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慕允憋不住了,佯做不经意地问:刚才和谁打电话呢?
没有哪条婚姻法规定,任何一通电话需要向另一半汇报吧?田语笑了笑,你要是好奇的话,可以动用一下你的人脉去电信局查一下,反正你翻云覆雨无所不能。
程慕允的脸色一僵,好半天才不太自然地解释:周子颐的事情我已经交代好了,他明天就能正常工作。那天晚上你那么维护他,我比较生气,所以说了一些狠话,但其实我原本就没计划要对他下死手,只是警告他一下而已。
田语很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不过现在危机已过,也没必要争论出个子午寅丑:那就好。他在数学金融方面是个难得的奇才,如果因为我损害了他的事业,我会内疚一辈子的。
程慕允心里一惊,不由得一阵庆幸。
真是失策,要是他打压周子颐换来的是田语一辈子的内疚和惦念,那他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幸好及时悬崖勒马。
放心吧,我保准他以后会一路坦途,你不用挂心了,他磨了磨牙,又觉得不对,迅速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还有,骋风的资金已经打进来了,你收到了吧?我那边已经把几个懈怠的都处理了,以后要是有什么问题,你让你的手下直接找我联系也可以。我完全没有要拿资金要挟你的想法,这点希望你相信我。
田语点了点头:我相信。这件事是我们这边的疏漏,你的员工并不是故意,希望你从轻
她的话戛然而止,轻喝了一声:别动!
程慕允被她吓了一跳:怎么了?
田语的脸色微微泛白,声音都紧绷了:你肩膀下面有一条毛毛虫,在往你脖子这里爬。你千万别动,我我找东西把它挑掉。
老宅的建筑有了年份,花园里一开始栽下的树木枝繁叶茂,每逢春夏都会有这种虫子出来,花匠平常会定期喷上杀虫药水,没想到今天居然有漏网之鱼。
程慕允并不害怕这种虫子,但却对田语突如其来的紧张感到新鲜,在他的印象中,田语一直都很冷静理智,鲜少会有这种失态的时候,这是在为他担心吗?
没事,你怕的话就别弄了,我可以用手机自拍看着自己来。程慕允建议。
田语没说话,团团转着找了一圈,最后折了一棵小黄杨树的树枝,屏住呼吸到了程慕允的面前。
绿色的青虫蠕动着,毛茸茸的,十分恶心,她努力忍着心头的不适,但树枝尖还是因为她的用力微微颤抖,好几下都没对准虫子,眼看着虫子已经蠕动着爬到了程慕允的领带,她心一横,手一戳一扬,毛毛虫终于被挑在了树枝上。
这可真是天赐的好时机。
程慕允接过树枝往地下一踩,正想抱住田语说几句安慰的甜言蜜语,又是一声轻喝:你别动!身上还有虫子的毛!
还没等程慕允回过神来,田语迅速地掏出了包里的纸巾,对着他一阵乱擦,最后还仔细地拉松了他的领带,检查里面有没有细毛。
温热的呼吸在脖颈上萦绕,熟悉的馨香袭来,程慕允有些飘飘然了起来。
这简直就是患难见真情啊。
这阵子田语就算谈离婚也是一副淡然冷静的模样,恨不得立刻和他撇清关系,他还真以为田语对他没有感情呢,没想到小小的一条毛毛虫就让田语露馅了。
很快,细毛清理干净了,田语重新替他整理好了领带,正要退开,手被抓住了。
小语程慕允的声音低沉,看过来的眼神前所未有得温柔,别离婚了好不好?我们俩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别让爸妈担心了,我知道我以前不是一个好丈夫,但我总没有犯什么原则性的错误吧?你给我点时间
嘀嘀两声,有汽车从转角开过。
田语猛然清醒,用力把手抽了出来,两人仿佛相依相偎着的错觉一扫而空。
程慕允,你是有什么误会吗?她漆黑的双眸明亮,仿佛淬了冰的寒潭,我讨厌毛毛虫这东西,无论是谁、无论是什么东西有被虫蛰的危险,我都会像刚才那么做的。因为我以前救助流浪猫的时候,亲眼看到过猫猫被毛毛虫蛰了,痛苦地一边走一边叫,我抱着它去宠物医院的时候它还一直抖,包扎好了也没缓过来,四条腿有三条肿了整整一个星期,就因为那一次我还
她忽然住了口,好一会儿才继续,所以我对毛毛虫有阴影。
程慕允整个人都懵了。
原来从头到尾,他在田语眼中就是一只猫,不,甚至连猫都不如,猫还能得到田语一个灿烂的笑容,而他只能是猫的代餐,在睡梦中被田语当猫撸。
我没那个意思,他狼狈地缩回了手,谢谢你帮我挑走虫子。
不客气,田语客气地问,现在可以让开了吗?我要开车了。
油门的轰鸣声响起,田语的车很快消失在了程慕允的眼前。
他定定地在站在原地,不知怎么,心脏那里好像空落落的。可能是刚才的臆想太用力了,被田语从半空中拽落下来的滋味有点不太好受。
不过也不打紧,最起码田语现在还是愿意亲近他,而且,田语现在看起来真的对周子颐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了,什么照片、什么莲花都是他自己在膈应自己,都怪离婚这件事情太过突然,让他疑神疑鬼的,接二连三闹了笑话。
晚上还有一个视频会议,回家吃的这顿晚餐是他百忙之中抽空出来的。回去再次安慰了一下程慕苓,他和家人道别回了公司。
今天的视频会议是关于M国的一桩收购案,骋风即将成为M国科技公司的第二大股东,完成了电动汽车产业从源头矿产到成品软件的全行业规划。
这桩收购案有些复杂,牵涉到M国的相关法案,难度很大,为此他和团队已经准备了近半年,幸好,今天的会议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会议开了两个小时,结束时已经九点多了,程慕允刚刚回到办公室,苏航就急匆匆地进来了,把手机递给了他:程总,有个女的打电话过来找你。
一听是个女的,程慕允心头一喜:是小语?
苏航有点尴尬地摇了摇头:不是,她说她姓骆,应该是骆禾瑶骆小姐吧。
程慕允顿时意兴索然,取消了屏幕上的静音按钮,喂了一声。
慕允,这么晚了还在公司忙吗?骆禾瑶娇软的声音响起,我刚好在你们楼下,上看看看你。
不用。程慕允言简意赅。
正好我在一家甜品店,有雪梨汁在卖,你不是有咽喉炎嘛,我送上来给你喝一杯,不会打扰你工作的,骆禾瑶也不生气,软软地撒娇,我们俩也好久没碰面了,上次让你来看我演出也不来,请不到你程总,我在朋友面前好没面子。
有工作没办法,抱歉。程慕允毫无诚意地道歉,雪梨汁太甜了我不爱喝。
骆禾瑶不吭气了。
程慕允看了看时间:还有事吗?我这里还在忙。
慕允,其实我是听说你和你太太有了一点不愉快,骆禾瑶迟疑着问,你还好吧?别太难过。
程慕允的面皮一紧,前女友居然也知道了这件事情,这消息也传得太快了。他轻描淡写地解释:还好,其实也没事,她也是闹闹脾气,不是什么大矛盾。
是吗?骆禾瑶轻叹了一声,我听他们说,她嫌弃你太忙了不顾家。我演出的时候见过她一面,看起来挺温柔挺大度的,怎么还这么小女生的心态呢?和我以前一样,总是想着有人哄有人陪,作来作去把感情给作没了,慕允,我以前那么不懂事,你还怪我吗?
早就忘了。程慕允皱了皱眉头,他宝贵的时间可不想用来和骆禾瑶忆往昔,禾瑶,已经很晚了,你好好休息,我这边还有事,挂了。
欸好吧,大忙人,那你注意休息,以后再聊。骆禾瑶的声音都僵硬了起来。
程慕允没察觉出什么变化,干净利落地挂了电话,靠在椅背上开始琢磨今晚要不要回家。
他是想回家的,但又担心田语看到他回家了避出去,要么还是再缓缓。也不知道丈母娘知不知道这事,要是知道的话无论如何都会给他打个电话来问问吧,到时候请丈母娘帮忙说合说合,田语和余淑媛的感情很深,应该不会一句话都不听。
办公椅转了一圈,他看向落地窗外的夜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