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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侯 作者:来自远方

第32节

看过先一步送回的样品,赵嘉立即找来匠人,连说带比划,告知对方建起水泥窖。

“建这样的窖,我等算不上在行。郎君如能多许几日,我等去临县寻几名老匠,他们的手艺更好。”

赵嘉点点头,让虎伯为匠人准备盘缠干粮,再选出几名青壮,和他们一同奔赴临县。

队伍刚出发不久,阿陶就来寻赵嘉,递出一册竹简,言是云梅派人送来,专门写给赵嘉。

“给我的?”

赵嘉觉得奇怪,拆开泥封,展开简册,苍劲有力的字迹映入眼底。继续向下看,双眼越睁越大。

这封书信是刘荣亲笔。

这位前临江王,如今到雁门郡戍边的景帝长子,言久仰他名,欲同他当面一晤?

第八十一章

刘荣一行抵达雁门郡,正逢郅都下令清查郡内、重录户籍。县中长吏、少吏每日忙得脚不沾地, 乡中三老、游徼、啬夫亦不得闲。

队伍过马邑时, 连续遇见三名亭长, 每人手中都拽有麻绳,绳后捆有清查时抓捕的游侠、无赖和恶少年。

寻常而言, 这些人游荡在乡间,只要不犯大恶,官寺很少下令拿人。

可惜他们遇上了郅都, 又倒霉地碰上谋刺云中太守的大案, 自然不可能再如之前一般轻纵。加上乡民百姓受够了这些闲汉和无赖, 纷纷上官寺告发。各县接连贴出告示,县尉更是亲自带兵拿人。

顶头上司都已经动手, 游徼和亭长自然不能毫无作为。单是马邑附近, 抓捕的游侠无赖就超过两位数。

马邑并非雁门郡内的大城, 实为秦时养马之地。汉朝立国之后, 此地仍在养马,然不设县乡, 仅由尉和马官掌管。放眼望去, 除了成群的战马和驮马, 只有零星的里聚和军伍驻扎的要塞点缀其间。

和刘荣在长安郊外见到的不同, 这些边民里聚都有夯土筑成的围墙, 个别会在墙头堆砌泥砖或是立起木板,有的还会支起简陋的箭楼,作为瞭望和警戒之用。

刘荣北上时, 窦太后命人送来大量的绢帛、铜钱和粟麦。并有三十多名身强体健的骑僮,以及数名健壮的仆妇。

大车提前安排在城外,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刘荣本不欲收。

他虽被废为庶人,不再归于宗室,终归仍为刘氏,依照汉律,可免一切徭役。入边郡后开垦荒田,市宅地,生活绝对和困苦不搭边。这些钱绢带上,或许还会惹来人眼。

似料到会有这种发展,为首的骑僮递上一册竹简,言为窦太后旨意,请刘荣细看。

展开竹简,扫过其中内容,刘荣脸色微变。再看面前的骑僮,各个高大魁梧,身上带着煞气,明显曾上过战场。

长乐宫送出这样的人,天子不可能不知道。

甚者,其中就有天子的安排。

刘荣苦笑一声,彻底打消将人送回去的念头。

无论如何,这些人他必须留下。

由于携带的东西太多,车上又没有象征宗室和贵人的标记,沿途有不少百姓将刘荣一行当成了商队,以为他们是运载粮食和绢帛往边郡交易。

队伍中途休息时,有胆大的猎户带来捕捉的猎物,想从刘荣手中换取粟米。

骑僮本欲将人喝退,却被刘荣拦住。

看过猎户带来的野兔和鹿,刘荣转身询问云梅。数语之后,刘荣点点头,命忠仆卸车,用高于市价一成的价格,换来十五只野兔和两头鹿。

野兔都是一箭s,he入眼窝,皮毛没有任何破损。两头鹿十分壮硕,鹿角锋利,伤口分布在脖颈两侧,必然是多人合围将其拿下。

将粟米搬上马车,猎户感念刘荣慷慨,在身上摸了摸,取出两颗锋利的虎牙。

“这是雄虎之牙,郎君别嫌弃。等郎君有了孩儿,将此物悬于门前,小郎君必当健壮勇武。”

汉风尚武,无论崇尚道家的黄生,还是拜于儒家的儒生,身上皆佩剑。甭管长剑还是短剑,都是出鞘即可伤人,和“装饰品”有天壤之别。

民风如此,夸谁家孩儿长得好,必要以虎豹熊罴来喻。男孩不论,女孩照样如此。毕竟在两汉时期,妻生的女儿同样有继承权,如卫青蛾。不过有个前提,不能外嫁,需得招个赘婿。

猎户送出虎牙,实是心怀祝福,诚心诚意。

刘荣笑着收下,一枚自己收起,另一枚递给云梅。少女攥紧手指,脸上映出一抹粉红。

猎户带着粟米离开,车队继续上路。

为远行考虑,刘荣所乘的马车仿效安车打造,顶有车盖,三面有车板,可以坐乘。内部经过改造,还可以躺卧休息。

车厢一角摆有箱笼,云梅打开箱盖,取出一件皮袍披在刘荣身上。

“良人,往北天气愈冷,可还适应?”

刘荣笑了笑,展开斗篷,将云梅揽到怀里,背靠车板,温和道:“确比长安冷,和江陵城亦是不同。长居此地,还需阿梅多为我制几件皮袍。”

云梅点点头,靠在刘荣怀里,想起之前送出的书信,想到即将同家人见面,难免有些激动。

“想家了?”

两人相处日长,刘荣能轻易猜出云梅的心思。

少女在他面前没有任何遮掩,相伴的日子越长,越是让他心生怜意。在为云梅请封夫人之后,即言他不会再娶妻,也不让少女以妾室称他为“君”,称“良人”即可。

起初云梅有些迟疑,被刘荣笑着握住双手,终于缓缓开口,道出“良人”二字。

跟随刘荣的忠仆对云梅十分尊敬,窦太后赏赐的骑僮和仆妇都无资格出言。

从长安到边郡,云梅逐渐适应新身份,和刘荣相处时,也少去了最后一丝拘谨。

车队过马邑,踏上直通往郡城的大道。

路旁偶尔能见到村寨里聚,可惜多数已被废弃。残垣断壁间杂草丛生,被积雪覆盖,成为小兽的藏身之地。

一路行来,刘荣对边民的困苦有了更深的体会。他终于明白,魏尚自先帝时即坐镇云中,守护一方平安,逐匈奴于草原,令其不敢踏入郡内半步,究竟有多不容易。

距离郡城十里,途经的村寨里聚终于有了人气,路上的行人也开始增多。除了边民和抓捕贼子的官吏,还有一些行商和小贩,有的在路旁歇息闲话,有的正加快行速,着急往城内赶去。

又行出三里,刘荣一行遇到了从城内出来的军伍。

为首的军侯策马扬鞭,显然身负要务。刘荣当即命骑僮和忠仆让路,待骑兵飞驰而过,才集合大车继续上路。

由于中途遇雪,车队速度一再减慢,直至傍晚时分才抵达雁门郡城。

郡城建于善无,秦时即为关防要塞。

城墙为夯土构造,屡经烽火,墙面斑驳,留有不少坑洼,却始终屹立不摇。

郡城四面各开有城门,门前有军伍把守。和长安城不同,雁门郡城的城门高度足够,宽度却十分有限,甚至称得上狭窄。尤其是北面,仅能容两马并行。

刘荣的队伍从南面进城,向守城的军伍出示木牌,验明身份,即由一伍士兵护送前往位于城南的太守府。

“贵人这边请。”

即使刘荣一身短褐,军伍也没有丝毫怠慢。

刘荣本想开口解释,言他不再是什么贵人。府门却在这时开启,一名头戴布冠、怀中抱着数册简牍的官吏从门内走出。

“雁门主簿宆方,郎君有礼。”

刘荣正身向对方拱手。

知晓刘荣来意,宆方没有多言其他,直接开门见山,言郅都不在府内,正在城北监人犯问斩。

“致太守亲自监斩?”刘荣倒不认为主簿在敷衍他,只是以他二十多年来的认知,着实想不到会有这种发展。

“有县中官吏犯罪,其家甚有名望,且在匈奴来犯时死守不退,满门英魂。”宆方叹息一声,声音变得低沉,“可惜生者不肖。”

主簿没有继续向下说,刘荣也没有再问,婉拒入府的提议,让车队停靠到道路一边,就此恭候在太守府前,等候郅都归来。

幸运的是,他没等多久,郅都的车架即从北归。

见到府门前的刘荣,郅都的反应很平常,依旧是一副冷脸,甚至没将人请入后院,直接在前堂公事公办,将刘荣一行安排到善无北边的沃阳县。

沃阳本为一处大县,去岁匈奴来犯,县令、县尉先后战死,县丞失去一臂,如今暂代县令之职。县中青壮战死大半,老人多数死去,妇人孩童不是死在匈奴刀下就是被掳走。

昔日有商队往来的县城,如今已如死地,下辖的里聚村寨有超过半数荒无人烟。

“敢问使君,荣到后,可能开田?”

知晓沃阳的情况,刘荣首先想到的就是人口和粮食。他非无才之人,否则也不会将临江国治理得有声有色,得国内百姓爱戴。

匈奴对汉朝边郡是极大的威胁,要挡住这柄北来的屠刀,人口和粮食都是重中之重。

有人才有兵源,有粮才能让士卒吃饱,吃饱才可上阵杀敌。

郅都在郡内清查人口、重录户籍,最终目的是给草原放血,但在放血之前,同样要解决兵源和军粮的问题。

“可。”郅都取过简牍,提笔写成一份手令,当面递给刘荣。

看过其上内容,刘荣眸底闪过一抹惊讶。

“郎君不必疑惑,我所行不瞒天子。”

刘荣点点头,将竹简仔细收起。

“另有一事,需请太守之意。”

刘荣自请戍边,却没有归入军中,以良籍出行本不受限制。但他终究身份特殊,能否离开雁门郡还需要问过郅都。

“荣能否往云中?”

“云中?”

听刘荣解释过因由,郅都略微想了想,即颔首道:“边郡常有探子和贼匪出没,郎君出行需带足人手。”

“谢太守。”

事情解决,刘荣谢过郅都,起身告辞。

他要开荒田,佣耕之外,还要有节省人力的农具和良种。在这一方面,云中郡显然是个中翘楚。

此外,除了购置农具,带云梅见家人,他还想同沙陵县赵氏子见上一面。有窦太后派来的骑僮,他的行动变得更加自由,无需担心哪里行差踏错,使今日一切再成镜花水月。

回到暂时的落脚点,刘荣提笔写成书信,交人送去云中郡。隔日告别郅都,启程北往沃阳县。

送信的人快马加鞭,很快抵达沙陵县。

云梅的父母知晓长女将来云中,都是惊喜不已,同时又心怀忐忑,连续几日都没能安枕。

赵嘉接到刘荣的亲笔信,对于前临江王要见自己的原因很是疑惑。心中有些拿不准,写成一封短信,让魏同送去魏悦的驻地。

胡市中的要塞尚未建好,魏悦率骑兵驻扎在边界,没有足够的房舍,干脆和胡人一样住起了帐篷。

不过和胡部不同,军营里的帐篷扎得整齐有序,更堆雪浇水筑起围墙,并立起木制的角楼岗哨,还在围墙内架起数辆投石车。

如果赵嘉走进军营,立即就能发现,这些投石车和自己送入城的十分相似,比起军队所用更为灵活机动。无法用来攻击城池,守护军营却是绰绰有余。

魏同策马赶到时,魏悦刚在帐中铺开地图,手指在其上勾画,明显是在计划下一阶段该到哪里清地图。

“三公子!”

魏同抱拳行礼,将赵嘉的书信呈上。

木牍没有泥封,展开后,有隐隐的墨香味。

看过内容,魏悦没有回信,直接命魏同传口信:“告诉阿多,此事当报阿翁。会面之日,遣人来军营寻我。”

“诺!”

魏同抱拳离去,飞身上马,很快消失在风雪之中。

魏悦卷起地图,迈步走出帐外。

号角声在军营中响起,除了留守的人员,余者尽数上马。

现如今的云中骑兵皆佩有高鞍马镫,军侯、屯长、队率有铁甲,余者有皮甲。强弓之外,骑士都佩长刃,并备有短枪圆盾。

战马头前裹有片甲,甲上嵌利刺,冲锋撞击时,能发挥出恐怖的杀伤力。

严格来说,这支骑兵已经脱离弓骑兵的范畴,但也无法归入重骑兵。就其兵种,还在探索和发展中。但谁也不能否认,这几千人组成的队伍是一部完美的杀戮机器,每次踏入草原都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汉军号角声起,轰隆隆的马蹄声震碎大地。

归降的羌部勇士同样开始行动,带上弓箭兵器,飞身跃上战马,追随在汉军身后,一同向草原进发。

云中郡很少征胡骑为正卒,对辅兵也有限制,但架不住羌人跟随作战的欲望。目睹几次魏悦大胜归来,三支别部首领就差抱马腿要求跟随出战。出去就打赢,打赢就能抢回牛羊,傻子才不干!

正卒不成就做辅兵,不需要汉军出粮饷,允许他们参战,战斗结束后能抢夺战利品就成!

久而久之,每次魏悦去草原清地图练兵,都会有羌骑跟随,并且规模不断扩大。发展到现在,汉军号角吹响,羌部勇士完全不需要召唤,抓起兵器上马就走,个头个劲头十足,根本不在乎要倒霉的是哪个部落。

这三支羌部首领能跟随兰稽出使,在别部中的地位自然不低。他们了解匈奴骑兵,知晓本部骑兵有何等恐怖的战斗力。

正因为了解,在见识过云中骑之后,他们才会死心塌地抱大腿。

只要魏尚继续坐镇云中,只要魏悦仍在草原驰骋,只要云中骑继续碾压胡部,他们就会一心一意做汉天子腿上的挂件,扯都扯不下来。

汉骑呼啸而过,羌骑紧随而至。

伴随着苍凉的号角声,骑兵破开风雪,如一支锋利的长箭,凶狠扎入草原。

第八十二章

冷风呼啸,天凝地闭。

茫茫雪原中, 二十多道身影跋涉前行。

队伍中既有右衽袍服的汉人, 也有左衽皮袍的胡人, 胡人之中又分为不同部落。本该为世仇的部落成员,此刻却合成一股, 一边警惕追在身后的强盗,一边艰难在风雪中辨识方向,互相搀扶着向南行进。

“看那里!”一名汉商手指前方, 兴奋道, “看那处雪丘, 过了那里,运气好就能遇见汉军斥候!”

他们都来自行走草原的商队, 此前随几支羌部迁移, 准备前往茏城交易。不承想部落在夜间遭到袭击, 对方来势凶猛, 众人全力抵抗也没能保住营地。

部落勇士和商队护卫陆续战死,营地燃起熊熊大火。

逃出来的人凑到一起, 为了活命, 不得不放下旧日仇怨, 互相帮扶, 逃离身后紧追不舍的强盗。

能在草原行走多年, 率领商队在各部落之间游走,不说聪明绝顶,也绝不会是蠢笨之人。逃出来的人稍微冷静下来, 回忆袭击部落和商队的骑士,表情中闪过明悟,紧接着就是愤恨。

“匈奴!”

冬日严酷,草原部落互相劫掠称不上稀奇。然而,如这支骑兵一般,将部落彻底屠灭,连不到车轮高的孩子都不放过,实在是少之又少。

商人们互相看看,既要寻求对方帮助,同样也没有放下戒备。

五十多人从火场逃出,货物全都抛在身后。途中接连被杀死三十多人,借一场大雪逃离追兵,身上没有粮食,周围又没有猎物,积雪没办法充饥,不得不开始杀马。

他们知晓往北定无活路,向东或向西也是生机渺茫。遇到哪支凶狠的胡部,说不准就会一刀将他们咔嚓掉,抢走他们身上的皮袍。

唯一能活命的办法就是向南。只有逃到汉军的统辖地,才能彻底甩掉身后的强盗,真正寻到活路!若是仅有胡商,估计这条路也未必可行。值得庆幸的是,队伍中还有四名汉商。

无论乌桓人还是氐人,此刻都十分清楚,只有这四个人活着,汉朝才有可能接纳自己。如果他们死了,自己遇上汉军,不被当场s,he杀就是运气。

边郡建起胡市的消息传遍草原,一同传来的还有汉骑四出,在胡市外划出范围,除了得到允许的胡商和部落,过线者死的规矩。

这绝非嘴上说说。遇到身份不明的胡人,巡逻的汉军基本是开弓就s,he,压根不讲任何规矩。以致于派往汉朝的探子多是有去无回。哪怕是中行说亲自训练,投靠匈奴的汉人,只要进入云中郡,不用多久就会断绝消息。别说送出情报,本人都是音讯全无,彻底人间蒸发。

对逃命的商人来说,汉军是他们活命的唯一希望,之前让他们惧怕的凶狠,如今却是能击杀匈奴的刀锋。

一名汉商发现雪丘,众人都是ji,ng神一振,纷纷打起ji,ng神,在没过脚踝的雪中跋涉,只想尽快越过雪丘,进入汉军巡视的范围。

就在众人振作起ji,ng神的同时,大地突然传来震动,号角声自远处传来。

“北边还是南边?”

商人们已经被匈奴追怕了,仓皇之下,未能辨别出这是汉军的号角。等他们断定号角声由南传来,身后骤然出现一阵马蹄声。

生命受到威胁,商人们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以远超之前的速度,拼命向雪丘跑去。

乌桓人跑在最前方,不忘拉着四名汉商。氐人速度略慢,眼见追袭者越来越近,为加快速度,近乎是手脚并用,不惜在雪中翻滚。

追在他们身后的匈奴人同样听到号角声,率队的裨小王稍有迟疑,乌桓人已经拉着汉商越过雪丘。几乎就在同时,满目银白中跃出一条黑线,犹如一道洪流,自南滚滚袭来。

“是汉骑,快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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