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侯 作者:来自远方
第28节
奈何军臣单于命令已下,他若是公然反抗,肯定没有好果子吃。到时候,算计伊稚斜的事情不成,八成还会和对方一起被处置。
大单于会顾念父子之情?
别说笑了!
冒顿可是宰了头曼才能上位,自那时开始,大单于父子之间基本就没有亲情可言,有的都是防备和猜忌。
城头之上,雁门郡都尉支着长戟,遍身血污。如非亲兵忠仆始终护在身侧,怕是早已支撑不住。
守军靠在墙边,或是支着长戟,或是手握短刀,低垂着头,貌似没什么ji,ng神。可一旦匈奴发起进攻,立刻会纵身而起,用兵刃砍断敌人的脑袋,用牙齿撕碎来犯者的喉咙!
“都尉,匈奴动了!”一名军伍沙哑道。
下一刻,城头的守军迅速各就各位,准备抵挡匈奴的又一次进攻。让众人没想到的是,匈奴吹响号角,却不是为了进攻,而是收拢队伍,开始向草原撤退。
“匈奴退了?”一名脸上带着血痂,在战斗中失去左眼的屯长说道。
都尉丢开长戟,扑到城墙上,眺望远去的匈奴,想到战死的太守和一干同僚,想到死在城头的士兵和青壮,想到被匈奴屠戮的百姓,不由得双眼赤红。
程不识和灌夫得到消息,联袂来到城头,见匈奴大军退去,灌夫当即要出城追击,程不识为人谨慎,为防有诈,有意先派斥候。雁门都尉有心追上去报仇,奈何活下来的边军个个带伤,不想用伤兵的性命冒险,同意程不识所言。
见两人不肯点头,灌夫哼了一声,鄙夷道:“鼠胆!”
话落,不理会两人铁青的脸色,自顾自走下城头,率代国兵出城追击。果不其然,在中途遭遇右贤王设下的埋伏,虽说没有战败,但也未能取得大胜,麾下损失数百人。
哪怕砍掉两个别部首领的脑袋,灌夫依旧气不顺,回到城内之后,和程不识等人的关系急转直下。尤其是雁门郡的官员和边军,获悉死守城头的都尉被灌夫当面辱骂,看代国相的眼神都像是带着刀子。
匈奴大军退去,边郡兵祸终解。
战后统计,战死的边军超过万人,被掳走的百姓同样超过万数。雁门、定襄两郡损失惨重,尤其是雁门郡,五六个县的谷仓被焚烧,县内的牛羊牲畜尽被掠走。
伊稚斜的大军未能打穿魏尚的防御,始终未能踏足云中郡内。须卜勇所部被赵嘉率乡人拦住,其后又遇到程不识麾下援军,马蹄止于沙陵。
即便如此,经过连日鏖战,郡内死伤的边军和边民加起来仍超过三千人。尤其是赵氏、卫氏两座村寨,近乎家家带孝。有不下十户人家,除了不能拿刀的童子,近乎不存一人。
赵嘉亲自录下战死的村人,让匠人雕凿石碑,立在日前献祭的木桩前。
起初,众人不明白赵嘉的用意。毕竟尸体已经收敛,何须再立石碑。然而,在见到赵嘉整肃衣冠,立在石碑前,言今后战死的乡人都将刻在其上,教于后人时,在场之人皆是眼圈发红,几名妇人和老人更是泣不成声。
在赵信、公孙敖、赵破奴和卫青的带领下,少年和孩童陆续走到赵嘉身后,同声立下誓言。
“有生之年,必马踏草原,杀尽匈奴,天地为证!”
日后碾平匈奴,铲飞西域,血洗南疆,以刀锋战马宣示诸邻,道出弓弦之内尽为汉土的大将军大司马,汉武朝赫赫有名的列侯将帅,在天地间立下誓言。声音融入风中,流淌过岁月长河,深深刻入历史长卷。
第七十章
景帝中元三年,六月
季夏时节, 热浪滚滚, 哪怕是北接草原的云中郡, 依旧是酷热难捱。走在太阳下,不需片刻就会热得满头大汗, 仿佛被罩在蒸笼里一般。
晴空万里,一丝风都没有,连金雕都藏进谷仓, 蔫哒哒地很没ji,ng神。
赵氏畜场内, 二十多个ji,ng壮的汉子除去上衣, 提起大桶的溪水,从头顶倾泻而下, 口中大呼着痛快。
妇人们掀起匠人新制的笼屉, 捡出蒸好的包子, 又从甑中舀出粟饭, 盛到半人高的木桶内。卫绢捧出装酱的陶罐,公孙敖和赵破奴合力抬起烤得焦黄的肥羊, 依照孙媪的指示, 放到几株榆树下。
汉子们冲过凉, 不需要取布擦拭, 身上的水珠很快就会被蒸干。看着彼此身上的伤疤, 想到死去的亲人和族人,心仍是一阵阵钝痛。
然而逝者已逝,还活着的总要继续活下去。
“用饭了!”孙媪用匕敲着陶盆, 招呼众人用饭。
几个汉子迈步走过来,各自捧起一大碗粟饭,抓起两个包子,口中笑道:“媪,郎君不是说有新汤饼?”
“包子粟饭喂不饱你?”孙媪瞪了汉子一眼。
汉子哄笑散去,三三两两聚到榆树下,借这片难得的y凉,享受片刻的舒爽。
木屋内,赵嘉将魏悦送来的硝石倒入大盆中,朝着身侧摆摆手,几个孩童合力抬来一只装满水的陶罐,稳稳的放到盆内。
确定陶罐不会歪倒,赵嘉提起一桶清水注入盆里。孩童们甩掉手上的水渍,一个挨着一个蹲在旁边,双眼紧盯着陶罐,眨都不眨一下。
“郎君,这样就会有冰吗?”卫青问道。
“应该。”赵嘉也不十分确定。他只是记得方法,并未亲手试验过。请魏悦帮忙寻硝石时,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
硝石是制造火药的材料,在毒烟筒大量配备边军之后,开采和储存都有严格记录。医匠手中有多少硝石都需上报官寺,赵嘉还是得到魏尚许可,才能得来一些。如果方法不成,必须原样送回去,不可能自己留下。
“郎君,成了,成了!”
赵嘉陷入沉思时,孩童们都聚ji,ng会神的盯着陶罐,见罐中结了一层薄冰,立刻兴奋地开始大叫。
“成了?”赵嘉收回心思,拿起放在一旁的木筷,戳了一下冰面,发现结成的冰还很薄,轻易就能戳破。
“不用守在这里,先去吃饭。”赵嘉放下木筷,站起身,顺便把围着木盆的孩童们拉起来,笑道,“陶罐放在这里,跑不了,等吃完饭再过来。”
“诺。”
孩童们随赵嘉走出木屋,中途不断回头,颇有些依依不舍。
孙媪见赵嘉从木屋出来,立即让赵破奴和公孙敖送来包子,还有一篮澎在溪水中的野果。
“郎君解解暑意。”
赵嘉谢过孙媪,自己拿起一枚野果,余下的分给孩童和少年们。
野果入口极酸,格外的开胃。
赵嘉皱着脸,将整颗野果吃完,饮下半碗温水,就捧起一碗粟饭,浇上半勺r_ou_酱,覆上两筷子葵菹,和众人一样蹲在地上,大口的扒饭。
卫青几人皱着小脸,哪怕果子再酸也舍不得放下。吃完之后,胃口大开,学着赵嘉的样子捧起木碗,各个吃得肚子滚圆。
用过饭,妇人收拾起碗筷,到溪边洗刷木桶。残余的粟粒顺水飘走,引来不少透明的小鱼。阿稚几个淘气,用脚去踩,险些滑倒。阿谷不小心踩到藏在水底的螃蟹,差点被夹到脚趾。
看到孩童抱着脚大叫,来帮忙的赵破奴哈哈大笑。过于得意,引来孩童们不满,用手掀起溪水泼了过去。不知是哪个淘气,抓起一只小螃蟹,刚好扔到赵破奴脸上。
赵破奴也不生气,抓起螃蟹就要送进嘴里。被赵信看到,立刻对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郎君说过这东西不能生吃,怎么总是记不住!”
赵破奴被拍得一个踉跄,手一松,螃蟹脱手,被一只野鸭当场咬走。
“阿信,郎君也说了拍脑袋会变笨。”
赵信转过头,假装没听见,把还在水里的孩童叫出来,提起洗干净的木桶,转身送回木屋。
等到日头不再那么烈,青壮们从仓库取来捕网和农具,分散到田间守着。临近秋收,食谷的小兽和麻雀一日比一日多,若是不抓紧守着,眨眼的时间,谷子就会少去一半。
击退匈奴的劫掠,却因鸟雀和小兽没了收成,他们冤不冤?
同匈奴一场大战,边郡少去大量青壮。幸亏有耕牛和新农具,填补了劳力不足。加上整年风调雨顺,无灾无害,田中的谷子长势极好,不出意外,定然是个丰年。
因两村人丁减半,赵嘉召集众人商议,提议合村并寨,将余下的村人迁到一处,彼此帮扶,度过这场难关。
众人都没有异议,官寺遣少吏来看过,就准许了村寨合并。
村人们一起动手,以原有的赵氏村寨为基础,拓宽土垣,搭建新屋。由于两村的青壮、妇人乃至孩童多在畜场中做工,为方便出行,由三老上报官寺,准备在农闲时修整从村寨通往畜场的土路。
一般而言,修路之事都需官寺下令。但村人自愿开工,官寺也没有阻拦的道理,加上郡内也将因此受益,魏太守特意命人送来几车粮食,作为犒赏之用。
此外,考虑到劳力不足,早在合村之初,赵嘉就提出将众人的田置换到一处,集中人手轮番下田,一同进行耕种。
为配合大规模作业,赵嘉又组织匠人对长曲辕犁进行改良。
新制成的曲辕犁已经十分接近唐宋时所用,套上耕牛,青壮健妇不提,老人和孩童都能轻松使用。大规模进行耕种,效率逐日提高,连经验丰富的老农都不免佩服。
魏太守听闻,又一次从城内赶来,看到二十多人并排牵引耕牛,推动犁具的场景,眼中异彩连连,拍着赵嘉的肩膀,大笑道:“阿多甚好!”
对于这种一点都不委婉的夸赞,赵嘉逐渐开始习惯,再不会被夸几句就脸红。
边郡地广人稀,大战之后劳动力不足,集合现有的人力,彼此分工合作,在短时间内,能最大限度的提高效率,尽可能多开田,多养牲畜,让百姓平安度过寒冬。
送走魏太守,赵嘉进一步改良计划,将畜场交给虎伯和熊伯,村寨中的大部分事务托付给三老和卫青蛾,自己每日空出两个时辰,教导少年和孩童习字读书,更请魏同和魏山帮忙,教授少年孩童s,he箭,为他们讲授该如何在大军团中作战。
随着两村合并,卫氏村寨的少年和孩童也陆续进入畜场,其中就有云梅的弟弟阿陶。
至于阿陶的兄长,在之前匈奴来袭时,竟撇开家人逃去阳寿,待到匈奴退走,厚着脸皮归家,被父亲一顿木奉子打了出去。这一次,连大父都不肯为他讲情,甚至抄起拐杖狠狠砸在他的背上。
“滚!休说你是云家子,我丢不起那个人!”
阿陶的伯父、仲父先后战死,几个从兄也在战场受伤。一个从兄为护住乡邻,更是被匈奴人砍掉一条胳膊。
然而,云家在战后仍觉得抬不起头,走出门都感到羞愧,全因阿陶的长兄贪生怕死,遇到匈奴人不敢拼杀,只想着逃跑。
在边郡之地,哪怕是匪盗,只要敢同匈奴人拼杀,取得战功,都能咸鱼翻身,得一声“好汉子”的称赞。但如阿陶兄长一般,在匈奴跟前腿软,连拿起短刀弓箭的勇气都没有,必然被众人唾弃,一生都无法抬头。
事情传出,即使是平日同他厮混在一处的无赖子,现如今也是避他如避瘟疫一般。
正因如此,卫岭的妻子才会同卫绢确认,她的长子是同匈奴战死,而不是贪生怕死,临阵脱逃。
待青壮们下到田中,少年们开始清理羊圈,孩童们也不再玩耍,陆续背起藤筐,往草场割取草料,寻找野果和草药。
“这种能止血,这种能散热。”
卫青带着阿陶,教给他最容易认的几种药草。记不全也没关系,带回去的青草只要无毒,全都能作为牛羊的饲料。
“这下边有刺,小心!”阿稚走过来,拦住阿陶伸向灌木的手,从身上的布袋里倒出一块饴糖,咬碎了分给身边的同伴。
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犬吠。
一黑一黄两条大犬冲出草丛,紧追着一道灰色的身影。
“是野兔!”阿稚兴奋地叫了一声。
卫青让阿陶看着藤筐,自己带着阿稚几个追在野兔之后,奔跑中拉开弋弓。
“阿谷,往那边去了!”
“快,拦住它!”
“s,he箭,别伤到犬!”
孩童们分开包抄,在散开的同时,封锁住野兔出逃的所有生路。卫青和阿稚同时开弓,一箭穿透野兔的后腿,另一箭直接将猎物钉在地上。
卫青收起弓箭,正准备收获猎物,阿谷和阿麦同时对他摆手,让他立在原地不要动。紧接着,阿谷抓起一块石头,狠狠砸进草丛里,阿麦抄起一根树杈,用力向下一cha,同时欢呼一声:“有了!”
卫青和阿稚快步跑过去,发现草丛里是一条手臂粗的黑蛇,蛇头已经被砸烂,蛇身被树杈卡在地上,蛇尾犹在卷动。
“破奴说这东西也好吃。”
待到蛇不再动,卫青抽出匕首,将蛇身砍成几段,分别装进几人的藤筐。不是他不想整个带走,而是这条蛇太大,单凭一个人背起来会很费力。
见到卫青等人带回的猎物,阿陶满脸都是惊叹。
“等你学会s,he箭,就能和我们一起!”阿稚学着赵信的样子,拍拍阿陶的肩膀。除了被拍的,余下孩童都是哈哈大笑,连两条大狗都摇着尾巴,应景的叫了几声。
回到畜场后,孙媪看到孩童们带回的野兔和蛇,二话不说,挨个抓过来抡巴掌,连阿陶都没能例外。
“这是毒蛇!”孙媪一边拍巴掌一边教训,“万一被咬到怎么办?下次不许再淘气!”
孩童们捂着屁股,讨好的对孙媪笑。很成功,孙媪消了怒气,每人给了一个r_ou_包。
赵破奴将一捆粗布抱来,看到眼前的场景,想到和阿蛮几个在草原收割野蜂蜜,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
赵信走过来,扣住赵破奴的后颈,用力抵住他的额头,沉声道;“破奴,咱们发过誓,总有一天会杀尽匈奴,给阿蛮三个报仇!”
放下粗布,赵破奴没说话,仅是用力点了点头。
是夜,赵嘉将制成的冰移到木屋内,燥热立即被驱散不少。少年和孩童走进屋内,感受到迎面拂来的凉意,都是面露惊喜。
“季豹,将这盆给熊伯和虎伯送去。明日清早,把库房里的硝石送去给阿姊。”赵嘉席地而坐,扯松衣襟,一边摇着扇子,一边吩咐健仆。
季豹领命离开,赵嘉拨亮灯光,让赵信和卫青等人分别坐到摆好的沙盘后,练习昨日学到的字。
确认几人书写无误,赵嘉拿起木枝,又写出十个字,让少年和孩童记住。随后展开竹简,开始讲解《孙子兵法·用间篇》
“孙子曰:凡兴师十万,出征千里,百姓之费,公家之奉,日费千金,内外s_ao动,怠于道路……”
实事求是的讲,赵嘉能读懂其中含义,也能讲解给卫青等人,但要举实例就不是那么容易。
不过没关系,他有魏三公子这个外挂。
在太守府做暖炉期间,他曾跟着魏悦学习兵法,听到不少有用的讲解和实例。如今融合到一处,给少年和孩童启蒙没有任何问题。
然而赵嘉也知道,想要加深学习进度,必须为他们延请老师。
只是他记忆中通晓兵法之人,不是边郡大佬就是军中将官,每日不是忙于政务,就是枕戈待旦、时刻准备和匈奴拼刀子,未必有闲暇教育这些孩童。
好在就目前而言,他的水平还能应付。真到教无可教的那天,再想办法就是。
仔细想想,历史上的卫青也是自学,照样能揍得匈奴满草原飞蹿。有这样的底子,只要把握好度,别胡说八道,基本不会误人子弟的……吧?
木屋内的灯火燃了许久,少年和孩童们学习劲头十足。等赵嘉讲完兵法,又缠着他讲故事。
面对一双双晶亮的大眼睛,赵嘉不忍心拒绝,只能搜肠刮肚,甚至把后世的几场经典战役杂糅起来,讲给少年和孩童们听。
赵嘉讲得口干舌燥,少年和孩童们听得聚ji,ng会神。
讲了足足小半个时辰,赵嘉停下喝水,少年和孩童开始兴致勃勃讨论,赵破奴和卫青最是投入,前者挥舞着拳头,口称:“战马到哪里,军队就要战到哪里!”
卫青用力点头,赞同道:“凡弓箭所指,必当为汉土!”
“灭尽匈奴,草原就都是咱们的!”阿谷附和道。
“不能种田就全都养羊!”
听着这场兴致勃勃的讨论,赵嘉放下木碗,良久无语。
话说,这算不算是教歪了?教出这样一群“开弓之地尽为汉土”的未来将帅,史书会怎么写?
沉默片刻,赵嘉干脆光棍一把,只要对家国百姓有好处,随他去写,背锅他乐意!
第七十一章
夏种过后即是秋收。
沉甸甸的谷穗压弯jg秆,风从北方吹来, 拂过一片金色麦浪。
距离秋收越近, 赵嘉越是绷紧了神经, 除了组织人手到田间地头巡视,驱逐食谷的雀鸟小兽, 更是每日询问有经验的农人,确认天气是否会产生变化,是不是要提前抢收。
并非他杞人忧天, 而是之前的经验告诉他, 老天爷的脸说变就变, 不提前做出准备,难保今年的收成又会泡汤。
“郎君放心, 这几日都不会有雨。”熊伯的身体早已经痊愈, 除了横过胸前的两条长疤, 再不见半点伤重的影子。
村寨的事情有卫青蛾和乡老打理, 虎伯留在畜场,和熊伯轮换带着青壮下田。
这让熊伯有了更多闲暇, 依照赵嘉的吩咐, 指点孩童和少年们开弓的要领。兴致起来, 还会抄起长棍, 为他们演示如何敲断马腿, 在乱军中杀敌求生。
季夏过后,赵嘉每日忙得脚不沾地,不是在田头就是在村寨, 同时还要教导卫青等人读书习字。稍微得些空闲,就会到演武场观看少年和孩童们演练。
在少年和童子各自选定几块靶子,轮番开弓s,he箭时,赵嘉靠向围栏,拍拍枣红马的脖颈,让它自行去吃草,随即和熊伯商议秋收之事。
“今岁多开了不少荒地,提前做些准备,免得遇事慌张。”
知晓赵嘉的担忧,熊伯想了片刻,向赵嘉提议,可在近日就组织人手下田收割。
除了曲辕犁和耧车,匠人和老农聚到一起,造出了收割谷子的器具。虽然使用过程中会留下不少谷穗,需要人力再清理一遍,但比起全靠人力收割,着实能省去不少力气。
第一次看到成品,赵嘉半晌没认出这是什么。
匠人简单解释一番,就拉起车身两侧的挡板,牵引出轮状的弯刀,又在车前套上犍牛,由一人踏上车栏,扬鞭进行驱赶。谷车缓慢前行,凡车轮过处,高草尽被割倒。虽说参差不齐,还需要不少改进,仍是让赵嘉看得目瞪口呆,惊叹不已。
还是那句话,有的事不是做不到,而是没想到。
一旦揭开蒙在眼前的薄纱,劳动人民能够发挥出的力量,真心超出想象。
如果说曲辕犁和耧车有赵嘉的因素在内,谷车则是实打实的西汉出产,凝聚的全是工匠和农人的智慧和心血。他们说不出所谓的机械原理,却能直接动手做出来,不得不令人叹为观止,心生敬意。
“谷车已制出八架,匠人都在赶工,会木工的青壮也在帮忙,不出三日就能增至十架。”熊伯按住肩膀,转动两下胳膊,扬声叫住少年,让他们继续瞄准一百步的靶子,九成的箭矢能s,he中靶心,再将目标移到一百五十步。
“十架,应该够用。”赵嘉双臂搭在木栏上,身体微微前倾,“明日开始收麦,尽速将麦田收完,再收粟田。”