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奏报一同送到的,还有魏尚的辞官奏请,以及绣衣使者的密报。
魏尚的奏请在意料之中,对这位镇守边陲数十载,打下赫赫威名,令匈奴闻风丧胆的云中守,刘彻素来敬重。
云中郡地处冲要,匈奴虽去,各归降胡部仍在。为保郡内安稳,将漠南漠北彻底收入版图,继任的太守绝不能是庸碌之辈,人选必须慎重。
事实上,刘彻心中早有章程,只是能否最后定下,还需同丞相大将军共议。
放下魏尚奏请,刘彻又拿起绣衣使者的秘奏。知晓发生在沙陵县内的种种,思及赵嘉素日为人,分毫不觉其行过分,反而认为过于心慈。
“背主望恩之人,该杀!”
大概是爱屋及乌,看过卫青蛾的遭遇,知她同赵嘉情如姊弟,怜其护家不易,刘彻当夜去往椒房殿,同陈娇细说此事,言赵嘉归京之后,无妨以椒房之名予她封赏。
“陛下放心。”陈娇笑道,“这样的奇女子,我确想见一见。”
“此事交给娇娇,我自然放心。”
刘彻靠在榻上,微合双眼。
陈娇为他解下发冠,正要转身,腰身忽然被搂住。
宦者宫人无声退下,绢帘垂落,殿门合拢,遮住陈娇的一声轻笑,也掩去满室春色。
元朔元年,八月,赵嘉一行抵达京城。
看到巍峨的城墙,听到喧闹的人声,眼前浮现出征时穿越的荒漠草原,赵嘉拽住缰绳,陡生恍如隔世之感。
随军马车中,卫青蛾拉开车窗,眺望不远处的城池,心情不免有些复杂。
往事已矣,过去的一切都该彻底掩埋。
如阿弟所言,长安会是新的起点,吃一堑长一智,磨掉膨胀的心态,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第两百八十四章
元朔元年,由冒顿单于创建, 盘踞草原超过半个世纪的匈奴帝国, 在天灾人祸不断, 以及汉军连战告捷之下,终于土崩瓦解。
不是匈奴不够强, 而是汉军更强。
草原连年瘟疫,人口锐减,加上青壮不断战死, 新生儿逐年减少, 本部实力r_ou_眼可见的衰落。加上汉军不断紧逼, 王庭又误判形势,做出错误决策, 匈奴被逼到悬崖边, 哪怕是冒顿再生, 也未必能解决所有难题。
朔方之战, 是压死匈奴的最后一根稻草。
此战中,军臣单于和右贤王先后战死, 左贤王於单被俘, 押入长安后处死。
匈奴人心涣散, 左谷蠡王和右谷蠡王意见不和, 麾下残部一分为二。
右谷蠡王率众迁入漠北, 被汉军围追堵截,最终死在包围圈中。右谷蠡王死后,所部实力锐减, 残存部民被胡骑和蛮族袭击围杀,从骄傲的猎人沦为猎物。
不到三年时间,随右谷蠡王北上的部落,包括老人孩童在内,人口已不足万余。为避开胡骑和蛮人,尽数遁入极北丛林,逐渐和林中蛮部融合,再难觅踪迹。
伊稚斜率部西迁,同样被汉军一路追袭,在阿姆河流域遭逢惨白。
匈奴大军战死逾六成,逃出的战士和部民四散零落,少数追随伊稚斜西进,为了活命,跑起来头也不回。余者改道西南,行进过程中,一边躲避汉军,一边凭借战马和弯刀,击杀小部落,灭掉不知名的小国,依靠掠夺的财富,实力逐渐恢复。
然而,伴随着实力恢复,人心也随之生变。
因鹰雕不知所踪,大单于和左贤王都没留下继承人。没有“正统”的前提下,各贵种再难压制野心,先后有数人自立为大单于,意图统一各部,正帝国之名。
都想力争上游,谁也不服谁,自然人心不齐,如一盘散沙,再难拧成一股绳。
造成的结果就是,在向西南迁徙的过程中,各部匈奴一边对外征伐,清扫遇到的部落和小国,一边互看不顺眼,内部互撕互砍,而且砍得血r_ou_横飞,非同一般地激烈。
在汉军暂时放弃追袭,撤军东归之后,匈奴没有停止步伐,沿着历史上月氏曾走过的路,进入当时的印度地区。
有肥沃的土地,丰饶的物产,抓不尽的猎物,还有可任意抓捕驱使的奴隶,匈奴贵种终于脑袋转弯,选择停止内耗,坐下来“和谈”,暂时形成一种诡异的平衡。
由于之前打得太卖力,都没有留手,各部互相结仇,自然无法结成同盟。
没有盟友,挑事开战,成为出头椽子,就有可能引来围殴。
围坐在火堆旁,在场的贵种陆续意识到,在没有横扫对手、碾压敌人的的实力之前,彼此之间只能继续纠缠,在此地定居下来,专心发展实力,恢复人口,等待碾压对手的时机到来。
如果给他们充足的时间,凭借当地优良的条件,即使达不到冒顿和老上的高度,向月氏建立的贵霜帝国看齐,也并非不可能。
只能说造化弄人,天命不在匈奴。
距匈奴被逐出漠南不到十年,汉朝彻底拿下西域,各国国王册立继承人,都要上报西域都护,再由西域都护呈至长安,由朝廷定夺。
西域安定下来,汉武帝拿起小本本,又开始惦记匈奴,派出大量绣衣使者,知晓匈奴正在南边埋头发展,当即大笔一挥,下令大军南征,彻底灭掉匈奴残部,避免其死灰复燃。
此次南征以魏悦为主帅,赵嘉、曹时和李当户各率万骑,分三路南下,彻底灭掉匈奴再起的可能。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汉武帝向历史证明,甭管月氏还是匈奴,在他统治的疆域边界,绝不容许另一个帝国出现。敢出现苗头就给你掐断,为彻底消除隐患,更要挥舞起铁锹,连根铲除。
为能搭上汉军的顺风车,分享战争红利,以乌孙和康居为代表的西域各国,在大军出征之前,都哭着喊着要求内附。
大宛还想挣扎一下,结果不等汉朝出面,就被西域联军一顿收拾。若非王子反应够快,先砍死国师,紧接着大义灭亲,这个出产良马,连通东西方商道的古国,很可能会提前成为历史。
饶是如此,在乌孙和康居等国的对比下,大宛仍有些跟脚不稳。以乌孙为例,和大宛早就不对付,借此机会,没少搜集对方的黑材料。
最直接的影响,汉军南征匈奴残部,压根没大宛什么事。
数年后汉军进入妫水流域,开始向中亚和西亚探出触角,扩张势力时,乌孙和康居等国都跟着吃r_ou_,争相派出随扈,唯有大宛可怜兮兮地喝汤,有的时候连汤都喝不上。
对比过于强烈,继续这样下去,只能被对方越甩越远。
大宛国王和国师痛定思痛,决定不要脸皮,以五体投地的姿势趴到汉天子脚下,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自陈过错,痛悔往昔。悔过之后,又紧跟着化身八爪鱼,牢牢抱住汉天子大腿,死活也不松开。
为表诚意,大宛豁出去,将当年出栏的的战马尽数献上。
r_ou_痛归r_ou_痛,到底换来汉天子旨意,许他们随军西征大夏。
据西域都护府史料记载,接到旨意不久,大宛迅速调集骑兵三千,随军进入大夏,一路冲锋陷阵,勇武胜过乌孙康居。大宛国王和王子更是父子齐上阵,斩获大夏将军头颅,敬献汉天子。
此次西征,朝廷以卫青为大军主帅,赵破奴、赵信和公孙敖各领步骑充为两翼。前锋则由魏昱和霍去病共同担任。
西域各国及草原胡骑为随扈辅兵,亲眼见证年轻的主帅是如何运筹帷幄,用兵如神,决胜千里。也亲眼目睹初经战阵的霍去病是何等智勇双全,和魏昱互相配合,如尖刀直cha大夏疆土,一路高歌猛进,摧枯拉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这场对大夏的战争,是汉朝西进的第一步,也是汉骑踏入中亚的开始。
自此之后,大夏、安息乃至地中海区域各国,从国王到贵族,从官员到士兵,从平民到奴隶,脑子里都深深刻入一个字:汉!
强大的东方帝国,恐怖的黑甲骑兵,如滔天洪流,自东滚滚而来。
在汉武朝后期,汉军的脚步一度踏入地中海,和尚处于共和国时期的罗马发生激烈碰撞,展开数次交锋。
当时,罗马内部很不太平,各方势力撕得火热,为争夺公民权打得不可开交。
汉军突然到来,打了罗马一个措手不及。
借鉴同匈奴交战的经验,罗马贵族暂时压下不和,迅速组织起重步兵军团,迎战远道而来的汉骑。
双方投入的兵力超过十万,有接近七万都是罗马军团。
这支联合军队由风头正劲,距独裁官仅一步之遥的苏拉率领,在平原上摆开战阵,同兵力不到己方一半的汉骑展开决战。
战斗开始不久,罗马指挥官惊恐发现,曾击退匈奴的重步兵和战阵,对汉军丝毫不起作用。
在强劲的铁矢和黑色的铠甲面前,罗马步兵的战斧和投矛完全不构成威胁。
己方军团刚刚列好阵型,雷鸣般的马蹄声就碾压而来。
两名年轻的汉将各持长兵,背负战旗,盔顶雉羽为缨,率数千杀气腾腾的骑兵,如撕纸一般,轻易穿透军团盾阵,凶狠cha入两翼,在极短的时间内杀了数个来回。
罗马军团陷入混乱,汉军抓准战机,吹响号角,隆隆战鼓响彻云霄。
三万汉骑展开冲锋,顷刻席卷而至,将数万罗马军团吞噬殆尽。
此战之后,罗马元气大伤,直至三十年后,凯撒、克拉苏和庞培陆续绽放光辉,登上历史舞台,罗马转型进入帝国时代,才逐渐摆脱劣势,和汉军的战争变得旗鼓相当,有来有往。
不过,那也是几十年后的事。
在三巨头没有出现之前,地中海附近乃至非洲的埃及等古国,一次又一次见识到汉军是如何强悍,又是如何暴风式席卷碾压。
语言不通没关系,汉军可以用实际行动让世人明白,什么叫作死就铲飞你,什么是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此时,距汉军挺进中亚尚有数年。
在骑兵真正实现横扫之前,包括赵嘉在内,都无法预料到,汉帝国的版图将延伸至何处。更不会料想到,本该在草原绽放光辉的将星,因为历史拐弯,直接在西方各国头顶点亮,辉煌灿烂,耀眼夺目,一亮就是半个世纪。
现如今,汉帝国的车轮刚刚启动,大军的脚步正摸索前行。
身为历史撬动者的赵嘉,尚不知自己将达成何等成就,亦不知太史公将为他做传,并在酷吏和干吏之间左右徘徊,三易其稿,给后世留下一个不小的难题。
率军返回长安当日,赵嘉刚刚回到府内,来不及休整,就见到宫中来人,传天子旨意,召他和魏悦同往未央宫觐见。
一同得到召见的,还有随赵嘉抵达长安的卫青蛾。只不过,召见她的不是天子,而是皇后陈娇。
第两百八十五章
刘彻急召赵嘉和魏悦入宫,是迫切想要知道, 此次大军西征的详细经过。
在看过随奏疏呈上的地图, 获悉汉和匈奴之外, 尚有如此广阔的疆域,以及此前未曾了解的国家, 年轻的天子不免心潮澎湃。
得知五营归京,刘彻立即下旨,召赵嘉、魏悦、李当户、曹时和韩嫣入宫觐见。
宦者前往各府宣旨时, 刘彻难抑兴奋, 无心处理政务, 在殿中来回踱步。
中途忽然停住,命人移开几案和屏风, 将誊绘的地图悬上木架, 视线在楼兰、康居、乌孙、大宛以及更西诸国逡巡, 最终定在疆域待定的安息和大夏。
思及附在军情之后, 关于金矿和铁矿的密报,刘彻攥紧手指, 数个念头在脑海中翻转, 难抑激动情绪。
赵嘉五人进到宣室, 行礼后被唤起, 见到的就是一幅占据整个墙面的地图, 以及双眸湛亮,目光灼灼的天子。
“起,君且细述, 骑兵如何穿过荒漠,又是如何找到伊稚斜。”
见到宫中来人,赵嘉已有预感,天子急于召见,势必和西征之事脱不开关系。
在边郡时,赵嘉没少整理军情资料,更和魏悦一同处理政务,代魏尚写过奏疏。遇刘彻问起,不言信手拈来,也是早有腹案。遇天子目光扫过,当即拱手起身,道一声“请陛下不罪”,便托起衣袖,手指落在图上,道:“陛下,此一战,当由朔方城下讲起。”
“朔方城?”
“正是。”
赵嘉对照地图侃侃而谈,由朔方城之战开始,详述大军北征和西进的路线和经过。
中途偶有停顿,魏悦四人即会加以补充。
提及两支大军迟迟未能汇合,李当户自揭其短,道出自己身为前锋,却中途走错方向,绕了远路,误入乌孙和大宛。
“走错方向?”刘彻愕然。
屡次出征草原,斩获不菲战功,竟然会辨错方向?
“陛下,出朔方郡后,小国林立,地形实为复杂。再向西,有大片荒漠沙丘,绿洲星罗棋布,岩山怪石嶙峋,若无常年行走的向导,未必能找准方向。”
赵嘉一边解释,一边执起竹简,在乌孙、大宛四周圈画。
“此一处尽为荒漠,无熟悉地形之人指引,仅能靠斥候摸索。遇沙风骤起,极可能会迷失方向。”
听完赵嘉所言,刘彻细观地图,对大军迷路之事很快释然。见李当户面带羞惭,认为他心性耿直,当即笑言,下次出征,务必要寻可靠向导。
“谨遵陛下旨意。”李当户脸色涨红,刘彻不免大笑出声。
事情能够顺利揭过,没有被追究,全因此次西征大获全胜,未因迷路绕远耽误战机,更在机缘巧合之下,威慑西域诸国,获得数万匹好马。
在返回长安之前,赵嘉五人就曾商议,凡西征之事,不可对天子有任何隐瞒。只是在说话时要有技巧,以免弄巧成拙,引来天子不悦。
究其原因,五人立下大功,升爵指日可待。越是这样的关头,越是不能出错,更不能予人攻讦的把柄。
依魏悦和曹时的提议,当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一切坦白于天子面前。如此一来,就算日后有人“翻旧账”,想要借机挑刺生事,也会偷ji不成蚀把米,甚至引来天子厌恶。
“陛下,此乃妫水。”
待刘彻笑过之后,赵嘉再次开口,将他的注意力引回到地图上。
“臣等即在此处追上匈奴。”
赵嘉手指地图,从追上伊稚斜所部匈奴,讲到双方在河边交锋,再到交战中途,安息和大夏军队突然出现,伊稚斜率败军突围,大军紧随其后,先后撕开大夏战阵,冲散安息弓骑兵。
“据臣所知,原大夏王族被月氏所灭,此时统领该国的,是月氏五部翕侯。”
“月氏?”刘彻愣一下,“败于匈奴的月氏?”
“正是。”
对于月氏这个民族,越是了解,赵嘉越感到神奇。
被匈奴汉朝轮番收拾,不得不远遁数千里,却在逃跑途中不断开挂,先建大夏,后立贵霜,硬生生咸鱼翻身。
尤其是贵霜,国力鼎盛时期,跨入帝国序列,同汉、罗马和安息并列亚欧强国。
现如今,因匈奴提前西进,大夏卷入和安息的战争,双方打得头破血流,一时半刻不会停手。这样的背景下,一切是否会沿着历史轨迹发展,实在无法定论。
而本该南下的月氏翕侯,此刻正忙着分割从楼兰劫掠的财富,兼小心扫尾,没有半点动身的苗头。反倒是匈奴残部一路横扫,大有取而代之的迹象。
“陛下,月氏虽败于匈奴,东西分为诸部,实力仍不可小觑。”
若没有足够强的军队,如何能让原本孱弱的大夏实现质的飞跃,一举压过乌孙大宛,甚至能和安息掰腕子,打得有来有往。
“既为胡部,如何以步卒为主?”这是刘彻想不明白的地方。
在他的认知中,胡部最强的就是骑兵。下马之后,不能说马上变得不会打仗,至少战斗力和威胁性都会下降。
“陛下,此正为臣要禀奏之事。”
“何解?”
“大夏、安息国内应有铁矿,早先已呈于奏疏。此外,两国匠人擅冶炼锻造,打造兵器铠甲的工艺不亚我朝。”
刘彻神情登时一肃,沉声道:“详细道来。”
“诺!”
宣室内,赵嘉向天子禀奏西征之事,引出大夏和安息的冶铁工艺。同样受召入宫的卫青蛾,则由宦者引路,进到皇后所在的椒房殿。
走进殿内,卫青蛾头不敢抬,依照宫人指点俯身行礼,口称:“愿皇后千秋万岁,长生无极。”
“起。”
陈娇坐在屏风前,着直裾深衣,腰带、袖摆和领口皆有ji,ng美花纹。乌发如缎,红唇饱满,不笑时,天生一股威严。
“谢殿下。”
卫青蛾起身,仍半垂双眸,随宫人指引,在下首跽坐。
许美人坐在陈娇身侧,目光落在卫青蛾身上,带着好奇和打量。
她和陈娇一样,听闻卫青蛾在边郡时的种种事迹,不由得心生敬佩。知其前番遭遇,又不免感到唏嘘。
女子之难,唯女子可知。
辛辛苦苦创下这份家业,却险些被赘婿和奴仆所害。村人非但不予以帮手,反冷眼旁观甚至助纣为虐。
陈娇知晓事情经过,和刘彻的反应一般无二,都不认为赵嘉行事太过,反觉得处置太轻。赘婿和奴仆该杀,助纣为虐之人也该重惩。
发去要塞,五代不许返回如何够?
依照陈娇的意思,不杀也可,当夺庶人身,全罚为僮,以苦役赎罪,方能出一口恶气。
见到卫青蛾之前,陈娇和许美人做过几种猜想,如今与之当面,此前的设想都被打破。仔细思量,也有几分恍然,能率领商队走南闯北,和匈奴拼杀的女子,本就该是如此。
“我听闻,君曾至西域,还曾同胡骑盗匪厮杀?”陈娇开口道。
“回殿下,仆确曾至西域,行经楼兰、康居等国。朝廷大军北扫西进之前,西域为匈奴把控,小国部落军匪民盗不分,商队往来都十分小心,必要有健仆护卫。”
陈娇听得认真,漆盏放在手边,许久不动一下。
许美人向宫人示意,将变温的茶汤移走,奉上新茶和散发着甜香的糕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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