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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持掀开皱皱巴巴的眼皮,探头看了古籍一眼,随即双手合十:
“多谢顾山主了。”
顾七舟按压着古籍翘起的书角,抱歉道:
“住持,当时这书掉落在地上,我无意看到一页,请勿介意。”
说着,顾七舟已经把书递了出去:“住持,您看,就是这页。”
住持取出自己的老花镜,看着书上模糊不清的人。
他伸手拂过人物的下角,那里竟然有两个芝麻粒大的小字。
“不假,确实是慈航寺的古籍,慈航寺古籍人物都会注着名号。”
顾七舟眯着眸子看了过去,心道如此大寺,名号却注得如此小家子气。
但顾七舟还是恭维住持道:“住持,您这眼力真好。”
住持兀自嘀咕着:“这人是……慈安、慈安?……竟然真有这么一号人。”
顾七舟不以为意道:“怎么,这人还成传说里的了。”
住持哈哈一笑:“是我寺一段不为人知的历史。”
顾七舟微微垂眸,不疾不徐道:“真是抱歉,今日忽然好信,不知道有没有机缘听故事。”
住持摆了摆手:“不是什么秘密。”
说着,他走到窗边,负手而立:
“约么千年前,那时慈航寺刚刚成立。
住持还是慈航寺的创始人鉴真。
传闻鉴真有个弟子,名为北南尧,就是书上的慈安。
北南尧资质平庸,最初跟在鉴真身边还算安分守己,是那种最为木讷寡言的弟子。
寺里许多苦差事落在北南尧身上,北南尧从不抱怨。
只是没过多久,北南尧就暴露了他的狼子野心。
他偷了鉴真修炼的独门功法,偷偷离开慈航寺。
五年后北南尧再回来时已经功法大成,他回到慈航寺,杀了许多僧人。
传说那是慈航寺建寺史上最大的危机,整个寺庙差点覆灭。
最后还是鉴真出马,将北南尧全身骨头打断,将人扔到悬崖顶上。
按照慈航寺的说法,出家人不杀生,最后那北南尧是被鹰给吃了。”
故事结束,顾七舟叹息道:
“心怀恶念,终归是害人害己,不得往生。”
说着顾七舟回头看向清安,一脸的语重心长:
“清安,你要是想要学什么,直接和师父说就好。
师父全部教给你,你可千万别学那个北南尧。”
清安小脸嫩白,还沉溺于北南尧被鹰吃了的惊恐之中。。
顾七舟摇了摇头:“算是师傅多嘴了,我们小清安是学不会这种欺师灭祖的行径。”
少倾,茶杯已空,顾七舟起身,向住持躬身告别:
“今天叨扰了,先行告辞。”
……
香招书屋,瓜子已经磕了半盘。
砚九躺在院中摇椅上,仰头望月:
“师兄,北南一族书中有记载,是南禾家的先祖。
最初复姓北南,这几百年姓氏简化,全族改姓为南。”
顾七舟对着夜空作了一揖:“被鹰吃掉千年之久,看来现在的北尧是一只怨气深重的恶鬼了。”
砚九又剥开一粒瓜子:
“师兄,你信慈航寺那老和尚的话?”
顾七舟干脆利落道:“不信。”
见两个弟子都在身边,顾七舟顷刻披上自己儒雅温和的皮:
“也不是不信,只是主持他自己都说那是个故事。”
砚九没有丝毫感情道:“故事都是人写的,历史也都是由人记载的。
真正掌权者才有资格书写历史。”
顾七舟附和道:“纣王不一定真的昏庸,始皇帝不一定真的残暴。
北南尧也不一定真的欺师灭祖。
但是千年之前的鬼如此活蹦乱跳,完美融入人类之间,总让人觉得心惊胆颤。”
砚九轻声道:
“若北尧真是只鬼还好,就怕他依旧是个人,活了千年的人,那更恐怖不是吗?”
顾七舟沉默,少倾他才斥责砚九:“小九,乌鸦嘴不要。”胡说八道
砚九懒洋洋伸了个懒腰,他故作轻松道:
“大白、小黑他们活了可不止千年,师兄你不要一惊一乍。”
顾七舟看着远方烟火:“我自然不是为自己担心,我是为万家烟火忧心。”
砚九吐出瓜子皮,诚心诚意道:“虚伪……”
沈十安从手机的游戏中抬头,他跟着砚九一起吐槽:“虚伪。”
顾七舟摇了摇头无奈道:“世人就是如此,自己做不到,还要诬陷他人虚伪,可悲可悲……”
砚九、沈十安:“……”
少倾,顾七舟轻声嘀咕道:
“那那个北南尧,我们要把他怎么办?我们也不知道他想做些什么?”
砚九摩挲了下手腕,眸光变冷:
“不管他想做些什么,或者他是善还是恶,我们最好都把他杀了。”
顾七舟叹息道:“不错,真是罪过罪过。”
沈十安将苹果核丢进垃圾桶:“什么时候动手?”
砚九抬手掐算了下:“就这两天吧,黄道吉日,但是卦象不大好,胜算不大。”
顾七舟满脸慈悲:“不管胜算大不大,都得试一试,北南尧不能留他。”
清安与栾丘坐在院子中的小马扎上,已经完全噤声。
今晚是他们不认识的师父、师叔。
冷漠、嗜血、毫无道义可言。
夜深时,栾丘与清安整理香招书屋书架上的书。
栾丘忽然开口:“清安,忽然知道,为什么师父、砚九他们是同辈了。”
清安不解:“为什么?”
栾丘:“他们都能将人性放到一边,大局为重。”
封阳弟子,性格不一,但都冷静到可怕。
第122章 半夜三更
对于招摇弟子而言,大局只有招摇。
封阳过世时留下一卦,说是给晏阳留的,实则也是给招摇留的。
卦象关联着昆仑,昆仑就隐藏于招摇后山之后。
北南尧,砚九不知他实力深浅,但沈十安伤不了北南尧分毫,同时北南尧又是上千年漫长的存在,他过危险了。
无论北南尧对招摇有没有恶意,但若他想开启昆仑,那绝对会破坏掉招摇。
这人对无论对于砚九而言、抑或是对于顾七舟而言,都是留不得的存在。
话虽然这样说,但是砚九心里还是有些憋闷,他从来不想定夺别人的生死,他又有什么权力呢
又是半夜三更,尚家门口,熟悉的、懒洋洋的敲门声再次响起。
武侍们充耳不闻,阿桃都懒得探出桃树枝一探究竟。
只有尚京从床上爬起,披着件羊毛开衫来开门。
看着眼前的砚九,尚京忽然笑了:
“你知道吗?现在都在传我和女鬼好上了,女鬼总是半夜来敲我家门。”
砚九抬步,脚步轻飘的迈进尚家大门:“女鬼有事想请教你。”
尚京眉梢轻挑:“今天刮的是哪边的风,你可是从来不请教我问题。”
砚九有话直说:“之前是觉得你书读得不多,没文化,但我今天请教的问题和书读得多少没关系。”
尚京:“……”
察觉到自己的话不妥,砚九继续安慰尚京道:
“平辈中我见所有的人都没文化,不是特指你没文化,你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这还不如不解释,尚京忽然笑出声来:
“砚九,你是懂得怎么气人的。”
砚九:“……”他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尚京实在太过玻璃心了,一点都不坚强。
……
少倾,大桃树下,砚九与尚京相对而坐。
尚京先行开口:“说吧,你想问什么?”
砚九合上眼睛,复又睁开,他眸光中有迷茫:
“我想问你杀人的问题,你是如何看待杀人的。”
砚九可以漠视杀戮,可以见死不救,他觉得人各有命,但这不代表他接受杀人。
他亲自动手杀的也不过一个白行鹿,那是因为白行鹿自作自受。
可是去杀北尧……对此,砚九并没有过任何犹疑,不过他需要更多说服自己的理由。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