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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妄去简单收拾了一下厨房,再出来的时候他看见喻年蜷缩在椅子上,像是有点困了,睡眼惺忪地望着他,他又下意识对喻年伸手,要抱他去卧室。
但是等手伸出去,祈妄又意识到自己的冒失。
这不是八年前。
喻年也没那么爱撒娇了。
可他还没收回来,手关节处却被人搭住了了。
喻年抿着唇,搭着他的手肘,搂上了他的肩膀。
这天晚上,两个人久别重逢以来,第一次同床共枕。
喻年一直不说话,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祈妄也不吵他,只是盯着他看了许久,看喻年一直安静地平躺着,像是睡了过去,他起身关掉落灯。
灯光熄灭的一刹那。
室内归于黯淡,只能隐约瞧见家具的轮廓。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俯下身,在喻年的额头轻轻吻了一下。
黑暗里,喻年的睫毛抖动了一下。
等祈妄也在床上躺下,逐渐睡去,发出了轻而均匀的呼吸声,喻年在一片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他轻轻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那里像是一片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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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起床,喻年因为还有工作,也没在荣市多耽搁,跟祈妄一起坐了早班的飞机回C市。
在飞机上,喻年戴着一副巨大的墨镜,遮挡住他有些红肿的眼睛。
中间空姐来送餐,喻年不爱吃,一口也不碰,只吃了一点水果。
他喝着橙汁,对祈妄说,“还不如你做的。”
祈妄也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一点虾仁和意面,他望着喻年,低声说,“那我之后也给你做。”
喻年嘴角扬了扬,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说,“你这床ban当得还够尽心的,比保姆还贴心。”
可是等飞机落了地,祈妄的车就停在机场里,先把他送回家。
到了地方,他却不下去,坐在车上,墨镜还戴在脸上不肯摘,一副冷心冷情的样子。
可是过了几秒,他却突然报了一串数字。
祈妄还没反应过来,问他,“这是什么?”
“我家的密码,”喻年不情不愿地回答,又像是替自己找补,“你想给我当床ban,总得要进出我家。”
他打开自己的包,从里面抽出了自己的那张门卡,一脸冷漠地递给祈妄。
“拿着,”他说,“这是楼下的门卡。我会跟物业登记你的名字信息,让你可以正常进出。”
他这栋公寓楼下就有俩保安执勤,楼里一共就住了这么些人,保安们早就背得滚瓜烂熟,如果是生面孔,从一开始就进不去。
祈妄望着喻年细长手指里夹着的那张门卡,心里不知怎的有点微妙。
他接了过来。
门卡的份量很轻,握在手里,薄薄的一张,在他掌心留下浅浅的痕迹。
他还以为自己不会这么快就被赐予进出喻年住所的权力。
可是这张通行证,居然如此轻易地摆在了他眼前。
他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甚至来不及高兴,反而从胸腔深处泛起酸楚。
这么多年过去,喻年好像还是学不乖,表面摆出再凶的样子,落到实处却还像是雷声大雨点小。
对待他这样的背叛者,死缠烂打的追求者,喻年根本不应该这样轻易地交出自己的私人领域。
眼看着喻年要准备下车,他突然拽住了喻年。
“干嘛?”
喻年回头看他。
祈妄抓着喻年的胳膊,手心几乎要有点冒汗。
“这周末我可以约你出来吗,”他一时想不到有什么浪漫的项目,脑子差点拧在一起,眼睛扫到车后座,那里有不知道谁留下的一本登山册子,他脱口而出,“你想去爬山吗?”
话一出口,祈妄就知道不妙。
喻年这小懒鬼什么时候喜欢过爬山。
当年他跟喻年出去玩,游乐场里蹦了一圈喻年都嫌累,回来还是他背的。
而喻年也果然跟见了鬼一样看着他,眉毛在墨镜后高高挑起,看上去像是随时想骂他一顿。
“不是,我……”
祈妄试图找补。
可下一秒,他却听见喻年咬牙切齿的声音。
“你有病吧,大冬天爬山,你想冻死谁。”
但是喻年顿了顿,却又说,“换一个,我就跟你去。”
祈妄怔住。
他望着喻年,喻年却偏过脸不看他,眼睫微垂,只有手腕还被他握在手里。
他回忆着这些年从花边报道里了解的喻年,试探性地问,“那,要去滑雪吗,溪南区开了一个新的滑雪场还不错,滑完雪,那边的温泉酒店也不错。”
喻年沉默了两秒,才轻轻“嗯”了一声。
祈妄坐在车内,看着喻年绕过他的车前,径直回了公寓。
但是在进公寓前,喻年却又停下,转过头往这里看了一眼。
一直等到喻年彻底消失,祈妄依旧在车内静坐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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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的时候,祈妄按时等在了喻年的公司楼下。
喻年还在楼上开会。
他在跟版师团队开会,目前做出来的样衣他还是不太满意。
好不容易讨论告停,喻年才看见了祈妄的消息。
他站在窗边,看见那辆熟悉的黑色玛莎拉蒂,手里捧着提神的咖啡,自己都没注意,嘴角无声地勾了勾。
团队的其他人已经走了,版师主管本来已经要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一抬头看见喻年脸上的表情,有点惊奇。
他是跟喻年合作了很久的队友,两个人抛开工作,私交也很不错。
他打趣道,“看什么呢,待会儿下了班是有什么计划吗,瞧着这么高兴?”
平常磨合了这么久,设计稿想要的效果怎么也达不到,喻年脸色都会很冷。
他还是难得看见喻年工作不顺却会露出笑模样。
喻年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有点心虚,却又嘴硬道,“能有什么计划,回家睡觉。”
主管干巴巴地哈哈了两声,根本不信。
但他也懒得深究,他推了推眼镜,带了点调侃,却又带着点关心。
“你们年轻人啊,也别总是回去睡觉,有空多出去约约会,参加参加聚会不好吗,你看看你,还好意思说是我们时尚圈子的呢,活得一点也不潇洒。”
喻年没搭理他。
他在楼上喝完了那杯咖啡,才关了办公室的灯,从公司出来。
他一步一步地往祈妄停车的地方走,随风飘落落叶被他踩在脚下,发出干枯碎裂的声音。
已经快接近祈妄的车了。
他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知道祈妄就在前方,可是他心中却生出一丝惶恐。
他有一瞬间的害怕,害怕眼前这一切只是又一个梦,一旦推开车门,他的梦就醒了。
这八年来,他做过太多逼真的梦,梦里祈妄总是紧紧握着他的手,说在他身边哪里也不会去。
可是一觉醒来,留给他的却始终只有空空如也的掌心。
喻年踌躇着没有迈出脚步。
祈妄却已经从后视镜里看见了,他推开了车门,走了过来。
“怎么不上车?”
他牵起了喻年的手,摸到喻年冰冷的手指,他皱了皱眉。
“你穿的也太少了。”他轻声说道,拉着喻年走到车边,把喻年塞到了副驾驶上。
而等他自己也坐进来,他从车后座上拿起一个蓝色的纸质打包盒,放在了喻年的膝盖上。
“刚刚路过一条小巷子,看见有在卖方糕的,想起你喜欢吃就买了一点。”
祈妄手指一扯,那包装盒就松开了,露出里面堆叠的糕点,各种口味都有。
他望了喻年一眼,又有点迟疑,“我每个都买了一点,但我也不知道你现在口味有没有变,如果你不喜欢吃也没事,就放旁边吧。”
喻年盯着怀里的糕点。
他没说话,却拿起一枚芋泥的方糕,轻轻咬了一口。
他一直喜欢吃这些甜腻腻的东西,小时候吃到蛀牙都还在吃。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