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完美规整,有如一颗等比缩小的行星模型。这颗机械行星周围甚至萦绕了一圈奶白色的光环,光环上的粒子徐徐漂浮,营造出一种朦胧的动态感。
这是什么?盛皓城皱眉。
盛冬的碎发与长裙一齐飘舞,她回过身转向盛皓城,敛起笑容,似乎还有点怔住。
这是你出生的地方啊。盛冬轻声说。
盛皓城难以置信:这是个人工培养皿?盛秋他不是omega吗?
他原以为盛秋也是和喻南深一样,是强到特殊的omega伪装成alpha混进另外一个阶层。
盛冬看着盛皓城,盛皓城从她的目光里读到了赤裸的怜惜。
他发现盛冬还是爱他的,那种长辈式的爱。
明知道这小孩并非己出,可因为他身上那种类血缘的隐秘联系,让她对他生出无限怜惜。
我哥哥他是货真价实的alpha呀,不然你以为他怎么通过军校和军伍的层层审核?摇光那么落后的星球,穷山恶水出刁民的,五十年出不了一个能进艾尔的alpha。那么难的出了一个,他得通过多少考验啊。说到盛秋时,盛冬语气里是掩不住的崇拜。
远处的下方,金属机械小行星泛着冷银色的光泽。
盛皓城很难想象,自己是被这样一个玩意儿培养出来的。
旧人类和我们,本来就有生殖隔离,按道理按生理,你都不该出生。但就是这样一个神奇的造物主把你制造出来了,它也是我们在基因序列领域的里程碑。盛冬说。
你也有参与这个项目吗?盛皓城问。
盛冬笑了笑:是啊,他们不让omega上军校,不让omega入政坛。哥哥和小喻哥哥这么厉害,我怎么能什么也不干,只好念些书,做些科研。
盛皓城轻轻吐了口气:说你是我母亲,其实也没错。
他们被传送带送到了离新的传送点那个黑洞还有四分之一的路程,离那个庞大的人工子宫渐渐远去。
盛皓城慢条斯理地卸下手上的白手套。
他动作很轻,力道很弱,摘手套却摘出了抽筋扒骨的意味。
那么,为什么要把我生产出来呢?他瞥了眼底下。
盛冬不说话。
纪念盛秋?看起来不像,按喻翰丞这人的疯狂程度,应该拿盛秋的DNA搞个克隆人才对啊。盛皓城促狭的笑了。
这些你待会就知道了。盛冬的半个身子被逼近的黑洞吞没,声音在空中留下风声,喻翰丞做尽一切伤天害理的事,都是为了保护你而已。你从没发现过吗,你的名字里有盛秋和喻翰丞。
盛皓城有一刻被这谜语似的话唬到了。
妈,能不能别说的那么神神秘秘。
什么叫和全世界为敌就为了保护你?这种似是而非的话放现在疑神疑鬼的自己身上,先拉出来阴谋论了一万遍。
有一霎那,盛皓城脑海里还掠过一个夸张的猜想:按他们抹消记忆的手段,自己不会是被抹掉记忆的盛秋吧?
好在,跟着盛冬又穿越了一个传送点后,他知道自己即将要推开这掩埋了重重秘密的大门,让其中隐藏多年的秘密重现天日。
只是到了那个时候,他无法保证自己的选择一定是正义的。
传送完,盛冬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盛皓城踏入前方的黑暗,如同登上歌剧院的舞台。
红丝绒的帷幔拉开,喻翰丞站在他面前。
没有笑,没有怒,安安静静的垂下眼,像一个意恐孩子迟迟归的寻常父亲。
如果不是盛皓城看见他轮廓边缘的淡淡白光,真要以为是喻翰丞本人来了。
而现在站在他跟前的,是一段早已录好的VR影像。
我等你很久了。
喻翰丞温柔的注视着身前的盛皓城,好像早知道他会站在这个位置。
喻南深这把利刃,你用得还顺手吗?
首都星,第一黎明碑医院。
春日午后的阳光像轻薄的丝绒,安静的伏在每一片可供它栖息的墙面,也伏在了他正翻阅的书页上。
他坐在病床旁的陪护椅上,乖巧安静地在读一本诗集。牛奶白的指尖滑过书面上墨色的规整字句,他朗读声很小,更像呢喃。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样。
你从远处聆听我,我的声音却无法触及你。
他白金色的长发沐浴在初春阳光里,像一副古地球时代中关于天使的油画。
似乎读得入神,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那面精神网与脑电检测的显示屏正在急剧的跳动着。
而当病床上的那位病人出现任何复苏的征兆时会直接告知系统的传达程序也被关掉了。
【罗尔维德!罗尔维德!】显示屏空白处跃出一串急切的文字,【我现在只能连接精神网,你帮我接通程序,立马通知他们建立我与身体的联系!】
字符跳动的频率太大,这才吸引了正在看书的美丽omega的注意力。
罗尔维德抬眼,很惊喜的: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可以。】那边很快回复。
罗尔维德看看在病床上戴着呼吸机沉睡不醒的喻翰丞,又看看正在逐字逐句拼写的文字。
你回不去身体里吗?他合上书问。
【是。】喻翰丞承认,【你点一下床头那块电子屏,把呼叫服务那一项打开,我需要医生的帮助。】
罗尔维德站起身,绕过满室的身体指标显示屏走到床头:这块吗?呼叫服务?
【就是那里,你把它打开就可以了。很简单的。】喻翰丞应道。
噢,是很简单。罗尔维德冲阖着眼睛的喻翰丞笑了,但是我才刚关上呢。
仅存意识连接精神网的植物人喻翰丞愣住了。
喻翰丞,你爱我吗?罗尔维德对着电子屏问。
答案来得很快。
【我不爱你。我我对你的感情从来都不是爱情,非要说的话,是亲情。】
喻翰丞的精神力恢复得并不算很好,每个字的构成都七扭八歪的,像小孩信手抄书。
罗尔维德的眼睛湿润了。
他想起小时候的喻翰丞教什么也不懂,被困在一个小小牢笼里的他识字说话,为什么他们现在会走到这个地步?
亲情?我看你是恨我吧,喻翰丞。罗尔维德咬牙切齿,身子颤抖得可怕,我对你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和喻南深安稳的活着。你呢,你这样对自己,这样对他,还说为我好。你干脆先把我杀了好了。
【你不憎恨喻南深?】
我为什么要恨他?就因为他不是你真的想要的那个孩子吗?就因为他是你所谓配种的后代吗?
罗尔维德向来温柔的声音第一次那么声嘶力竭。
是暴风雪夜受伤的母狼痛苦的发现自己养了一冬天的幼崽在自己出门狩猎时被猎人屠杀殆尽所发出的那种悲鸣。
怪他是你救盛秋的筹码,你恨无能为力的自己,却嫁祸于他身上。你个懦夫。
【你冷静,罗尔维德。】
我怎么冷静,你让我怎么相信,我前途无量的孩子被你弄成离开性爱就活不下去的omega?
罗尔维德冷冷的笑了,他慢慢走到了喻翰丞床畔。
不可一世,功在千秋的喻翰丞总将军现在无知无觉的躺在一席病榻之上,毫无防备,任他宰割。
罗尔维德理了理头发,激动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的模样。
他侧头望向最初的电子屏,若有所思:听说旧人类有一种技术,可以入侵我们的精神网,读取相关回忆。
【你从哪里听】
喻翰丞的字还没拼完,只见罗尔维德摸了摸喻翰丞额前的碎发。
这个世界上,知道喻南深身世的人很少吧。罗尔维德意味深长地望了眼电子屏,小喻哥哥,像你这样躺在床上,多容易被他们入侵啊,这多危险。
你说,怎么办呢?
这次字拼成得很快:【你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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