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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跃揶揄道:“哦,辛老还有计策?”
辛粲直接从地上站起,摇头晃脑,“方才将军所言,张遇与江东勾结,不妨将此事透露给邺城,豫州乃要害之地,石虎绝不会坐视豫州投江东。”
“然后呢?”
“然后羯奴十万大军杀来,张遇必死!”辛粲得意道。
崔瑾古怪的看了他一眼,“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羯赵大军一至,黑云山亦将覆灭。”
张遇死不死李跃不知道,但夹在中间的黑云山肯定先死。
张遇最不济,也可南投江东。
果然,辛粲的每个建议都直击自己的要害。
李跃都有点怀疑他是羯人的细作,专跟黑云山过不去,每次都能把事情办成一团乱麻,属实是个人才,“辛老才智过人,以后还是少出谋划策,好生打理民务。”
“多谢将军!”辛粲长长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冷汗……
山下营垒中。
谢肃和张遇、郑盛等人齐聚一帐。
“看来贼人不愿接受朝廷的任命?”坐在上首的张遇开口道。
“此人桀骜不驯,假以时日,定如当年的苏峻、祖约一般。”谢肃给自己斟了一樽酒,浅尝一口,眉头一皱,将酒樽放下。
“哈哈哈,阁下所言甚是,豫州本风平浪静,此子却不甚安分,随意攻伐,司豫二州深受其害。”
“既然如此,当速速除之,不可坏了你我国家大事,羯奴凉州惨败,元气大伤,朝廷收复蜀中,实力大增,他日北伐,张刺史当为首功!”
“五日之内,此山必破。”张遇笑的更开心了。
东晋北伐,豫州首当其冲,他自然要提前打通后路。
石虎这么多年倒行逆施,的确不得人心。
这么多年,接连大败,让江东蠢蠢欲动起来。
“如此,在下就告辞了,家父还在历阳等候。”谢肃起身,掸了掸衣袖。
“来人,为上使备好马车。”
“马车颠簸,不及牛车舒缓。”
“在下疏忽了,快快备好牛车!”张遇殷勤的将谢肃送出门外。
“使君真有破敌之策?”郑盛望着摇摇晃晃远去的牛车,一脸羡慕,什么时候郑家能混到这个地步,才算是真正的跻身高门的行列。
“轩辕山非刀剑可破,然可以攻其心也!”
年关将近,雨雪依旧未至。
士卒们离开黑云山已经快三个月了,不少人开始思念家人起来。
不断向李跃询问何时可以击退张遇。
流民军常常拖家带口,远离家人这么长时间,音讯全无,他们自然担心。
李跃一再安慰,“大雪一旦落下,张遇若是不退,我带你们杀回去!”
刚刚安抚住他们,却不料山上忽然谣言大起:黑云山已经被攻破了,薄武被生擒,连同家眷正在押送轩辕山的路上……
与此同时,张遇的劝降书也被射了上来,“黑云山已被攻破,尔等独木难支,洗心革面者既往不咎,可回乡耕种,亦可南下江东,若有提贼酋李跃首级者,赏十万钱,百亩良田……”
书信到处都是。
夜间还有人在山腰上大声诵读。
这一招甚是毒辣,直击要害,劝降信没有赶尽杀绝,却绵里带针,只针对李跃一人……
山上一旦发生内讧,还怎么守下去?
李跃走到哪里,都感觉后脖子凉飕飕的。
“薄头领久经战阵,周长史颇有智谋,黑云山绝不会如此轻易被攻陷!当多派斥候前去打探。”崔瑾建议道。
“没用,斥候一去一回,至少三日,张遇筹谋多日,绝不会给我们这个时间。”
半个月以来,斥候激烈绞杀,就是为了封锁山下的消息。
李跃记得张遇有一支五百人的骑兵,斥候一旦下山就成了他们的猎物。
仿佛为了印证李跃的话一般,山下忽然传来喊杀声,“黑云山已被攻陷,尔等已成丧家之犬,何不早降!”
第七十九章 击
“求见将军!”堂外人声喧哗,西北风凄厉的呼号。
几百名老卒将李跃的住处围住,正与亲卫们对峙。
这个时候,李跃当然不能躲,带着两人走出屋舍。
外间已被围的水泄不通,一半是敢死营,一半是战兵,都没带武器。
“将军,小人父母尚在黑云山,若被敌所害,小人……”老卒哽咽起来,满脸的皱纹,看上去特别沧桑。
“小人的妻子亦在山上……”
众人纷纷半跪于地。
这个年代,唯一的精神寄托就是家人,家是唯一的念想。
没有家,就会沦落为孤魂野鬼。
李跃再强势也不可能让士卒们抛家弃子,违反人性必然失败。
三四百人,大部分都是老卒,他们在刀山血海里滚来滚去都不皱一下眉头,却只因一个谣言而乱了分寸。
不过这么多人中,竟然没有斥候。
李跃稍觉欣慰,一则,斥候还在漫山遍野的与张遇斥候厮杀,没时间思索这些。
二则,斥候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比较有头脑,会主动思考问题。
“既然如此,诸位是愿投降张遇,还是愿随我上阵厮杀,击败敌人,救回家眷?”李跃感受着西北风的苍凉,振臂而呼。
这个时候解释是没用的。
分隔的时间太长,任何解释都像是在掩饰,人心隔肚皮,每个人都会情不自禁的多想。
还不如借着他们这股哀兵之势,给张遇玩一把大的。
张遇的兵力优势无法在山道上展开。
黑云山天天打仗,天天厮杀,李跃自信战力不在他们之下。
之所以隐忍不发,是想拖着风雪降临,让张遇知难而退,或者大雪封山,将这一万人马困在山上,然后一口一口吃掉。
但现在老天爷不给力,大雪迟迟未至。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有人犹豫,有人坚决,有人无所谓……
“愿随将军破敌!”一老卒喊道。
有人带头,其他人也就跟着喊了。
李跃听出有些勉强,但不跟自己冲杀,难道下山投敌?真有人站出来,李跃毫不犹豫斩首示众,“好,尔等收拾装备,随我攻杀!”
以前怕伤亡太重,但现在若是不战,人心就散了。
众人欢喜而退。
崔瑾从屋舍中走出,“张遇处心积虑,必防备森严,此时出战,只怕中其下怀。”
“可惜拖不下去了,此战我亲自前去,兄长镇守主寨,若有作乱者,绝不可手软。”
“你多穿一件盔甲,这把剑拿去,助你破敌。”崔瑾掏出他的大宝剑。
此剑乃传统的汉剑,铜制的剑镡生出淡绿色的锈迹,剑首的玉环早被磨平。
李跃没有客气,“多谢兄长。”
“保重。”崔瑾不太赞成突袭。
“想要我李跃的命,他张遇还没这个本事!”
只是所处的位置不一样,看到和感受到的东西也不一样。
现在拼一把,借着士卒们悲愤,有一半的胜算,但若是拖几天,斗志就会下降,胜算也就没了。
该出手时就要出手,该玩命时就要玩命。
这年头老天爷跟人一样靠不住,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此外,离开黑云山这么久,李跃也怕那边出事。
毕竟吸收了那么多的流民,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过不多时,数百名甲士披挂整齐。
山上困守多时,他们忍耐已久,眼中时而掠过嗜血的渴望。
听人劝吃饱饭,李跃内穿皮甲,外面套着一层盆领铠,感觉无比踏实。
夕阳西下,暮色压在山巅上,寒风呼啸,加重了士卒身上的哀兵气势。
颇有几分风萧萧兮易水寒之感。
“张遇要让我们死,我们就先让他死!想要救回家眷,就先杀了他们!”李跃将士卒分成三队,轮流进攻,自己第一队,魏山第二队,徐成第三队。
“杀!”两百多人杀气腾腾的呼喊着。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