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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永想了一下,对他说,“昔日汉武帝与太子刘据心有嫌隙,汉武帝病重,刘据去探视。刘据走后,门外宫人对汉武帝说‘太子面有喜色’,汉武帝对刘据便越发加重了猜忌与打压之心。”
顾念霖握住她的手,“你这史料说得正对时候,我用得上。大姑父既有野心,我也可借他之手,助我铲除顾明恒父子。”
顾明渠回到家中,医官已将顾如期的箭头拔出,所幸无毒。顾如期常年开采矿地、冶炼兵器,对军械有异于常人的感应,他当时发觉背后的攻击性应是朝自己来的,但因惧怕洛泱与顾如归也受伤,他不顾自己躲避,而是选择继续暴露。
剧痛难忍,顾如期却没有昏迷,他到底是个快要二十岁的男子,是顾家军的子嗣,把这火烧一般的痛咽下了,浑身大汗。顾明渠替他擦着汗,“进门时念霖把事情与我说了。你的仇、念霖的仇,父亲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父亲,我不要做个没用的儿郎,念霖能亲自招募兵马去对付仇人,我的仇,我也自己报。”
“我答应你,把顾泓礼留给你。”
“父亲,这些年,你可还会想起我娘亲吗?”这些话,顾如期平常无论如何不敢问,可现在他非问不可。
“想起,可又不忍想起。我一开始有多喜欢你娘亲,最后就伤她有多深。”顾明渠有了几丝凄楚之色,“你娘亲嫁过来的那些年,我跟你祖父为了收复西川东征西战,一回到家中便只想要一个清净地。可后宅向来是妇人的是非地,你娘亲做事又出格,为了安息宅院,我唯有对你娘亲一再心硬,不肯再给她包容、理解跟关心,只需她灭掉自我、一味顺从。”
“父亲怎么能那么狠心?”
“收复西川后,这里一片太平盛世,我这才有闲暇回想与你娘亲的点滴,越想越觉得对她不住,可已无法挽回了。你祖父见你们兄妹所学都出挑,也对你去世的娘亲有了改观。不然,谢永如此有主见之人,我与你祖父又怎会轻易将她配与念霖呢?”顾明渠一阵阵心酸不已。
顾如期凉到了脊背,带泪苦笑着,“用我娘亲的去世为代价,让念霖得了一个好良配?父亲可知道,当年娘亲背后受伤,全是因为要救念霖?这些年,念霖怕也不敢对父亲说起此事吧?”
“此事我当年就知道了,你娘亲身边的婢女目睹了一切,偷偷告诉我的,后来我把那婢女打发离开了顾家。”顾明渠回想起昔人的丽影,仍然揪心,“你娘亲养伤时,我与她谈过,她是怕你兄妹在嫡庶之争中不得善果,才会一再无视家规授予你们技艺,可惜我当时听不进去,认为她荒唐。她去了之后我才醒悟她的血泪,我不告诉你们念霖与此事有关,也是怕你们验证了嫡庶之争这句话。”
顾如期听完,沉痛地闭上了眼睛。
洛泱走到房门外,顾明渠谢过洛泱对顾如期的相救,先离去了。洛泱进去,顾如期听得她来,早睁开了眼睛,洛泱坐在床边拉了他的手,顾如期两手将她手握着,之前苦楚的眼中含了微微的笑,是人生中的新生、新希望之笑,他救她,她也为他拼命,心意刹那相通,无声胜有声。
军需处、军马处皆经过顾英辰、顾英岚的手笔,顾泓文从这两处调走的军需、军马,被顾英辰兄弟俩报给顾明恒,听到顾泓文调集的军需跟军马都大为超支,顾明恒把顾泓文叫到跟前,“乌纥过冬,粮草缺乏,必不敢四路军马聚在一起进发,单独一支队伍才能灵活进退。你每次只需攻打一支,何须动用数万军需、万匹战马?”
顾泓文未有隐瞒,“我是跟陈放将军等人商议过后,才决意多备兵马军需的。大天山谷一战,乌纥损失了三万人,必不敢再去大天山谷越冬。趁着他们还未从老巢四散出发,我们主动出击,将他们一网打尽。”
“陈放是朝廷来的人,早想替朝廷吞了西川,你为何要跟陈放商议?”
“因我已央陈大人向朝廷请旨,封我左千牛加御史中丞,如此,我在西川才能更好站稳脚跟,替父亲你分忧。”
“左千牛加御史中丞,好大的气派!”顾明恒牵扯到心口旁边的旧伤,咳嗽不已,这几个月他虽能下地走动,可力不从心,走几步就哆嗦、大口喘气,别说是骑马杀敌,就是快步走也艰难,伤处被医官剜剃了几次腐败的血肉,他活得生不如死。
顾泓文扶着他,“父亲莫要动怒,小心身子。父亲不在军中,我若是不想办法擢升官职,不免要被顾念霖父子踩着。等父亲伤好了,这西川依然是父亲的。”
“你明知我这伤是不能好的了,你何不一起把节度使一职也封了去?”顾明恒一向是个十分理智的人,对自己的嫡子也非常信赖与喜爱。可这几个月顾泓文、顾泓礼一直忙在外头,鲜少过来探望,他与顾泓文、顾泓礼实在是过于疏远,倒与之前被他冷落的顾英辰、顾英岚亲密起来。
顾英辰、顾英岚一人忙于军营,另一人必伺候于顾明恒床前,要是白日里两人都不得空,即便是忙到晚膳过后的掌灯时分,这兄弟二人也必定恭敬而勤恳地伺候顾明恒擦身、换药、进汤进水,衣不解带守到天明,几个月来都是如此。顾明恒对这对庶子产生了亲密与依赖,他们说的话,顾明恒都觉得中听。
加上伤重让人权利丧失,权利丧失则内心敏感,顾明恒对顾泓文渐渐没有以往那样心无嫌隙了。
“父亲。”顾泓文有些惶恐,“节度使只属于父亲一人,我怎敢想?”
“陈放是想要你跟乌纥两败俱伤,他那等老狐狸,早看出你对阵乌纥必大败。到那时候,朝廷就可以多多抓取西川的一切,你真是被权势蒙住了眼,轻重利害不分!”
“不管父亲如何说,军需与兵马我要定了,顾念霖能打败乌纥一万兵马、缴获乌纥军马,我难道比他不足?父亲安心养病,军中的事情我与二弟自会操持。”顾泓文说完,退了出去。
“逆子!”顾明恒看着他走出去的背影,他纵横西川半生,深知权势这东西会让人入魔,即便是亲如父子,也会被心魔吞噬掉。被亲生儿子踢出军权之外,他如何能甘心?
顾英辰一路送顾泓文出了角门,这才回去悄然对顾明恒说,“大公子出门之时,面有细微喜色。不过他很快呵斥我,说往后军需之事,无需再说与父亲您。”
顾明恒一听,当然气得吐出一口黑血,人昏了过去。
顾泓文回到军营,刘勋找上他。刘勋背叛了与顾明恒多年的异性兄弟之情,转而去投向顾明渠,顾泓文对刘勋很是戒备。刘勋说道,“你向乌纥传递顾念霖的行踪,引得乌纥派一万人马去围剿顾念霖,你二弟又暗中对顾如期下死手,顾念霖父子不日就会寻你们复仇。”
顾泓文一下站起来,“你如何知道我与二弟所做之事?你与我父亲早不在同一阵营,为何来提醒我?”
“我留心你们父亲与顾念霖父子的相争已久,你父亲受伤后,你这等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做事尚不周全,怎么能瞒得过我?我来是想说,三日后的初冬祈福仪式路上,顾念霖的五千私兵会将你与顾泓礼斩杀于马下,你们好自为之。我来提醒你,是因我对你父亲还有一丝愧疚,言尽于此。”
顾泓文见刘勋离去,当即找来顾泓礼商议,“此事不得不防,需调集人手,趁机把顾念霖斩杀也可,就说他身带私兵潜伏,意图对陈放不轨,想夺回陈放等人手中的西川兵权。”
“我看此计可成。只是顾念霖的私兵骁勇异常,若无精兵强将怕压制不住,需请出隶属父亲的三万狮面营。”顾泓礼又觉得为难,“只是,狮面营唯有父亲本人才可亲自调度,不如让父亲授予你我调度大权?”
“我观父亲对你我起了疑心,怕你我取代节度使之位,跟父亲说,他必然是不肯。”顾泓文一不做二不休,“有了节度使旌节,再假托父亲手令,也可调度。等你我灭了顾念霖、顺机杀了陈放,再把杀陈放之罪扣在顾念霖头上,父亲才知你我之心。”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