了号角声,苍凉而雄浑。
黑云军中十几名盾手护着中间的十几人前冲。
“敌军不过一具空壳,击破此垒,便可大胜!”紫脸大汉刘牢之提着大斧,振臂而呼。
身边的诸葛侃、何谦、高衡也吼了起来,“博取军功,就在今日!”
十七八岁的年纪,自然不惧生死。
梁国说到做到,立多大功,受多大赏,这对关东勇力之士有巨大诱惑。
千里迢迢的参加武举,不就是为了今日?
而他们被选上,也是凭借实实在在的武勇。
盾牌护着他们冲到前阵,刘牢之一跃而起,势如飞豹,举起手中大斧兜头劈向一名晋军矛手,“破!”
两三丈的长矛,运转不及,加上刘牢之实在生猛,身披重甲,还能跃至半人高。
于此同时,诸葛侃、何谦、高衡、刘轨或跃或扑,手中的狼牙棒、骨朵等重兵挥出。
大斧劈下,那名晋军头颅被一分为二,红白之物飞溅。
死状可怖。
诸葛侃、何谦、高衡、刘轨也各自扑杀一人,但都没有刘牢之这般震撼人心。
战场忽然安静下来,无数道目光转向刘牢之魁梧的身躯。
“鼠辈何不惜命也?”刘牢之举起大斧,仰天咆哮,然后大斧劈下,又是一名晋军倒下。
一名晋军骁将提槊刺来,却被刘牢之单手抓住长槊,往回一拉,单手夹住晋将,只听得骨头“咔擦”一声,晋将软软倒下。
刘牢之右手持斧,左手持矛,跃击前阵,斧槊之下,竟无一合之敌。
万人敌并非真的能以一敌万,而是能在关键时刻披坚执锐,扭转局势。
诸葛侃、何谦等人随同其后。
周围晋军皆被刘牢之的凶悍震慑,步步后退。
晋军营垒的缺口已被打开,黑云军乘势而入。
再坚固的营垒,只要一处被攻破了,整条防线也就崩溃了。
刘牢之带着诸葛侃、何谦等人往来冲杀,所过之处,晋军皆不敢应战。
更多的黑云军杀入营垒之中。
营垒是晋军唯一的依仗,被黑云军攻了上来,晋军原本就不多的士气跌落谷底。
“孟开!孟开何在!”荀羡还不放弃。
后阵督战的孟开提起双戟,但看到刘牢之如入无人之境,身边军将亦如狼似虎,心中怯了三分,几番激战,他早已疲惫不堪。
面对眼前局面,心中也是一阵无力,眨眼便淹没在溃军之中。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