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魏山踏前一步,一脚踹在高云胸口上,将他人踢翻在地,“都督待你如子侄,你却假传消息,惑乱军心,狼心狗肺的东西!”
李跃如何对待黑云郎,陈留有目共睹。
而此刻的高云嘴角流出血沫,满脸的震惊,眼神迷惘而痛苦,仿佛不知道自己成了别人利用的棋子,“属、属下……”
高开投降,慕容恪大张旗鼓的宣扬,震动河北,是以段勤、刘准、翟鼠等人迅速投降。
游荡在外的黑云郎不可能不知道。
李跃心中一阵失望。
“属、下罪无可恕,这是……大人派人送来的信,请、都督过目,要杀要刮,绝无怨言。”高云咳出一口血,眼中翻涌着泪花,从怀中掏出一份沾满血迹和汗水的绢帛。
亲卫取来,递给李跃。
“吾儿:冉闵颇类石虎,前诛李公满门,后夷韦謏全家,暴虐无道,败亡不远矣,今我兵败,慕容将军以上宾待之,感其恩义,不得不降,慕容氏仁德无双,王午、翟鼠、段勤、刘准皆望风而降,此即天命所归也,今鲁口数万降军为前锋,慕容垂在后,直扑高城而来,我儿闻信,当速投常山,以全父子之义!”
信上面沾满了汗水和血迹,但并未有涂改的痕迹。
李跃将信递给常炜、崔宏、魏山三人浏览。
“这么说是误会一场?”魏山揉着脑袋。
常炜盯着高云道:“非也,高开收养此子十余年,必深知其秉性,此乃死间之计也。”
孙子兵法有云,间者有五:因、内、反、死、生。
高开故意利用高云耿直的本性,将这封信送入高城之中,以打击黑云军士气、军心。
从军事层面上看,鲁口失手,防守高城也就没了任何意义,黑云军若是不想投降,唯一的生路就是弃城突围……
也就说高开连养子一同欺骗了,为了自己的前程,让高云充当死间,果然心狠手辣。
“此信除了祸乱军心,也是慕容恪在劝降都督!”崔宏说出不一样的看法。
的确,全篇都在贬低冉闵,说慕容家的好话,又是仁德无双,又是天命所归,显然不是一个父亲说给养子听的。
“他娘的,这慕容恪心思也太深了些吧……”魏山倒吸一口凉气。
慕容恪的手段一环接一环。
原本慕容儁此番出兵并不顺利,先为鲁口所阻,后在中山进攻不利,如今又被自己挡在高城,但慕容恪一战而擒高开,将整盘棋走活了,冀州诸地纷纷投降。
进而凭借这股大势,压迫困守高城的黑云军,然后剑走偏锋,通过高云隐晦的来劝降自己……
慕容恪人没来,心理、大义、声势都玩到了极致,兵法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亦不过如此。
寻常势力到这一步,要么突围,要么就投降了。
难怪他被后世誉为十六国第一将。
棘城之战,石虎几十万大军猛攻,慕容皝都准备跑路了,是慕容恪力排众议,力主决战,率两千精骑横扫数十万大军。
随后再于密云山,八千精骑大破麻秋三万大军,麻秋步行得脱……
向东,打的高句丽不敢西望。
历史上,前燕的江山几乎都是此人打下来的。
如果身边没有常炜、崔宏二人洞若观火,李跃觉得有很大概率会中招。
李跃扶起高云,“你受委屈了。”
他对黑云军的忠诚,也被高开、慕容恪利用。
高云眼中再次热泪翻滚,“属下生为黑云郎,死为黑云鬼,岂会背叛都督?”
李跃心中一阵感慨,轻抚其背,见伤口还在浴血,便令其卸甲,亲手为他医治。
第二百四十七章 转折
到了正午,大雾渐渐散去。
四面的鼓噪声尽去,燕军逐渐露出庐山真面目。
一支甲士列阵于一百五十步外,大盾顶起,长矛树立,宛如一只巨大的刺猬横卧在雪地上。
“燕人以计诈我,无所不用其极,正说明他们形势不妙。”常炜才思敏捷,常常能从敌人的细微之处推测出敌人的意图。
崔宏拱手道:“慕容儁南下近三个月,接连受阻,师老兵疲,若小侄预料不差,旬日之内必有佳音。”
一个君主,离开国都三个月,本身就是一件风险极大之事。
天气越来越寒冷,对攻城也极其不利,后勤补给更是一大麻烦。
“任尔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李跃张嘴就是一句名言。
守住高城,就遏制住了燕军席卷冀东之势。
更是守住了半个冀州,以及背后的青州。
这时代的黄河没有改道,自濮阳向东北面穿过渤海之南汇入大海,渤海郡的背后,踏过黄河便是青州。
城下,燕军甲士向前推进了五十余步,恰在弓箭够得着却射不准的距离。
寒风呼啸之下,弓箭的威力也大打折扣。
数十燕军甲士挺身而出,对着城墙上大喊:“辅弼将军请李都督一叙!”
燕国三辅这两年名声越来越大,分别为辅国将军慕容恪,辅弼将军慕容评,辅义将军阳鹜。
辅弼将军,自然说的是慕容评。
李跃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好歹自己也是一州之主,冉魏的假节讨东大都督,慕容评根本就没资格跟自己说话。
要来说话,也应该是慕容儁。
“无名之辈,不足道也!”亲兵们冲着城下大吼。
引来城上一片欢腾。
城下燕军一阵沉默,过不多时,又有十几名甲士上前,“相国请李都督一叙!”
相国自然是封奕。
李跃更没兴趣与他说话,诈取逄约,毫无做人的底线,别人看在老乡的份上,才单枪匹马的出来说话,他却趁机把人生擒了,这事做的太不光彩。
亲兵随即喊道:“背信弃义,无耻小人,安敢在此饶舌?”
城下燕军又是一阵沉默。
而城上越发的欢腾,哈哈大笑,指着燕军破口大骂,什么难听骂什么。
两边对话自然就进行不下去了。
“慕容儁主动来找我们商谈,必是后方有事。”李跃信心十足,以燕军的嚣张气焰,若不是出了什么状况,肯定不会主动要求谈话。
下面燕军就这么灰溜溜的退下了。
接下来几天,高城静悄悄的,燕军没有进攻,连投石车也懒得动弹,李跃也没主动出击,黑云郎在燕军背后时隐时现。
而天气一天天的变冷。
城楼上到处结着冰挂,城墙也被附着了一层寒冰。
士卒们抱在一起取暖。
李跃下令拆除城中废弃房屋和官衙,取木燃火,给士卒们取暖。
高城县令田承对此颇有微词,私下的抱怨了几句,李跃让常炜去安抚他。
城守住了,兖州日后自会补偿。
黑云军宁愿拆除官衙,也不动百姓房屋,城中百姓大为感激,主动伐城中枯木,捡拾枯草供应黑云军。
军纪带来的反馈是相互的,士卒得到百姓拥戴和尊重,会更加遵守军纪,百姓也会更信任黑云军。
静默了四天,到了第五日,一支燕骑从西北角驰近,向城中抛射出一封封的书信,接着背后数千燕军步卒大喊:“段龛率数万部众南下,正在攻打陈留,尔等将为丧家之犬矣!”
段龛是段氏鲜卑最强的一股,石虎攻打棘城,就是因段龛伯父段辽而起,段辽国灭,流落草原,密云山受降,先假意投降石虎,又派人投降慕容皝,挑起密云山大战。
慕容恪以八千精骑大败麻秋三万大军。
段辽遂归降慕容氏,没过两年,又弃慕容氏而归降石虎,反复横跳,石虎既往不咎,将其部众安置于令支(今河北迁安市)。
如今天下大乱,他们又跳了出来。
“这次肯定又是慕容恪的诡计。”魏山大着舌头道。
“传令全军,此乃燕贼诡计,陈留北有徐成的黎阳大营,周边皆有南军镇守,段氏若来,必死无葬身之地。”李跃大声道。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