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侯 作者:来自远方
第40节
想得美!
在云中郡内哄抬粮价,贪婪到吸食边民之血,就该做好被收拾的准备!
然而,铁腕也会引来反扑。
商人地位低不假,一些站在他们背后,驱使他们为自己谋利的贵人心生不满,轮番在朝中对魏尚发起攻击。让他们失望的是,每当朝中出现类似的言论,景帝都会短暂性失聪,全当听不见。
求到窦太后面前照样没用。
这位从吕后时期走来的皇太后,对边郡的关注不亚于景帝。她十分清楚,汉朝最大的敌人就是北边的匈奴,边郡稳则长安稳,谁敢动摇边郡绝对是找死!
景帝或许还会恩威并施,采用一些温和手段。窦太后则不然,惹怒了她,刀子举起来就不会放下。历史上杀郅都,只能说刘荣的死让窦太后愤怒到失去理性,郅都更大程度上是在为景帝背锅。
故而,从军市设立之初,魏太守定下的规矩就被严格执行。甭管背后站着哪个贵人,到了边郡必须守这里的规则!
继云中郡之后,定襄郡、雁门郡和上郡也陆续开设军市,并在市中立下严令,违者严惩。
郅都出任雁门太守以来,更是和魏尚联起手来,一东一西,用强硬手段稳定边郡粮价。并且开仓放粮,务求在天灾人祸之后,边民能够休养生息,人口不再减少,田地也能逐渐开垦恢复。
因采取的措施得当,云中郡的军市愈发繁荣,胡市开始重建,漫天大雪也挡不住胡商南下的脚步。
雁门郡复市尚需时日,但有郅都主持,匈奴被杀怕了,短期未必敢南下,留给郡内的时间十分充足,足够官寺组织春耕,为重设商市打下基础。
用过早膳,魏悦继续埋首政务,赵嘉则专注于整理情报资料。
待事情处理得差不多,魏悦从架上抽出几册竹简,为赵嘉讲述长安诸事。从宗室外戚到朝中贵人,无一遗漏。
为让赵嘉有更直观的印象,魏悦还提笔勾画,连成一张复杂的关系网。
五张羊皮全部画满,赵嘉学到的仍不过是冰山一角。
“太子妃已定,堂邑侯府再不能置身事外。”魏悦提笔轻点,在窦氏旁侧写下堂邑侯三个字,“堂邑侯奉天子之命督造马具,无论其本意如何,都将卷入其中。”
看着羊皮上的名字,赵嘉陷入沉思。
他以为自己早有准备,有能力面对即将到来的所有问题。可随着历史上的名字一个个呈现在眼前,史书上枯燥的记载转变为鲜活的形象,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紧迫和焦躁陡然升起,牢牢包裹住思维,让他的眉心越皱越紧。
马踏草原,向上攀登,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历史上,战场上势不可挡的猛人,最后倒在政治斗争之下的数不胜数。就如战国时的名将,多少是落得“死非罪”的下场。
经历过诸多事,赵嘉十分清楚,实现理想不能单凭一腔热血。可若是有朝一日卷入泥潭,他是否还能保住本心?
甚者,他会不会变成自己厌恶之人?
赵嘉的思绪越飘越远,坐在几前久久不言。
魏悦停下笔,轻轻叹息一声,突然伸手覆上赵嘉的双眼。
“三公子?”
“阿多总是想得太多。”魏悦俯身近前,温热的气息拂过赵嘉耳畔,“前有荆棘,可以刀斩;路遇猛兽,当以箭击。身不由己何谓,立于高处,自能定下规则。”
“定下规则?”
双目被遮挡,不见半丝光亮,其他感官被不断放大,赵嘉甚至能听到自己加快的心跳声。
“然。”魏悦的声音敲击耳鼓,仿佛带有一种蛊惑,“阿多能否做到?”
赵嘉张开嘴,忽又闭上。
魏悦在这时收回手。
四目相对,两人的距离极近,却无半分旖旎,空气中仿佛蕴藏刀锋,莫名的压抑。
赵嘉突然意识到,魏悦不只在教他,同时也在考验他。
定了定神,强压下移开视线的冲动,赵嘉的神情由迷茫变得坚定,双目灿亮如星,瞳孔中清晰映出魏悦的面容。
“我能。”
“善!”魏悦展颜,仿如冰雪初融。
凝滞的空气开始流动,沉重的氛围散去,赵嘉顿觉肩头一松。
午膳之后,雪势减小,将最后几册简牍整理完毕,赵嘉看一眼天色,准备告辞返家。
魏悦没有挽留,亲自将赵嘉送出府门。
跃身坐上马背,赵嘉回首望去,不期然想起赵功曹战死,自己携老仆归家之时。那一日,还是少年的魏悦同样立在府门前,目送自己行远。
出城之后,枣红马撒开四蹄,在大雪中飞奔。
冷风迎面袭来,像是刮骨的刀子。
赵嘉无意减速,反而策动缰绳,驱使坐骑不断提速。枣红马发出长嘶,快得犹如闪电,踏过茫茫雪原,向畜场方向飞驰而去。
第一百零五章
赵嘉抵达畜场时,熊伯正率人从大车上卸下锄头、镰刀和新犁。
畜场东侧的积雪被清出大片, 十几个青壮一字排开, 抡起木锤, 将大腿粗的木桩向下砸。
寒冬腊月,土地早已经冻住, 好在有之前留出的深坑,虽说费力些,几人轮换, 总能赶在天黑前把新围栏立起来。
青壮干活时, 卫青和阿稚几个拉着拖车跑向仓库。拖车上摞着硝制好的兽皮。除了羊皮和牛皮, 还有虎伯带人猎获的野兽。其中一张熊皮尤其难得,特地请老猎户硝制, 展开能铺满整间木屋, 上面没有任何破损, 带去城内市换, 交易一车粟绰绰有余。
虎伯正检查畜场外围的栅栏,修补被野兽破坏的横杆。听到马蹄声, 望见从远处驰来的赵嘉, 顿时现出喜色, 打了一声呼哨, 让同行的青壮回去送信, 自己快速迎了上去。
“郎君回来了!”青壮一路驰回,翻身下马,向众人传达虎伯的口信。
听到赵嘉归来, 少年和孩童们最是高兴,若非活没干完,必定会立刻跳上马背,朝围栏飞奔过去。
孙媪将兽皮放在盆内,用清水净手,转身就吩咐人引火,执刀将大块的羊排剁成手掌长,一半投入汤内熬煮,另一半架到火上烤炙。
待羊r_ou_烤得差不多,孙媪唤来卫绢,让她看着火候,自己又去了一趟仓库,取来腌制好的鹿r_ou_,片成厚片,一片片铺在烤网上。火苗蹿起,香味随之飘出,抱着木柴走来的公孙敖和赵破奴不由自主地吸着鼻子,差点当场流口水。
哪怕赵嘉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孙媪仍严遵医嘱,想方设法给他进补。别说鹿r_ou_,连豹r_ou_和熊r_ou_都烤过几回。大概是调料不足,比起肥美的野鹿,后者的味道总是差了一些。
木屋内燃起地炉,赵嘉除掉斗篷,坐在地炉边和虎伯熊伯说话。没过多久,烤好的鹿r_ou_就送了上来。羊排和羊汤稍慢些,孙媪另取了葵菹和r_ou_酱,还有切开的蒸饼,一同摆到赵嘉面前。
离开太守府前,赵嘉和魏悦一起用过饭。不过奔驰一路,喷香的炙r_ou_摆在面前,肚子还是控制不住地叫了起来。
等到羊汤送上,赵嘉将羊排和鹿r_ou_各分出一半,端给卫青和公孙敖,让他们带去和伙伴分食。又吩咐多备蒸饼包子,送去给做活的青壮。
“郎君放心,早都安排妥当。”
孙媪笑着退下去,虎伯和熊伯早前用过饭,都不饿。赵嘉以最快的速度填饱肚子,清空碗盘,端起热汤饮尽,就道出城内将组织商队北上之事。
“这个时候北行?”虎伯当场皱眉,面露迟疑。
“边郡遭灾,草原也一样。”熊伯显然有不同意见,“此时去最好,既方便打探消息,市换的牛羊和兽皮也会更多。”
“没有草场,牛羊不饿死也不会肥壮到哪里去。”
“不壮才好压价。只要活着带回来,多喂些豆饼草料,早晚都能养起来。”
“就算你说得对,下月动身的话,数月不得返,春耕怎么办?”虎伯沉声道。
熊伯沉默下来,表情中也现出犹豫。
就如赵嘉对魏悦所言,他要动身北上,两位老仆势必要随行。时间恰好同春耕重叠,没有人接手他们的工作,必然会对今年的收成产生影响。
见两人都沉默下来,赵嘉咳嗽一声,开口道:“机会难得,实在不容错过。然春耕同样重要,我想同阿姊商议,看看她的意思。”
“卫女郎?”虎伯熊伯面面相觑,都有些疑惑。
“阿姊早有意北行。”赵嘉解释道,“商队由三公子亲自安排,诸事必然妥当。且在出边之后,将同雁门、上郡的队伍汇合,有半数的护卫出自军伍,安全无虞。”
在太守府时,赵嘉就一直在考虑这个可能。
不过还要和卫青蛾商量,如果情况出现变化,他就要另想办法。虽然魏悦说不急,但到月底不剩几天,上郡和雁门的人员名单送来,他这里还在拖拉,难免不合适。
说出自己的打算,见两名老仆没有反对,赵嘉即命健仆前往村寨,告知卫青蛾,他明日将去拜访。
送信的人一路疾驰,尚未抵达村寨,就遇见外出打猎的卫青蛾。
听到赵嘉的口信,卫青蛾无意等到明日,当即调转马头,带上卫夏和卫秋,和送信人一同前往畜场。
天空正飘着小雪,卫青蛾半点不在意,策马奔驰在雪中。抵达畜场时,正赶上赵嘉骑着枣红马,和虎伯一同巡视围栏。
“阿姊?”见到卫青蛾,赵嘉不禁愣了一下。
卫青蛾打马上前,笑着甩了一下马鞭,道:“听到阿多的口信,知晓必然不是小事。我等不及,干脆直接过来了。”
说话间,卫青蛾抓起绑在马背上的野兔,丢给围栏后的几个孩童,说道:“方才猎的,给阿多加菜。”
野兔生命力顽强,后腿上的伤口半点不影响行动,落地时挣开绳索,跳起来就要逃走。
孩童们一阵欢叫,也不用弋弓,直接徒手去抓。追出三十多步,才将目标扑在雪中,抓着耳朵提起来,跑着送去厨下。
“确有要事同阿姊商量。”赵嘉策马上前,同卫青蛾并排而行,言明出塞之事,并将自己的顾虑讲明。
“这有何难?”卫青蛾拉住缰绳,拍拍青马的脖颈,笑道,“我早就想出塞,恰逢良机,岂有放过之理。阿多从畜场里调些人手,我再从家中带一些,凡事足够应对。至于家中的田亩,还同去岁一样,交给阿多。”
两人说话时,狂风骤起,卷着飞雪冰渣打在围栏上,发出噼啪声响。
青壮迅速打开木栏,赵嘉和卫青蛾打马驰向木屋。
两人的动作已经够快,奈何雪落得太急,下马时,鬓发潮shi,口中呼出白气,眼前结了一层白雾。
漫天飞雪中,远处突然出现几个黑点。隔着雪幕看不真切,巡视的青壮还以为是野兽。待到距离拉近,才发现是数骑护卫一辆大车。
对于这辆大车,畜场众人并不陌生。
赵嘉得到飞报,请卫青蛾暂留屋内,自己裹上斗篷,戴上皮帽,也不骑马,大步走着迎了上去。
见到赵嘉,骑士迅速翻身下马,抱拳行礼。
赵嘉停在木栏前,未及开口询问,车门已从内开启,刘荣扶着车栏走下,手中握着一根木杖,脸色略显苍白,ji,ng神却相当不错。
“赵郎君,许久不见,一切都好?”
“未知君来,未能远迎,嘉惭愧。”赵嘉拱手行礼。
“郎君过于客气。”刘荣侧过身,单手支着木杖,从车上扶下一名容貌秀丽的女子。
在女子同赵嘉见礼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裹成球状的阿陶从远处跑来,看到面带笑容的云梅,满脸激动,却生生止住脚步,像模像样的行礼,口称“阿姊”和“姊夫”。
姊夫?
赵嘉眼底闪过一抹惊讶。见刘荣抬手将阿陶拉起,云梅也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心中有所了悟,惊讶很快被压了下去。
“天寒雪冷,此处不宜说话,请移步屋内。”
赵嘉在旁侧引路,刘荣步履稍慢,身形也有些踉跄,却始终不要骑僮搀扶。见赵嘉望过来,爽朗笑道:“伤到骨头,痊愈也将不利于行,让郎君见笑了。”
“不敢。”赵嘉连忙摇头。
刘荣不以为意,仍是笑道:“别看我这个样子,一条腿换几颗匈奴首级,甚是值得。只可惜……”
接下来的话,刘荣没有出口,赵嘉也能够猜到。沃阳之战的惨烈,不仅震慑住匈奴,也让镇守边郡的太守都尉侧目。
一把大火,整座城池化为灰烬。逾万匈奴陷入火海,葬身烈焰之中。一同埋葬在废墟中的,还有守城的数千汉军。
战报送到长安,朝廷迟迟未下旨意,连同他郡的奏报一同压在景帝案头。
依照汉律,战后论功不仅要核对斩敌数量,还要看战损。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纵然胜利也难得大功。这还是汉律,换成秦朝,战损超过限度,指挥做战的将官非但无功,反而会被论罪。
景帝迟迟没有下达旨意,甚至将云中郡和定襄郡的战报一同压下,除了沃阳之战损失太大,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刘荣。
刘荣在沃阳城头的表现,郅都半点没有隐瞒,据实落于简牍之上。
此外,借窦太后安排的骑僮,未央、长乐两宫皆知刘荣鏖战城头,为诱敌深入,不惜以自身为饵。若非守城的司马将他击昏,必会坚守在城中,直至最后一刻。
战后,刘荣虽然活了下来,一条腿却是废了,终其一生都将不良于行。
消息送达长安,景帝去见窦太后。母子俩对面而坐,窦太后面色沉凝,许久才道出一句话:“天子该彻底放心了。”
刘彻当时并不在场,仅在事后有所听闻。
想到刘荣自请为庶人,如今又受重伤,心情愈发复杂。挥退椒房殿请见的宦者,提笔写成一封书信,并未封缄,直接装进绢袋,呈送到景帝面前,请送往雁门郡。
接到刘彻的书信,刘荣颇有些意外,看过其中内容,按住废掉的左腿,心情变得复杂。然而,看到云梅的笑眼,听到仆妇的贺喜,知晓自己即将为父,这份复杂很快变成欣慰和畅怀。
早在离开长安之时,他已经做出决定,本就放弃的一切,自是不应有半分留恋。如若不然,只能是自寻烦恼。
见到边郡的一切,亲身经历过一场血战,刘荣身上发生不小的变化。
赵嘉与其仅有一面之缘,感受也是格外清晰。如果说上次见面,刘荣心头还有包袱,这次再见,些许的沉重感已然消失无踪。
至于原因……赵嘉的视线短暂落在刘荣腿上,又很快移开。无论如何,刘荣也算是求仁得仁,今后的路必然比之前要轻松许多。
将刘荣请进木屋,云梅则往隔室,由卫青蛾招待。
待孙媪送上热汤,赵嘉坐到地炉边,向火中添了几根细柴,拿起火钳拨动两下。知晓对方此行必有因由,赵嘉不急着说话,而是耐心等其开口。
“赵郎君,荣此行实有所求。”
结果没让赵嘉失望,刘荣当场开门见山。
他此行一为向云父云母报喜,告知其云梅已有身孕;二来是希望能和赵嘉再深谈一次,就开垦荒田,畜牧养殖,官寺的告示是一方面,他更希望和赵嘉当面请教。
换做之前,刘荣未必会如此行动。如今情况不同,赵嘉同其相交,非但不会影响到前途,反而会有一定好处。
刘荣能想到的事,赵嘉自然也能,听其提到开垦荒田之外,还准备畜牧牛羊,想起商队北上之事,不由得心头一动。
第一百零六章
刘荣因祸得福,抛开所有包袱, 准备放开手脚大干一场。开垦荒田的数量翻倍不说, 计划市买的牛羊也翻了几番。
如果等着胡商上门, 在军市和马市中交易,即使数量再多, 价格也很难降低。在赵嘉来看,这样的买卖实在不划算,远不如派人北上, 直接同胡部市换。
不过此次北上关系三郡, 谨慎起见, 赵嘉不能自作主张。是否能够成事,还需要问过魏悦。
看出赵嘉的表情变化, 刘荣心有所悟, 却没有追根究底, 暂且不提交易牛羊, 转而言及春耕诸事。尤其是陇耕之法,刘荣问得十分详细, 任何细节都没有忽略。
除此之外, 关于驯服耕牛、新制农具、ji,ng选良种、田边堆肥, 刘荣也逐一请教。条目略显繁杂, 需要记忆得太多, 干脆命骑僮取来木简,赵嘉一边说,自己一边动笔记录, 速度快得惊人。
半个时辰过去,赵嘉说得口干舌燥,热汤都饮下三碗。刘荣身边的木简增至十册,仍是意犹未尽。
又过了两刻种,赵嘉嗓子发哑,实在招架不住,只能告罪一声,让季豹唤来两名年长的佣耕,由他们详述耕种之法。
佣耕不知晓刘荣的来历,但见赵嘉的态度,也知其身份定不一般。态度十分恭敬,没有靠近地炉,停在距门边两步的地方,遵照赵嘉的吩咐,将开荒应注意的事项逐一道出,细节处比赵嘉说得更为ji,ng到。
刘荣听得认真,落笔飞快,偶尔出声询问,删改记录,身边的木简很快又多出十册。待两名佣耕说完,更是起身拱手,郑重向二人致谢。
两名佣耕脸色泛红,口中连道不敢,还礼后退出木屋。
刘荣回身落座,将木简收好,不由得慨叹:“儒家言三人行必有我师,荣今日方解真意。”
橘红的焰光在地炉中跳跃,陶罐架在炉上,罐中的汤汩汩作响,热气蒸腾,香味飘散。
赵嘉手持木勺,舀出一碗热汤,送到刘荣面前。
刘荣双手端起,吹开汤面的热气,缓缓饮下一口。汤中带着辛味,甚是合他胃口。少顷不再烫嘴,三两口饮尽,额头沁出薄汗,身体都似轻快许多。
因要去见云父云母,不好久留,刘荣婉拒赵嘉留膳的美意,令骑僮收好木简,携云梅登车离开。
赵嘉送至畜场外,目送车马远去,回身看向卫青蛾,发现少女眼眶泛红,不免疑惑道:“阿姊哭过了?”
卫青蛾轻轻颔首,手指压了压眼角,声音微哑道:“阿梅不易。”
在赵嘉同刘荣叙话时,云梅同卫青蛾说起别后诸事,纵然时过境迁,在旁人听来,依旧是触目惊心。
北风又起,天空飞雪,姊弟两人各怀心事,一时之间都没有说话。沉默地越过围栏,足迹印在身后,很快被飘落的雪花覆盖,逐渐隐去痕迹。
雪越下越大,临近傍晚,风中传来野兽的嚎叫。
畜场和村寨相距不远,但天黑得太快,打着火把也未必能看得十分清楚,难保途中不会遇到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